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你去撞》桃爷少冰

20、纸心脏

　　说真的，也就离家小十天而已，大家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聚集着不少同龄人以外的男女老少，想必是来给孩子送行的。看着这些父母双全，甚至三代同堂的场景，林果不解地摇头感叹。

　　早七点，林果准时到了学校南广场聚集，跟大家一起乘坐学校安排的大巴前往新成英语的冬令营。她从后备箱拿了行李，背着书包，跟妈妈告了别，便潇洒地进了校园。

　　本来林果以为老妈给自己装的行李已经够多了。现在看来，就算加上那些被她极力拒绝的毯子，棉拖鞋，酱牛肉等等，比起这些兄弟姐妹，自己也是小巫见大巫。这一个个，行李多的，阵势大到，说他们是赶着去移民，林果都信。

　　在人群中徘徊，观察了片刻，林果欣喜地发现了不远处尚佳的身影。她蹦跶着挥了挥手，尚佳也瞧见了她，拖着自己帆布材质的黑色行李箱朝林果走来，身后跟着的熟悉身影是她父母。

　　尚佳的爸妈，林果是认识的。不仅林果认识，林果妈妈也认识。这段渊源怕是要追溯到小学生林果跟小学生尚佳双双留堂的那段时光了。那时候，她们的妈妈经常聚在校门口，一起等待着，聊着天。渐渐的，也就认识了彼此，有些家长的关系甚至比孩子之间还要熟悉密切。

　　“叔叔阿姨好！”林果乖巧地跟尚佳爸爸妈妈打了招呼。

　　“哎，林果好。你爸妈呢？没来送你啊？” 尚佳妈妈是个有些微胖的女人，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大大的，看着挺慈眉善目，很好相处的模样，可人是可以表里不一的。

　　“嗯，我妈来送我的。现在人多，停车位也不好找，我就让她直接回去了。”

　　“你看看人家，多独立。”尚佳妈妈故作嗔责地看了尚佳一眼，又转过头象征性地跟林果说了几句场面话：“你们两个在外面要互相照顾，好好相处，不要吵架，有事儿给我们来电话。”

　　早已熟悉应对这些过场的林果自是满口答应，笑得甜美乖巧。尚佳爸妈陪她们等了一会儿，见大队久久没有动静，便跟尚佳交代了几句，先行离开了。

　　她们班除了她俩，一同报名参加的还有两个男生。四人会合，拎着大包小包，站在乌泱泱的一众家长和学生之中。

　　“咱们要在这儿等多久啊？” 一男生有些不耐烦地问。

　　林果看了看手腕上紫色的Hello Kitty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是在原地等着，毫无头绪。

　　又过了十多分钟，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林果伸长脖子蹦跶着看，高二的英语年级组长正拿着大街上卖馒头，卖红薯大爷专用的大喇叭，整理着队伍，分配各个班级学生该乘坐的巴士号。刚刚进校门口的时候，林果就瞧见了南广场门口停着5辆大巴。按班级分配，高一年级1-8班坐1号巴士，从林果尚佳她们9班开始是2号大巴。

　　于是，林果一行人拖着行李箱，找到了举着数字2纸牌老师所在方阵，排在了队伍后面。大巴分配结束后，同学们开始在老师的指挥下把行李箱塞进底座，然后排队上车。

　　林果跟尚佳上车还算早，俩人站在车厢中部，进行座位的挑选。扫视中，林果看见了坐在大巴最后一排的陆霖然。他们一行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刚好占据了最后一排的所有位子，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模样，应该是关系密切的同班同学。林果笑笑，朝刚好看向自己的陆霖然点头打了招呼。她突感心情微妙，提前了半年，这就算是认识了，人生还真是奇妙。

　　林果跟尚佳选了中间靠后的位子。据坊间的谣言，这个区域位子是最不容易晕车，也是最安全的位子。刚落座，尚佳就从背包里掏出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零食，热情地问林果要不要吃。每次起太早时，林果都没什么胃口，早餐都没吃两口，现在也只是觉得极度的困。在带班老师点完名后，林果便昏睡过去了。

　　当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不见身旁尚佳的踪影。林果伸长脖子扫了一圈周边没瞧见人，不甚关心的她从包里掏出mp4，插上耳机听起歌，又拿出一袋夹心饼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醒啦。”

　　林果闻声抬头。说话的女生留着干劲利落的齐耳短发，笑得很甜，露出浅浅的梨涡。此时正跪坐在座椅上，靠着椅背，歪头看着自己。

　　女生过于自来熟的反应让林果有些发懵，自己应该认识她吗？林果友善地朝她笑笑，然后条件反射性地把饼干盒伸到女生鼻前：“吃吗？”

　　女生欣然地从盒子里拿上一块饼干，塞得满嘴，口齿不清地说：“你也喜欢这个口味的呀！我也特别喜欢！”

　　尚佳从右前座冒出头，跟坐在林果正前方的女生一样跪在座椅上看着自己。原来尚佳就在前排坐着，处在自己的视线盲区。

　　眼前甜美活泼的女生叫唐映雪，13班的，是尚佳在林果昏睡期间勾搭上的姑娘。

　　林果突然感慨，自我介绍竟然就是这么简短一句话的事儿，想再多说也无从说起。这样的她们却在工作几年后，觉得自己停留的地方太多，经历的人和事儿过于复杂，面对新朋友的时候变得无从说起，也懒得一一说明。毕竟光是介绍前半生，就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而成年人的世界，谁又有那空闲时间去从头了解另一个人的人生呢。

　　尚佳跟唐映雪保持着跪坐的姿势，面向着坐在后排的林果，仨人聊起了天。说是三人聊天，其实主要还是尚佳跟唐映雪在经营着场子。从这次学校风云人物，她们这届的校草宋巍然也参加了新成英语的训练营，到她们班的杨晓宇跟唐映雪班上的班花在暧昧，一直到期末考试的年级排名，俩人无一不知。林果感叹着她们神通广大又迅速及时的情报收集能力，毕竟后天才是到校报道，拿成绩单和寒假作业的日子。而她们是因为这次新成英语训练营的行程，提前了两天出发。林果记得，当时她还因为可以逃避期末发成绩这事儿，暗自高兴了好久呢。

　　最后，不知是两人聊到江郎才尽还是跪得太久腿发麻。总之，这场对话终于画上了句号，尚佳也坐回了原位。

　　林果正庆幸于终得一片清净，尚佳突然轻声说了句什么：“你是第61名。”

　　林果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扭头看尚佳，尚佳面带笑意，不易察觉却得意洋洋的微笑。大概思考了片刻，林果才意识到尚佳说的是这次期末考试的班级排名。

　　反应过来的林果不禁冷笑出声：班上总共就63个人，你说倒三不就行了，还第61名？阴阳怪气。

　　“我妈让我少跟你玩儿，让多跟成绩好的玩儿，跟刘莉莉玩儿。”尚佳这句说的淡然，就像智能产出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有声小说。

　　一模一样的话，林果记得。她十三年前就听过，也记到现在，可也仅仅是记得而已。

　　不管是现在，还是当时，这句颇有色彩的话语都没在林果心里划出任何伤口。她说不清尚佳到底是脑子缺根筋还是有意而为之，只觉说出这样言语，拥有这样短浅见识的父母有些可笑。甚至觉得作为他们的孩子，有些可怜。

　　“以后这种话，背后说说就得了。人前说，显得脑子缺根弦。” 说完，林果无奈地笑了笑，插上耳机，继续听歌。

　　大巴载着满车稚嫩却朝气蓬勃的人儿，缓缓地向上海市区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