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往事1 ...

  •   “程施主,你讨厌这个世界的什么?”

      “许多,我几乎讨厌这个世界的大部分。”

      “但一定有小部分的东西能留住你。”

      “或许吧。”

      “你是一个自幼反叛的人吗?”

      “我自幼反叛。”

      “你因为自幼反叛吃过亏吗?”

      “很多,但我觉得反叛是有能量的。可能当下别人会说。你这错了,你看你因为这件事情怎么了,怎么了。你没有达到大家心中的期望和标准,但是如果没有之前的这些反叛,我所得到的这个特别的自己。是不会走到我想要的这个位置的。”

      “如果你没有在那一瞬间反叛这件事情,做另外一个选择,那你的人生就是另一条路了,或许是一条不一样的路。”

      “对于喜欢我的人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比他们好一点点,对于讨厌我的人来说,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只比我们好一点点。”

      上超下明禅师放下手中的剃度刀,他双手合掌在胸前,“世间法是名和利,佛法就是阿弥陀佛,寺院是弘扬佛法,修行道场,程施主依旧心系凡尘俗世,束老衲不能渡你。”

      上超下明禅师说罢便合了眼,同旁边几个和尚一起念起了佛经,这般态度,已经是不会再留程南无。

      程南无也没有为难禅师,起了身,最后看了眼院子中那颗洒满地面,满眼黄金,高耸入云的银杏树,出了寺庙。

      一晃多年,寺庙建筑物的木桩经过多年的侵蚀,有一些外皮已经剥落,显得十分破旧,大雄宝殿的木匾灰尘布满,唯有院中的银杏树葱郁苍健,一如往昔。

      李幼澄胸口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在这观音寺庙待了有半个月,衣裙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一张圆脸瘦削下来,露着大大的杏眼。

      她的面前是一个正在打坐的年迈的和尚,和尚清瘦露着高高的颧骨,这么冷的天,身上也只有一件灰布衣。

      李幼澄缠着他求道:“大师,您能救得了我,那么一定能够救程南无,您修佛法,普度众生,为何不愿意救他。”

      虞绾君牵着她的黑狼,从外面回来,她刚刚在观音寺周围布置了警戒,一旦有人跨入她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看到李幼澄对上超下明禅师死缠懒打了半个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和尚是不会救程南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养好了我们就走。”

      “去哪?”李幼澄问她,随后又道,“我只和程南无一起走,你若强行绑我离去,我也会找机会在路上自尽的。”

      虞绾君听她这样赌气的说着,无声的笑了笑,“你还是不要为难老和尚了,他只能这样吊着程南无的命,已经尽力了,程南无肩上的毒到这里时已经漫入肌理了,他心脉巨断,早已药石无医,你又何必为难他人呢?”

      “什么药石无医?什么筋脉巨断,我不管,”李幼澄把她的无理取闹发挥到了极致,“他若医不好,我便在这里一直守着他,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虞绾君看李幼澄这般决心,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劝都劝不会改变她,识趣的闭上了嘴。

      此时,上超下明禅师睁开了眼,浑浊的瞳孔像一面镜子一样,能看到影像的,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了,他破例将合掌的手凑到嘴前,呵了一口气,那气不热乎,冰凉凉的,他开口道:“我有一个比烈酒还烈的故事,今天盛满端给你们喝。”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慢慢道:“初次见到程施主,他是要来出家,老衲问了他几个问题,对于他的回答,我穷尽了一生去思考。”

      “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

      “殿下,快用力!殿下,在加把劲!小少爷头已经快要出来了。”产婆一个劲儿的给软榻上的妇人打着气。

      门外,一个粉面玉啄的男童焦急万分的在门口踱来踱去。

      屋里的妇人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这一喊,便惊的门外的男童更加不安,他顾不得下人的阻拦,直接破门而入冲进产房,床边木桶的血水已经新换了几波,男童跑过去跪在床边,紧紧握着那葱葱玉手,放在唇边,柔声道:“母亲大人放心,刚刚传来消息,父亲已经凯旋准备班师回朝了,不日将会抵达神都。”

      床上的妇人听到这个消息,逐渐发散的眼神重新有了光芒,她回握着男童的手,用尽力气,随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哭闹声响起。

      一年后,将军府的院落里,有一名少年在练剑,趁他停歇的空隙,婢女上前道:“大少爷,殿下有请。”

      跟着婢女去了前厅,一名身着宫装梳着雍容发型的妇人已经端坐在大堂上,少年行礼:“母亲大人。”

      “嗯,”子桐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下人们便抱出小少爷,并摆上纸和笔。

      “此为何意?”

      “阿让,取个名。”

      “母亲大人,取名字应该由父亲来。”

      听到这,子桐眼神有些黯淡,虽然神情有些失落,但只那么一瞬间,她又变成了雍容华贵的妇人:“战事吃紧,大将军怕是这几年都不能回来了。”

      她口中的大将军是程让的父亲,程从珂,一年前,子桐生产下小少爷半个月后,朝廷军队凯旋而归,皇帝犒劳部队,程从珂回到神都便直接进了宫。

      谁料到刚刚结束和西京的战争,漠北又偷袭瀛洲边境,这庆功宴便变成了践行宴,可怜程大将军连府邸刚生的儿子都没来得及看,连夜便赶去了前线。

      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谁都说不准,这场战争一打便是一年。

      程让知道自己父亲几乎很少有时间陪伴他们,也不再推脱,执笔写下二字“程爝”。

      子桐看到这两个名字,一字一句道:“日月出矣,而爝火不熄。”

      “是,儿子希望弟弟能够像爝火一样,其光永不熄灭。”

      子桐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名字,她接过奶妈怀中的小程爝,将小程爝抱到程让身边,交到他怀中,第一次抱孩子的程让小心翼翼的捧着,动弹不得,子桐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家伙眼睛瞪着圆溜。

      子桐认真道:“阿让,这是你弟弟,以后无论做什么,你都要拿命护着他,你听到吗?”

      “母亲大人,儿子记住了。”

      “嗯,我从今往后会进宫照顾太子,不能出宫,我若有时间会召见你们,你不要进宫来看我。”

      程爝像是觉察到自己母亲即将要离开,“哇”的一声大哭着,程让哄着程爝,踌躇道:“那阿爝怎么办,他还这么小……”

      “太子也很小,需要人照顾,”子桐打断程让的话,教诲道,“阿让,在神都,我们要以皇命为尊,你的父亲带领着瀛洲的勇士们在沙场上厮杀,为的就是保护瀛洲子民的安全,你身为其中一员,长大后一定要报效国家。”

      程让垂下眼眸,“知晓了,母亲大人。”

      “父亲亲启:”程让在家书上写下这四个字,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让父亲知道阿爝这四年来的成长,想让父亲知道母亲大人的思念,可每每开头落笔后便只剩下无言。

      程让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桌案上,拿了新纸,蘸了蘸墨,又写到:父亲启。

      父亲启:拜问父亲安,母无恙,弟安康,今已三尺三寸,高辈者多,母每衣,弟衣不几小矣。弟为太子伴读,其聪惠,一学则。母每岁必为君亲做一套夏衣,今已有四套矣,皆置于家,父君彼战事状?望父爱身,早归来。

      父之子:程让

      程让唤来程爝,让他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属上自己的名字。

      一份家书承载着兄弟二人的思念,程让满怀期望的等待着来信,夏衣换了冬服,又换上了秋装,程让逐渐不再等候来信,只盼着能通过每月传回神都的战报得知父亲的情况。

      “殿下请大少爷进宫一趟。”

      皇宫华丽庄严,一路上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皆是做着自己的事情,这般的肃穆,才养就了程让母亲这种庄严的性格。

      程让牵着五岁的程爝,被掌事太监领着到了太子居住的宫殿,一进殿门,便看到子桐端着汤碗蹲在太子子韩面前,她那长长的宫服拖在身后,歪着头用帕子替年幼的太子拭去嘴角的油渍,场面格外的温馨。

      子韩瞥到程南无,勾起了唇角,一路朝程让小跑过去,欢喜的喊道:“表哥。”

      身后传来子桐威严的声音:“太子殿下,注重仪态,不可疾行。”

      子韩身躯一震,很不情愿但依旧放慢了速度,朝程南无走去,相隔不远处站定,程让朝他行礼,又朝高台处一拜道:“太子殿下,母亲大人。”

      身旁的程爝照着程让的动作做了一遍,奶声奶气的也跟着喊了一遍。

      子韩将他扶起,“快快起来,表哥已经许久未进宫了,本宫思念的很。”

      子桐从高台上下来,走到子韩面前,平淡的开口道:“殿下,太傅已在书房等着了,不要让老先生久等。”

      子韩掩盖住眼中的失落,朝子桐一拜恭敬道:“姑姑,我这就去。”

      子桐的目光落在了程爝身上,许是过于严肃,程爝不由自主的往程让身后缩去,程让轻抚他,鼓励道:“这是母亲大人。”

      程爝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这个雍容华贵陌生的女人,跪了下去,对她行了个初次见面的大礼,嘴里却没有说“母亲”。

      子桐看着眼前小小的人跪着,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如今已有五年没有见他了,她朝他伸了手,想要将他扶起,却发现程爝身子闪躲开,自己起了身,站在程让身后。

      子桐的手尴尬的僵在空中,她收回,示意让太监领着太子和程爝去书房。

      “母亲大人,您不要怪阿爝,毕竟从他一岁开始您就没有履行过一个母亲的指责。”

      “是啊,”子桐轻叹道,“身为皇室子女总有许多不得已。”

      她这不是第一次见程爝,身为太子伴读,每日要从程府接到宫中陪伴在太子左右,她有好几次以检查太子的名义在屏风后面看过他,这五年里,他长得很快,自己做的衣服经常穿不了就多就小了。

      瀛洲并不安稳,内忧外患。程让的母亲与当今圣上是一母所出,是皇帝最小的妹妹。程从珂世代从军,可谓是战功赫赫,十二年前皇帝下诏将公主下嫁给程从珂,郎才女貌,二人相敬如宾,也算是坊间一桩美谈。

      战事频发,夫妻二人聚少离多,一个在外御敌,一个在内为皇帝排忧。为了防止外戚,太子刚断奶,就被抱养在子桐身边,为了能够在宫中照顾好太子,子桐只能抛下几个月大的程爝,交由程让和府中的奶娘照看。

      如今这孩子与自己生分,也是自己造的孽。

      只忧伤了那么一瞬间,子桐又变回了皇宫中的女人,她问了些关于程让功课的事情,程让如实的回答,听到他的课业没有拉下,子桐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破例的向他透露了父亲的状况:“你父亲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算着时日,后日能到神都。”

      程让心中欢喜,他已经五年没见的父亲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