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溺舟

3、秘密

　　春日宴上容桓被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皇宫，常年沉迷酒色的老皇帝终于想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没有人知道容桓究竟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但是这件事，还是让整个皇宫中人心惶惶。在宫外如此动荡的年月里，宫内是唯一可以让他们感觉到安乐的地方。

　　没有人会记得，也没有人会在乎，国之难，先从安乐开始。

　　大概是出于对被害的死亡的恐惧，皇帝怕是这辈子都想不起还有容桓这个皇子。他下令整个皇宫加强戒备，还亲自探望了容桓。

　　皇帝似乎是第一次踏进这里，对这里充满了嫌弃，毕竟这里是宫中最破的一间院子。

　　他看向容桓的目光也兴致缺缺，好在该有的安抚未曾少。容桓还提了一件事情，他说这次受伤，是上天的惩罚，惩罚他未曾为父皇，为朝中尽自己的一份力。

　　他说，他想跟在他的父皇身边辅佐政事。如今太子未立，佞臣把权，锦帝沉迷酒色，俨然已被酒色掏空身子，他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所谓。

　　皇帝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答应了他。他还命人收拾出一间离他近的寝殿出来给容桓住。

　　在容桓和他的父皇聊天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等候，当皇帝问容桓到底是谁行刺他的时候，容桓的唇紧抿着。

　　他不想说。

　　好在皇帝只当他是害怕，也并不在乎。他还拉着容桓的手，追忆了一会儿容桓母妃的温柔。

　　我站在外面，看的清楚，容桓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皇帝根本连他母妃的名字都记不起。

　　逢场作戏罢了。

　　我在门外，到手中的茶壶中的茶慢慢凉透，我也没有踏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宫中的天似乎是变了。

　　变得更冷了。

　　等容桓好起来，已然是盛夏的尾巴。

　　他快被人害死这事，皇帝早就忘在脑袋后面，根本无人再问。

　　不过这宫中倒是警戒了不少。

　　我跟着他搬去了新宫殿，旁边便是观星阁，可以俯瞰整座皇城。我很喜欢这里，不过观星阁的护卫很凶，几次我想溜上去都被揪回来。

　　容桓在旧寝宫中只将我一个人挑着带着，新寝殿的宫人凶巴巴的，比之前那些还爱管教别人。我每天被关在这里，觉得很是无趣。

　　我还听到她们那些宫人碎嘴，说我不过是容桓的玩宠罢了。等容桓厌恶我了，我的归宿就是暗无天日的浣衣局，在累的压不起人的活儿中，了却残生。

　　我才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但是这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容桓不准我乱跑，我每日能做的就是打扫他的寝宫，他最近很忙，有时候很晚才会拖着一脸的倦容回到寝宫。尽管这样，宫里那些下人，依旧看不起他。有时候偌大的寝宫，连一盏灯都不曾为他留。

　　说到底，他还是那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

　　于是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论容桓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为他点一盏灯。

　　一盏昏黄的灯火，在这蝉鸣的夏夜里格外不起眼。

　　有一次我起夜时，看到他身上的外衣未脱，呆坐在桌前，就这样看着那盏灯火出神。

　　我也只是呆立着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打扰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想什么，我是知道一点的。他也对我从不设防。

　　大抵是他觉得我不识字，才会把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摆在书房中。这书房，他下过死命令。除了他，也便只有我可以进。

　　我想，容桓一直将我带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报答我曾救过他一命罢了。

　　如果等我的这份恩情用完，他是不是就会像那些嘴碎的宫人说的一样，很快将我扔在一旁自生自灭？

　　如果——

　　我是说如果。

　　不过，我没有等到那天。

　　因为，我不经意间撞破了容桓的一个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