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西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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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用完早饭，淑女们又再次聚集在正殿，见两位尚仪头带棕帽上插挑心，顶簪，珠花，身着大红缎子袄儿白护领，蓝地马面裙，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其中一位姓郭的尚仪缓缓开口：“从今天起就由我和金尚仪领着各位学习礼仪。虽然昨天汪太监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要再嘱咐一遍。这宫里虽没有写明，但处处都是规矩，错了一次就没有第二次了。”
众人见她说的严肃，皆答道：“是。”
第一天早上学习的只有一项“走路”，宫中行走讲究气定神闲，步态优雅，不能发出声响，头不许左右摇摆，人与人之间亦要保持一定距离。淑女们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两位尚仪眼睛如同雷达般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凡是有人不合格，便要求重来。这样机械的举动使得每个人都极不耐烦，一位河南来的淑女，两次三番出错，害得众人多次重来，待到早上学习结束，有几位淑女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了厌恶。
下午的安排是学习成祖仁孝徐皇后所作的《内训》与本朝后妃的列传。因淑女们出身大相径庭，为照顾那些不大读书的淑女，金尚仪讲解的十分缓慢。下面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始交头接耳，小声抱怨，郭尚仪那钉子般的目光朝他们扫过去，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正在此时，一位淑女突然站了起来，扬声道：“两位尚仪，涵荷有话要说。”金尚仪愕然注视着那位姓赵的淑女问：“赵姑娘，你有何事。”那位赵姑娘行了个礼，不急不缓的说道“我们这些女孩子天资秉性各不相同，有的熟读诗书，有的大字不识几个，若是都这般教法只怕有些笨些的听不懂，聪明的被拖累的进度。倒不如照孔子所说因材施教，把我们分成两个组，各派不同的人讲解，岂不周全？”
这位赵姑娘父亲乃是锦衣卫千总，母亲是太后亲侄女，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大家风范，底下早有人小声表示赞同。两位尚仪互看一眼，郭尚仪斟酌回答道：“这个不是我们能够作主的，待我们晚间与汪公公商量了，再作决断吧。”
下午学习完一回房，舒云直接往床上一躺，便不想动弹了。但想到早上走了足足两个时辰，脚都走肿了，还是挣扎起来去吩咐宫女帮她准备热水。只是这需要热水的何止一个人，舒云没办法又赏了一两银子。
晚饭时，舒云边吃饭边心疼自己的钱，感叹在宫内没有银子真是寸步难行。晚饭后，马兰花来找舒云一起去玩芳亭赏月，舒云虽然劳乏，但也想看看太液池的美景，便披了斗篷，与马兰花一同去了。
此时碧澄澄的天上一轮明月倾泄下了一片清辉，整个蕉园像被笼罩着薄薄的银纱。两人边说边走，待走到玩芳亭旁一看，亭内灯火辉煌，一群淑女众星拱月般围着那位姓赵的姑娘说说笑笑。桌上摆着各色点心瓜果酒水，也不知她们是从哪里操办的。舒云与马兰花无奈的互看一眼，也无心去她们中间掺和，只好回屋休息了。
第二日下午，两位尚仪果然如那位赵姑娘所建议的，把一干淑女分成两组，一组还是由金尚仪讲解，另一组则又另一位女史负责。好在舒云与马兰花皆留在第一组，只是陈芳与杜珠皆被分在第二组。那些人一走，留下来的淑女大都面露喜色，进度也的确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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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说养移体居易气，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训练，舒云的确觉得自己进退有度，言语有节，的确有了些大家闺秀的味道。平日里除了和马兰花关在屋内说话比较放肆，在外想说什么一律前思后想之后才敢开口，一句话也不敢多掺和。
不过这半个多月相处下拉，她也渐渐看出了门道。那位赵姑娘自持是皇太后的亲戚，容貌秀美，身边常常围着一大群人奉承，但几位和后宫嫔妃沾亲带故的淑女并不服气，特别是宸妃的外甥女林若香，姿容妍丽弹得一手好琴还善写飞白大字，领着另一帮淑女成日里和赵涵荷对着干，两帮人拿着那些没有背景的女子做由头，你踩我，我踩你，倒也乐此不疲。好在舒云和马秀兰皆是官宦人家出身，她们轻易不敢招惹，两个倒也乐的清闲。
一日午饭后，杜珠来舒云房内找她。见杜珠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舒云温言询问道：“杜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你我认识虽不长时间，但相处融洽，若是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上的，尽管开口无妨。”
杜珠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脸色微红的回答：“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前几天我的衣服被宫女拿去送洗，到现在还没有送回来，我身上这件裙子刚刚又不小心弄脏，所以想问问妹妹有什么不穿的衣服，先借我一件……”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舒云微微一笑，拉着杜珠来到衣柜前说道：“里面的衣服姐姐尽管挑喜欢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忌讳的。”杜珠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女孩子都是喜欢漂亮衣服，挑着挑着也就忘了尴尬。舒云却坐在桌前喝茶细想刚才杜珠说的话，前几天送洗的衣服居然到现在还没送回来，可见是那帮宫女见杜珠没有什么钱打赏，故意报复她。见这些下人如此捧高踩低，舒云顿时心生厌恶。不一会，杜珠便挑好了一件大红灯笼对襟袄儿，一件嫩绿缎裙。舒云一向不喜欢大红大绿，这两件基本没穿过，杜珠道了声谢，便拿着衣服回屋了。
舒云下午来到正殿，却见一群人里三圈外三圈围在一起，不知道看什么热闹。舒云定晴一看，围在中间的却是杜珠，旁边坐着林若香，穿的和杜珠差不多颜色样式的衣裙，手里拿着一杯茶，却只是用茶盖轻撇浮茶一口也不喝。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一个贫民百姓，凭什么穿大红色？”
“打扮得这么狐媚，别是想勾引谁吧。”
“这还没飞上枝头当凤凰呢，衣服到先穿上了。要是真选上了，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
各种嘲弄的声音此起彼伏，舒云至此才听出些眉目来，原来杜珠今日和林若香撞了衫，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按照大明律规定，平民百姓不可用大红，雅青和黄色。杜珠本来长得出挑，背后就有人嫉妒，被抓了这个由头，有几个女孩子便不依不饶，非要找尚仪来处置杜珠。杜珠自知理亏，只能暗自垂泪，也不敢反驳。
“这是干什么呢！这么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成和体统？这么多天的规矩都白学了？”
众人正在身着脖子瞧热闹，不防郭尚仪竟一脸铁青站在众人身后，无不大吃一惊，连忙散开了。林若香也不敢拖大坐着，连忙起身，只有杜珠还是哭哭啼啼，用帕子抹着眼泪。郭尚仪皱了皱眉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若香旁边的几个淑女七嘴八舌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郭尚仪转头望着杜珠问：“她们说的可是真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没有？”杜珠却只是摇头哭泣。舒云在一旁看得心急，知道杜珠是怕连累自己才不说话，正要站出去解释，却被人拉住，扭头一看正是马兰花。
马兰花朝前走了一步，温声道：“尚仪，这都是个误会，今日中午杜妹妹在我屋内小坐，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弄脏了她的衣服，就拿了这套给她先换上。是我疏忽忘了规矩，请您责罚。”说着朝郭尚仪行了个礼。
郭尚仪微微一愣，“既然是马姑娘的衣服，那也没什么大事，罚你二人抄《内训》十遍，十天内交上，你二人可服气？”她话虽这样说，眼睛却看着林若香。杜珠本以为这次可能要被遣送出宫，没成想只是被罚抄书，自然满口答应，马秀兰也点了点头。林若香面带嘲弄的看了马秀兰一眼，“没想到马姑娘竟和杜姑娘如此姐妹情深，连衣服都可互穿。”说完也不等马秀兰回话，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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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琼苑内种植着各种古柏老槐，中间点缀着山石，再加上各季花卉，罗金麟铜像、盆花桩景，形成了四季的长青的景致，地面又用鹅卵石镶拼成福、禄、寿及各色人物花鸟等吉祥图案，更显得园林玲珑别致。
万贵妃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身着龙凤穿花织金锻袄，下穿蓝底莲花锦裙，由梁芳搀扶着，缓步行走在琼苑内。不过万贵妃的心思却不在四周美景上，她漫不经心的问梁芳道：“听说前两天宸妃把你叫过去了？”。
“是，宸妃娘娘有个外甥女也在这次获选淑女之列，所以拜托奴婢关照下。”梁芳小心翼翼的回答。
“给了你多少银子啊？”
“五百两。”
“五百两？你们这些奴婢，嘴里没个实话，你说五百两我就得当是五千两。”万贵妃冷笑道。
“奴婢怎敢欺瞒娘娘，宸妃娘娘确实给了奴婢五千两的的银票，只是下面的人也是要打发的，奴婢吃肉，也得给人喝汤不是，最后留在手里也不过是五百两……”梁芳脑门出汗，宸妃的确是给了五千两没错，没想到这些私下的事情，万贵妃一清二楚。
大概是走得累了，到了堆秀山御景亭，万贵妃便坐了下来。旁边早有宫女铺好了垫子，又有人端上了热茶。
“好了，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就引了你这么一大堆的废话，除了晨妃还有别人没？”
“还有德妃，惠妃，丽妃之前都找过奴婢。”梁芳从宫女手中接过茶杯，恭恭敬敬的递给万贵妃。
“啧啧，倒还真是齐全，这么快就都想巴结太子了？梁芳这次你可没少赚啊。”万贵妃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奴婢哪敢阿，只是娘娘们都是主子，奴婢也是不敢得罪的。”梁芳站在一旁弯着腰陪笑。
“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过祖宗规矩，后宫嫔妃皆来自民间，不论是谁，再大也大不过祖宗不是？”万贵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梁芳。
“是，奴婢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我有什么意思？咱俩这不是就是话赶话吗？”
“是是，是奴婢糊涂，奴婢定会照规矩办事，您一万个放心。”
万贵妃这才微微颔首，看着亭外的石雕蟠龙又问，“外朝有什么新鲜事阿？”
“还不是那些言官，又有人参万大人中饱私囊，还有说奴婢……”
万贵妃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些人也没什么长进，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些说辞，也不知道换换口味。”
想到外面那些对他穷追猛打的文官，梁芳也恨的牙痒痒，“这些倒也没什么，皇上把奏章都留中了，只是右都御史马文升大人不知道被谁撺掇，非闹着要死谏，连棺材板都准备好了。”
“我记得马文升快七十了吧，也是该准备着了，省得到时候抓瞎。”万贵妃把茶杯一放，看着梁芳斩钉截铁道：“你放心，只要你忠心办事，天塌不下来！”
“奴婢明白，还有一件小事，到是和太子有关系……”
“和太子有关？”万贵妃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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