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你去撞》桃爷少冰

15、二八人生

　　屋子里激昂的曲调响了良久，林果迷糊地摸索着，抓起床头柜上的一直在叫唤的闹钟，凑在脸前，半眯着眼看着，原来是部手机，怎么这么大。她想了想，在屏幕上的接听和拒绝按键中选择了接听，惯性似地用手指戳了戳。

　　“Irene，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出什么事儿了吗？”电话那头声音急促。

　　Irene？Irene是谁？“你打错了。”话毕，林果一肚子气地挂了电话，扔在床边：大清早的，打扰人睡觉！姐姐我还困着呢，真是烦人。

　　眼睛闭上没多久，手机铃声又欢快地响起。林果气不打一出来，不耐烦地坐起身，拿起手机，再次按下接听按钮。

　　“喂。”她没好气地说。

　　“Irene？”对方试探着地问。

　　“你打错了，我不认识什么Irene。”

　　空气持续了几秒的沉寂，在林果准备挂断的瞬间，电话那头的人又开口了，“我没打错啊，这是你的号码啊。我是Alice啊，你今天不来上班吗？Linda说你没请假啊。”

　　林果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睁开半眯着的双眼，屋内的陈设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不是自己的屋子。不，更准确的说，这是属于未来的自己，“她”的屋子，一觉醒来，自己并未回去。电话那头吵吵闹闹的咋呼了片刻，林果却再也没心思作答，对方也就挂断了。

　　她呆呆坐在床上，思绪杂乱。是啊，她怎么没想到，长大了是要工作，要上班的。可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工作内容都是什么？公司又在哪儿？她要怎么去？这些，她一概不知。而且，自己还没上大学，又怎么会工作上的那些事儿？林果心乱如麻，委屈地坐在床上，音色里夹杂着明显的哭腔：我该怎么办？我该找谁？

　　“对了，打电话给爸妈！”她早该想到的。林果拿起手机，可真是比老爸前几年就淘汰了的大哥大还要大。她困惑地拍打着没有一个按键的手机，屏幕闪烁，页面上显示着有89条未读消息。在那顶端，清晰的显示着：6月4日，星期二。

　　6月4日？那...是几几年的6月4日呢？算了，待会再说，先给爸妈打个电话吧。她继续肆意拍打着屏幕，却被手机设置的6位数密码困住了。林果试了自己的生日，爸妈的生日，以及所有她能想到的有意义的日子，都不会对，手机竟又被锁住了。

　　“什么嘛！密码到底是多少啊！为什么要设这个破密码！！现在连手机都没法用！不能打电话给爸妈，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情绪一下子被带了出来，本来只是小声哼唧的林果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没法儿控制，也无需控制。

　　一直以来，她总想着快点长大，变得自由，能不受约束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可现在，人生毫无防备的被拉快进度条，像是生生被拉上战场凑数的瘦小少年，要赤手空拳地去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林果越想越委屈。无助，恐惧，彷徨，一股脑儿的席卷过来，一个人哭的天昏地暗，连什么时候房门被打开了都毫无察觉。

　　泪水模糊了林果的视线，她突然觉得有什么软软硬硬的东西顶上自己的腰。她吓得赶紧低头看，也只能迷迷糊糊地瞧见一大团橙黄色。林果慌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却瞧见是只金色毛发的大狗正往自己身上凑，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凑在床边的狗头，毛绒绒的，真柔软。林果一直想养狗，可是妈妈不喜欢狗。其实，妈妈怕狗，所有带毛的动物，她都怕。所以，从小到大，林果只养过乌龟。

　　果然，长大了还是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的。林果边平复着自己因为长时间哭泣而变得急促的呼吸，边摸着金毛的头，满足地想着。哭泣这件事儿似乎耗费了林果太多力气。终于，她接收到了来自胃的呼唤。

　　“狗狗！狗狗，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姐姐饿了诶！”林果说着，小心地把狗头往一旁推，才得以有块空地落下双脚。下了床，林果出了房间，寻觅食物。

　　厨房是开放式的，流理台上放着一小捧干花和卷纸等杂物，旁边放着的两把白色的高脚椅，看上去就像外国电影里的公寓那般，很西式，也显得很高级。打开冰箱的门，里面有少许蔬菜，水果，和酱料瓶。林果挑挑拣拣，拿上了袋装的切片面包和草莓果酱，将高脚杯装满橙汁，移动到了客厅落地窗户旁摆着的的高脚单人圆桌上。

　　林果坐在高脚椅上，晃动着腾空的双腿，打量着屋子：这房子可真小，都没我家一半大。她突然有些失望，长大后的自己是不是没有变成多么优秀的人？要不怎么只能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不过这屋里的装饰她倒是挺喜欢的，很酷，很时尚的样子。她晃动着高脚杯里的橙汁，从大面的落地窗往外看，是高楼耸立，车流涌动，一片摩登繁华的景象。林果开始好奇，自己最终到底选择了哪个城市呢？是上海？还是北京呢？

　　不过，还是上海好些的吧，离家近些。啊，那这样的话... 清华跟北大？算了算了，也就是想想罢了，以自己的成绩，除非发生了奇迹，要不然怎么可能考的上。可是，说不定就发生了奇迹呢！

　　就在林果想的天花乱坠的时候，门铃响了。她吓得一激灵，连忙警惕地放下手里的面包，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前，透过猫眼，瞧见外面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长得干净阳光，看着比自己大一些，是大学生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林果靠着门，盘算着该不该开门，金毛也凑在自己身旁，用爪子狂抓着大门。

　　突然间，门锁转动，林果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门打开了，她惊恐地望着面前拿着一串钥匙的男孩子，而家里的大只金毛却热情地扑了上去，林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在家啊。”男生像是放了心，舒了一大口气，“我姐说你今天没上班，你同事电话都打她那儿去了。打你手机，发你微信都不回，怕你出了什么事儿，让我来看看。没啥事儿吧？”

　　林果愣了愣，接着摇了摇头。

　　“那你...给她们回个电话吧。地瓜！No. No！Sit！”男生拼命阻挡着想要往门外冲的地瓜，试图赶紧关上门离开，“没啥事儿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林果脱口而出，喊住了男生。

　　“怎么了？”

　　林果欲言又止，心里诸多疑问。这男生是谁？为什么有这房子的钥匙？或许他是“她”的男朋友？不对，他刚刚说“我姐”，那可能就仅仅只是邻居？算了算了，要是莫名问了倒显奇怪，于是只能别扭地回答说，“没事。”

　　大门关上，屋子里又只剩林果一个人，还有一条狗。林果蹲下身，抚摸着大狗的头，“原来你叫地瓜啊？地瓜？地瓜，长得倒是蛮像的吗！”

　　回去啃完涂满草莓果酱的面包，又在客厅跟地瓜玩了一会儿，林果回了卧室。屋子里摆着很多零碎的物件，书桌上除了占用面积最大的化妆品，还摆着笔记本电脑，堆放着一些小说和笔记本。林果站定在桌前，拖着下巴，纠结着自己到底该不该随意翻看这些东西。虽说某种意义上，这些都是自己的，但总有种随便翻别人东西，偷看别人秘密的感觉。

　　算了算了，我要是不看又怎么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想着，林果顺手拿起手边一本薄荷绿色的硬皮笔记本，翻看起来。里面是混乱的中英文夹杂，她一眼看出自己不太好看的潦草字迹，当页的左上角写着19.3.21. 这是自己习惯的记录日期的格式，可是这19是什么来头...

　　19？19？林果小声念叨着，若有所思。19的意思... 难道是2019？2019年？？

　　这个遥远的像是永远不会到来的日子，这个像是只会存在在科幻小说里的年份，竟然真的到了？她屏气凝神，双手微颤，翻动着章页，里面的文字和涂鸦密密麻麻，却只是填满到6月，那之后，就只剩下空白。

　　6月？刚刚手机上显示的，不就是6月4日吗？林果合上本子，“Year of 2019”镶着金印的字样，赫然显在硬皮封面上。是啊，她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呢？ 2019... 2019？所以，真的是2019年？如果是2019的话，那我得多老了？林果掰着手指头，做着算数。

　　二十八！？得出这个数字的林果大惊失色：二十八？我怎么可能这么老？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老的！

　　林果从来都没想过二十八岁的自己会是怎样的。她只想过十八岁。考上大学，有一群无话不谈的朋友，可以一起上课，吃饭，逛街。然后再交一个长相帅气，有礼貌，还要有幽默感。对了，也要有钱的男朋友！

　　她还想过二十四，五岁。那时候，应该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她想做一个像电影或者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化着精致的妆，提着Prada，穿着7厘米的细高跟，穿梭在城市CBD的办公大楼间的女强人。然后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而二十五以后的人生，她从来没想过。那可太老了，她不敢想。

　　可是二十八的女人不应该很老了吗？林果又拿过眼前的镜子照了照，皮肤白净，也没有什么皱纹，看着青春正好。这样的模样，在自己的认知里，顶多也就是24，5岁的样子呀。

　　二十八？二十八... 二十八的女人不该结婚，生子了吗？林果打量四周，这空间怎么看也不像有另一个人，甚至是有孩子在这里生活的迹象。难道都二十八岁了，她还没结婚吗？

　　思索着这些，林果沮丧极了。这一天，她的心情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跌宕起伏，说不清，道不明。二十八的自己，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了怎样的大人呢？眼前看到的这一切，虽然不算差，但也确实不像自己对未来憧憬的，那般好，那般完美。林果有些低落地坐在桌前，思绪烦躁。

　　当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林果放下手中读得入迷的小说，来到玄关。透过猫眼，她看见屋外的女人正拿着手机，跟谁通话的模样。而下一秒，屋里的手机便欢快地响了起来，想来是“她”的朋友。林果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门。

　　“你终于开门了！”女人松了一口气，“你到底怎么了？Alice说你还是没去上班儿，我弟又说你在家，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女人噼里啪啦，说话跟放连珠炮似的，而林果只能拘谨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女人感到气氛异样，不再开口。而是紧紧，死死地盯着林果的眼，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