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溺舟

5、假象

　　我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出宫会去做什么。

　　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了。

　　明明我刚进宫的时候，还有好些想法。

　　我看着朱红色的宫墙，一时觉得，是这宫墙限制住了我。

　　当然，同样限制住的还有容桓。

　　我仍旧跟在容桓的身边。春夏秋冬，每一天都在。容桓越来越忙，我也是。

　　容桓说，这太平安乐的假象，终有一天会被打散，风吹得一点都不剩。

　　他对外面乱糟糟的世界，还停留在别人传的话里，以及写在纸上方正的字迹。他总是感叹，这乱世，人们受了太多不该受的苦。

　　说这话时，他抬头看向我，神色动容：“何欢眼中的宫外世界是怎样的？”

　　“......”我曾经所经历的种种，在他问的这一句话后，全部浮现在眼前。

　　话到嘴边，却是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觉得眼前涌现一片雾气。

　　他看到我落了泪，先是怔然，而后慌了手脚。

　　之后，他再也没有问过我关于宫外的事情。

　　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知道，现在外面是怎样的一片水深火热。

　　大厦将倾，这皇城终是要不保。

　　偏偏这个时候，在这皇宫享了太多乐的老皇帝身子得了急症，太医换了一波又一波，还是未有起色。

　　他底下的皇子本就不多，平日里父皇长父皇短，没想到现在看他们的父皇这幅模样，也知朝不保夕，作鸟兽尽散罢了。

　　最后，留下的竟是只剩下了往日对皇帝并不太热切的容桓。

　　老皇帝十分的感动，在又一次召唤了太医之后，将容桓叫到了他的寝宫。

　　容桓在去之前，看向我。

　　大概是，容桓面上不动声色，但需要一个人给他力量，他已经踏出了门槛，却还是回过头来对着我道：“同我一起去吧。”

　　我用手指缠着衣角，半晌，才轻轻的答应。

　　我不敢去，不过是因得那来自心里的恐惧而已。

　　老皇帝果真如同他们所说的，已然是病入膏肓，整个人瘦的已经没有了样子。

　　我站的很远，但是容桓却过去坐在了老皇帝的身边。

　　我看到老皇帝苍老的脸上，划过了泪水，然后无声的将传位的诏书，交给容桓。

　　那诏书怕是还淌着墨迹，这是老皇帝退无可退的决定。

　　容桓连看也未看一眼，直接递给了我，然后，他俯下身，在老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我离得近，虽然只听到只言片语，也不难猜到说的是什么。

　　老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震怒，想要拖着病体爬起来，还想将守在屋外的太监宫人们都喊进来。

　　但是由于情绪变化的太过激烈，他竟是一时失声，他指着容桓，慢慢的从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龙榻上摔了下来，一个不稳，还是头先落的地。

　　容桓只是退后一步，没有更多的动作。

　　大概是在容桓身边久了，我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如此寻常。

　　唯一能有点不同的就是，握在手中的诏书，竟是被汗濡湿。

　　这样的场景，哪怕我忘记，也会在午夜梦回时，突然闯进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