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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7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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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伴着英迟回房,一路上心情晦暗。到得房内,便想张口询问她是否受伤。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当时没问,等到别的男人来献殷勤了自己再来问,难免做作。于是他把药交给小玲,嘱咐他为小姐仔细查看用药,便转身离去。
临出门前,他却突然觉得不放心,便一回头,却瞥见小玲嘴角没收住的的那撇不屑的冷笑。
姜夔没和她计较便走了。只是这一夜,再没睡好。
对他而言,一切难得的不是称心如意,而是自然而然。世间万物,很少有能让他萦之于怀、偏要勉强的。除了英迟。
然而,这种洒脱和英迟如果不能俱得呢?
姜夔因昨夜失眠,这一天就起得很晚。等到他走下楼去吃饭,才知道:京都大变天了。
睿王爷明月突然精神病发作,在宫内暴走,砍杀宫人无数。昌王赵得意早和他不对付,登时以阻谏为由,带亲兵入宫趁乱杀死了明月。等他得意洋洋的出宫时,卫国长公主明珠却早已带人团团围住了宫门。赵得意见情势不对,忙呼提前约好、暗地协助的二弟赵得志前来相助,谁料赵二将军却不知所踪。公主声泪俱下,列数赵得意谋逆、滥刑等十条大罪。赵得意怼不过,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拉起箭就朝公主射去,结果被公主手下的一位高手轻轻挥手挡住。这位高手据说一身黑衣,使一把黑色长剑,形如鬼魅,深不可测,三两下就纵身跃上城楼,割下了昌王的头颅。
如今,那颗挂在城楼上的头颅还在用扭曲的五官诉说当时的惊骇。
七天后,护国长公主明珠,因秉性纯良仁义,聪慧果断,又兼及时诛贼,保全宗室与万民,而被众臣子、王侯公推为最合适的帝位继承人。公主虽多番推辞,然终不得辞。遂无奈顺应人心,昭告天下,登基为帝。是为有国以来第一位女帝。
至于登基所用祭皿、典仪、冠冕朝服等,自然是“刚巧备好”的。
登基礼毕,女皇巡视京都,万民叩拜。
前面引路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据说就是那个一剑割掉昌王大脑袋的武林高手——新封的武威大将军兼女皇情夫——长剑。
屁民们啧啧称赞: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看来不用太久,国朝就要诞生第一位皇夫了。
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长剑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大将军,姜夔已是惊骇不已,待看到女皇銮驾之后的那个青年,他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what?
那个不是在政变中传说不知所踪的赵二将军吗?
姜夔、英迟面面相觑。
“你们还不知道吧,若不是赵二将军临阵倒戈,公主哪有这么容易上位成功?现在他已经被加封为‘襄王’了!”
小二跪在旁边低声对他们说,刻意压低的嗓子控制不住知晓秘闻的兴奋。
“我听说这赵二……襄王,是个妾侍生的庶子,和兄长关系一向不和睦。不帮兄长就罢了,睿王爷和他是表兄弟,他为何不投靠睿王反而去帮公主……女皇呢?”旁边的丁大才疑惑的问。
被触到知识盲区的小二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他和睿王是表兄弟,但他和公主还是嫡亲表兄妹呢!反正这些事儿咱屁民也管不着,你问这么多!”
“你……”
周遭又是一阵混乱吵闹。
姜夔觉得头疼欲裂。抬眼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在人群中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他定睛一看,却又不肯定了,因为那张仰起的脸没有一丝神气,呆滞而僵板。那双眼虽然不大,但总是灵动清澈,此时却消散了所有的光。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神,可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心如死灰。——小花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她是个心胸比海洋更加宽广的人啊!
不,那一定不是她。
虽说上次小红说在百香楼见过她一面。但他总是有点不相信。上次见她,还是在千里之外的汉川,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京城?
姜夔走了神思索起来,等他再看时,人已不见了。
也许真是看错了吧。他想。
不知怎的,竟然心里一阵庆幸。
这时,周遭人群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原来是女皇的銮驾正好经过他们面前。姜夔抬眼望去,女皇没瞧仔细,倒是在刺眼的日光中正对了新贵襄王。
襄王高大的身体骑在高大的骏马上,原本眉眼有些拥挤的面相此刻也都舒展了开来,在阳光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春风得意的傲娇光芒。
“‘襄’者,助也。”姜夔仰头看着,在心里默念,嘴角就扯出一丝冷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个赵将军也看着了他们。
果然,晚上,姜夔、英迟二人被赵二将军府派人“请”了过去。
众人一见前来“请”人的官差个个铠甲森寒,不苟言笑,都以为大祸将至,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炙手可热的新贵。乃至宋英迟一个闺阁少女也要带走。
“难道就是因为他当时我朝他冷笑?”姜夔心内猜度,遂上前一步挡住英迟,对押解大兵说,这和那位姑娘没关系,有什么事儿我去说就行。
不料大兵眼一瞪,大喝一声:“闭嘴!酸秀才!”
秀才遇上兵,唉。
带走了二人后,大兵们相视一眼,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其实姜夔想多了。从赵二的视角看,底下不过是乌泱泱的一群蝼蚁攒动。至于蝼蚁的表情,他就更看不清了。
进了大厅。赵二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目光先落在在英迟身上,含笑问道:“宋小姐安好。”英迟回了礼。
他又转头向姜夔温和的点了点头:“姜公子不必害怕,只是请你来帮一个忙。”说着,就把姜夔让进了内室。独留英迟等在大厅里。
姜夔一步三回头,然而无法拒绝,只得跟进去了。
谁料所谓“内室”竟然机关暗布。
赵二带着他左拐右拐,上上下下。曲曲折折不知过了多少地方,才在一处极偏僻的小屋前驻了足。
姜夔不明何意,望向赵二,不料后者只是微微一笑:“姜夔,里面有位故人想见你。”
难道是小红?想到她最后对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姜夔心里燃起了深深歉疚。这几天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办法。一来自己力量微薄,二来他已经答应了英迟,要息交绝游,再考一次。况且英迟痴等自己,自己怎能再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
“还是和她说清楚吧。”姜夔心里一酸,长叹了口气,整衣敛容,跨进屋门。
刚进得此屋,姜夔就闷出了一身细汗。此时不过夏始春余之际,温凉适宜,怎会如此热?姜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屋子,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屋子四壁是用纯铁铸成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小红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被看管的如此严密?不料一个修长身影从屏风后走出,却并不是小红,而是一个青年男子。
约他相见的竟然是长剑!
姜夔心中大骇。原来这就是襄王口中的“故人”。可这位“故人”说到底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他找自己干嘛呢?又为何把英迟也一并强行带来?
没待姜夔出声,冷峻依旧的长剑,语调更冷地开口了:
“去劝劝那个女人,让她交代出小花在哪里。”
地牢里,姜夔见到了小红。
小红倒没受什么折磨,只是洗去了铅华,露出了原本的蜡黄皮肤,又哭肿了两个眼泡,看上去有点憔悴。对着姜夔不停哭哭啼啼:
“姜夔,你怎么不来救我啊,呜呜呜…”
“姜夔,这里太可怕了……”
“姜夔——”
“哪里可怕?”姜夔从窗边走回来,觉得莫名其妙:“外面林清木秀,流水淙淙,环境不是挺好的吗?”
“唉,你不懂!”小红一跺脚,嘟囔道:“整天没人理我,闷死个人!还不可怕吗?”
姜夔一脑门黑线,那点对于她的愧歉之心瞬间消失殆尽。想到英迟还在大厅里等自己,简直忍无可忍,遂吼道:“说重点!”
“哎呦,没什么好说的呀,我都……”
“艳红姑娘,”姜夔脸沉下来,正色道,“小花真的在京城吗?”
“对啊。不过我只是半年前见过她一次,以后就没见过了。”
“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你怎么也逼问起我来?谁让你来的?”
“有人让我来问。”
“这就是你来看我的目的?”
姜夔略有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呵,”小红冷笑了一声,把头一别,不说话了。
“请问你究竟知不知道?”姜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知道不知道与你什么相干。”
“这关系到我和我未婚妻的性命。烦请告知。”
小红闻言,猛地一下回过头来,圆睁了一双秋水眼,磕磕巴巴地问道:“未,未婚妻?是……是那天街上的那位姑娘?”
姜夔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小红看得仔细,心底就打翻了醋瓶,酸味顺着嘴巴一路飘出来,砸吧砸吧半天,阴阳怪气的冒出一句:“你好快活呀!”
“你到底知道吗?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为什么不说?”姜夔恼道。
小红就嚷了:“我不说,我就是不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了有什么好处,凭什么要你们去风流快活我却在受苦,滚一边去!别来烦老娘!”
“那赵得志怎么会把我们抓来?你敢说这和你没关系?!”姜夔厉声训斥,眼珠一片血红。
“嘤……哇!”小红放声大哭。
长剑在窗下听了半天,见毫无结果,便失望的走出门。见赵二迎了上来,便道:
“赵将军,看好他们几个,什么时候交代什么时候放人。”
“没问题……唉,你去哪,陛下召你进宫呢!”赵二急道,却只看见长剑上马的矫健背影。只听他一声大喝,便疾驰而去。
赵得志目送他踏马而去,不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长剑自然不知。连同那个妓女、书呆子也不知。昨晚,观礼之后的小花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派人送了美酒佳肴进去后,不多时,就听见里面鼾声如雷。
昏死过去的小花,糊里糊涂的就被一辆送粪车送到了离京一千里外的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