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谙桥

10、Chapter 9

　　整个刑侦支队加班加点走访和排查雷龙县万源乡，以及滨南市与林盛复来往密切的人，特征：戴眼镜，不良行走。可惜范围太大，数个小时依旧毫无所获，万桐回到家的时候又是深夜。

　　主卧摇椅上半躺的赵帼英听到客厅声响，搁下禁毒支队下午交上来的报告，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几张膏药贴和药酒推开门，望着暖黄色灯光的浴室提了嗓音：“小万警官，还有几分钟？”

　　赵帼英打小就对万桐严厉，女孩父亲是商人，爷爷奶奶隔代溺爱，总是桐桐前，桐桐后的叫。但是身为母亲的赵帼英，从不唤她“桐桐”，也不唤她小名“缺条”。提到“缺条”，有那么一个曲折的故事，还得从24年前三八妇女节说起。赵帼英预产期在3月12号，3月8号下午，万桐奶奶单位的工会组织活动，刚摸上牌，把一张3条丢出去，笑道：“缺条。”万桐的爷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儿媳妇生了，是个女孩，让她给取个名。中年妇女觑着桌上的牌，不正经地弯了弯眉：“缺条就是万筒嘛，就叫万筒。”后来，全家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筒不好，换了个谐音“桐”字。

　　“5分钟就好，啊呀，疼。” 万桐轻轻揉搓肩膀勒痕上的泡沫，龇牙咧嘴，却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5分钟后，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先把头发吹干。”赵帼英插好电吹风插头，递给她。

　　“哦。”

　　“上班才两天就被投诉，我叫你兰姨以后随便罚。”

　　“妈，知道了，要稳重，稳重。”

　　万桐的头发不长，三分钟时间就能吹干，她拔掉电插头，在赵帼英身旁的沙发上听话地趴下。

　　母亲掀开睡衣，倒了一点药酒在掌心，刚下手是不轻不重的力度。她趁着和女儿相处的机会念叨：“再熬夜玩游戏，我让小兰安排你每晚值班。”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秃头······”万桐习惯睡前和同事开黑，有时候大伙儿都有兴致，会多玩两局。

　　赵帼英加重力道，接腔：“月亮不睡你不睡，水滴筹里你最贵。”掌心下的人不敢喊疼，咬着牙想坚持下来。良久，窗外疾风骤雨打得窗户啪啪作响，屋里的呼救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大约到12点，万桐后背和肩膀多出两张膏药，母女俩互道晚安，各自回卧房休息。

　　房间里，万桐打了一声哈欠，跪坐在飘窗台，伸手去拉窗帘。视力很好的她，不经意瞥见对面房间，披着睡袍的人身材姣好。背影有些熟悉，兰姨还是言姨？视线随着女人的脚步慢慢挪移，对方关上门，门后立着一座全身人体骨骼模型，吓得她赶紧拉上帘子。

　　言姨······救命，这是什么恶趣味。

　　***

　　第二天，万桐和褚涛继续留在办公室排查可疑车辆，聂芷兰从雷龙县直接开车去检察院第六检察部，调取2月底最终达成庭外和解案件的全部资料。

　　原来2月18日，林盛复突发心脏病住进医院，这个案子就由郑海鹏和林盛复的律师全权负责。2月23日下发50%工资，2月25号达成庭外和解。工人方的代表，是雷龙县万源乡第一机械厂原车间主任王斌。

　　“昭哥，机械厂原车间主任王斌查了吗？”聂芷兰联系马昭，她似乎觉得这个人在哪儿见过？

　　“查过，案发当晚和几个朋友一起喝酒，有不在场证据。”马昭翻开记录本，王斌名字右侧写的是（已排除）三个字。

　　“好，辛苦了。”聂芷兰阖上文件夹，按下关机键，把电脑装进包里，刚起身，一张明媚的笑脸凑了上来。

　　“聂队过来办事吗？”说话的是两天未见的肖邶。

　　聂芷兰同样换上和善的笑容，拎着电脑包，直直地与她对视：“嗯，前几天的案子，还没有头绪。”

　　“聂队答应我一起吃饭，什么时间能排上号？”自来熟的肖邶虽然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肖检，你觉得现在的我，有时间吃饭吗？”聂芷兰把散落的碎发撩至耳后，冲她莞尔一笑，“下次吧，我请客。”聂芷兰很欣赏对方，上一个案子的侦查监督和补充侦查，虽然是肖邶第一次独立办理，但她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仅十天就把前前后后所有的工作完成，准备充分，上庭一切顺利。

　　“啊？那怎么行，我请，我请。”妙语连珠的肖邶还在滔滔不绝，聂芷兰已经匆匆忙忙坐上车，朝她挥了挥手告别。

　　***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万桐揉了揉盯了几个小时电脑，有些干涩的眼睛，继续浏览。

　　“涛哥，这辆车凌晨1点12分从国道318驶入省道206，2点17分在省道漯河桥，之后应该拐进了乡道，那边没有摄像头。”她按住暂停，截取几张图保存。

　　“估计又是套·牌·车，聂队不是说了吗，林盛复当天出门穿的衣服和尸检的衣服不吻合，凶手很聪明，反侦查能力强。雷龙县夕蒙山的土坑，经过痕检勘查，确定是第一埋尸现场。但凶手怕暴露，又挖出尸体，翻山越岭运到荒无人烟的浏阳村焚尸。”褚涛敲着桌子，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说。

　　“是不是套·牌·车先查一查，临时起意的焚尸，两百多公里路程，燃料肯定不足。涛哥，我们可以申请调出雷龙到滨南各个加油站的监控视频，紧盯江BHE329牌车。”万桐条理清晰地建议。

　　“申请可以随后补，我先给他们调度室去个电话，但每个加油站所属的公司不同，有的属于私营企业，监控需要一个一个上门调，国营企业有一百三十九个点，下午就可能拿到。”聂芷兰不知什么时候不动声色地站到万桐身后，撑在她椅背上讲话。

　　“兰，咳，聂队，林盛复拖欠工资那事怎么样了？”

　　“我打算亲自去看守所找郑海鹏问问，他应该还瞒着不少事。”2月23号发了50%的工资，剩下50%何时发的，王斌是自己辞职还是被厂里辞退？太多不解的谜团需要解开。

　　“聂队，我们查好路线就和同事们分头行事。”褚涛一边说着，一边在浏览器上输入加油站的名字，128个私营企业加油点，够他们喝一壶。

　　下午1点10分，万桐、褚涛，另外三个民警带着十位辅警同志，从市局出发，往各个点分散。

　　聂芷兰先和看守所交涉，得知郑海鹏今天凌晨毒瘾犯了，精神状态不好，不适合长时间审讯，只给她留了5分钟。聂芷兰推开审讯室的铁门，瞧见昨天打扮光鲜，精神饱满的男人，今天已经换上拘留服，双手被铐在椅子上，浑身抽搐，目光涣散。

　　“郑海鹏，雷龙县第一机械厂工人的工资2月23日发了50%，剩下50%什么时候补齐的？”

　　男人吊着眼皮瞥了一眼聂芷兰，说话的时候口齿不清，但大致内容还能听懂。

　　“姐，姐夫手术后。”

　　“原车间主任王斌为什么离开机械厂？”

　　郑海鹏听到王斌的名字，下意识闪躲聂芷兰的眼睛：“这我哪知道，人事方面我不管。”他咨询了律师，当初查出来最多算挪用资金，只要后期林盛复不追究，根本不会立案，昨天那娘·们儿就是在诈他，今天又来一个。

　　“王斌在机械厂工作十余年，感情深厚，又是工人代表，他没有理由辞职。”聂芷兰进一步质问。

　　被手铐铐住的人意识清醒，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打算和眼前的女警官周旋：“也许王斌找到下家，我们不是拖欠工款吗？”

　　聂芷兰听到这里，脸色一沉，耐心的脾气瞬间消弭：“郑海鹏，和你一起吸毒的朋友未必能够守口如瓶，你是等他们全盘脱出，还是自己坦白从宽？”

　　“你！”郑海鹏手指抠着手背，双腿开始抖动，焦虑的情绪一览无余。

　　门外的民警低头看了看手表，催促她一句：“同志，审讯时间到了。”

　　“再给我一分钟，谢谢。”聂芷兰俯身逼近他，掰开他发抖的手指，眼神凌厉：“郑海鹏，林盛复待你不薄，你挪用公司公款几百万，他临死都没打算办你，现在他惨遭杀害，我们取证困难，只想还他一个公道，而你呢？还想着逃脱什么！”

　　“我······”男人眼神开始飘忽不定，犹豫不决。

　　聂芷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对方挣扎，动摇，最后下定决心的心理斗争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一分钟后，郑海鹏把事情原委悉数交代了。她临走前，埋下头，贴近男人耳边，少有地骂出脏话：“你做的这些事，真他·妈不是人。”

　　久违的阳光下，聂芷兰迈开长腿，走出看守所的第一时间掏出包里手机，薄唇轻启：“阿言，10分钟后，市局门口接你，随我去一趟雷龙县。”

---

作者有话要说：　　检察官，话多，而且逻辑清晰，法学大佬嘛。肖邶是很立体的角色，慢慢看下去，你们会很喜欢她。这篇文，群像比较多，不再是以前的一个两个人，聂队身为主角聂法医的亲姐姐，也是刑侦支队的队长，着墨会比较多。
刑侦支队，半数以上都是辅警，他们听从科班出身的民警调配，同样辛苦。
感谢在2020-03-07 22:23:46~2020-03-09 09: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兰盐、一片冰心、若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会飞的小鸭、山间言有风、来一场勇敢的冒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不直 30瓶；叫我小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