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野洱

4、第 4 章

　　寝室里。
　　胡佩在纸上写写划划，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问：“你俩有正装吗？”

　　陈晓露对着墙上的立体镜，把歪掉的面膜重新扯正，“没有诶。”
　　楼茵也摇摇头。

　　胡佩轻叹一口气：“明天的辩论赛要穿正装，我竟把这茬给忘了。”
　　“辩论赛？你竟然要去辩论赛？”陈晓露震惊。
　　“你不是一直在准备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嘛？”

　　胡佩眼镜一推：“同步进行嘛。”
　　“你真是神仙了。”陈晓露又是一震。

　　辩论赛……
　　楼茵敛眉凝思。

　　“难怪你天天熬夜呢，别太拼了，小心身体啊。”陈晓露担心地说。
　　“你不也天天熬夜呢么。”楼茵斜眼看陈晓露。
　　陈晓露打开电脑，抱着屏幕上热播电视剧的男主，感叹道：“那我们熬的，哪是同一种夜啊，我这可是养眼型熬夜，陶冶身心。”
　　“我还挡得住，我们组另一个辩友才是，天天通宵准备稿子，据说昨天还吐了，不知道到时撑不撑得住。”胡佩眉头微皱。

　　“……”
　　“……”
　　太夸张了。

　　不知想到什么，胡佩无奈摆手：“也不全是拼命三郎，还有一个队友，我只在第一次组队的时候见过他一面，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像是有感应一般，楼茵一下就确定了应该是他。

　　为什么总是那么巧呢？
　　命运总是在适时地抛出一些信息，让楼茵去选择。
　　见他，还是不见他。

　　纠结的本质不就是想去吗？
　　去就去！
　　楼茵猛一拍桌，把俩室友吓了一跳。
　　“鬼上身啦你？”陈晓露护住桌上热气腾腾的咖啡。
　　胡佩走过去，拍拍楼茵的肩，老干部视角关怀地问：“楼茵，没事吧？”
　　楼茵抬头，笑眯眯地对胡佩说：“没事，明天我陪你去辩论赛吧。”
　　胡佩有些惊讶，楼茵举起拳头进一步说：“为你摇旗呐喊！”
　　“……真的没事吧你？”胡佩脸上对于明天比赛的忧愁更重了。

　　---

　　翌日，楼茵和胡佩早早起床，准备早点去辩论赛教室。
　　楼茵在白衬衫和便服当中游离了几秒，最后选择了白衬衫。

　　清早的校园很安静，像只熟睡的小猫，偶有几隅发出伶仃的呢喃声。
　　楼茵张开双臂，深呼吸，顿感神清气爽。

　　两人一起在食堂吃早饭。
　　胡佩吃得清淡，只点了一碗粥，楼茵倒是点了不少：肉饼、菜包、雪菜面、豆浆。
　　看着楼茵几乎把桌子摆满了，胡佩喝粥的手一顿，“你也不胖，倒挺能吃。”
　　楼茵嘿嘿一笑。

　　胡佩吃到一半，接到辩论队队长的电话。
　　“王珂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昨儿又通宵，结果早上急性肠胃炎送去医院了。”队长的声音气急败坏。
　　胡佩到底是学霸，遇事沉稳有素：“这样，那让他好好休息吧。”
　　“问题是咱队现在少一人怎么办，临时掉链子，我真是气死了，这个节骨眼，让我上哪找人！！”
　　胡佩沉吟几秒，余光瞥见身穿白衬衫，朝气满满的楼茵，“队长，你别急，我刚好有个同学，我想她能上场顶一下。”
　　“好好好，还是你有办法，靠你了哈。”队长满意地挂断电话。

　　楼茵吞下最后一口菜包，问：“你准备找谁啊？”
　　胡佩淡淡一笑，“你。”
　　楼茵瞳孔震裂，“我——？”
　　“对。首先你在我身边，我能尽最大努力给你捋顺稿子，其次你今天穿得很正式，不用浪费时间去换衣服。总的来说，你能为我们团队争取最多的准备时间。”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这么大的压力，我怕我不行啊。”楼茵试图逃避。
　　胡佩伸手捏住楼茵的手，眼神坚定，“我相信你一定行。”
　　浓浓一股鸡汤味。

　　“……”
　　“那位同学的稿子已经发来了，快吃吧，一会把稿子通读几遍。”

　　大势已定，吾自找矣。

　　“吃好了，走吧。”楼茵放下筷子，整个人萎靡不振。
　　“还剩这么多，不吃了？”
　　楼茵苦笑：“顿时没胃口了。”
　　胡佩点点头：“正常，本来是观众，突然要上台当战士，确实会有压力。”
　　何止是有压力啊，楼茵整个脑袋要爆炸。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楼茵顿时感觉步履沉重，像是要去刑场一般。

　　“辩题是啥？”
　　“《大学生找工作该靠父母还是靠自己》”

　　“咱们是哪一方立场？”
　　“靠自己。”

　　楼茵欣慰地点点头，“算是比较正常的立场。”
　　胡佩认同道： “没错，所以你要有信心。”
　　楼茵点头。
　　“你是二辩，所以你要仔细听对方一辩的论述，提出质询和反驳。”
　　楼茵静下心来，仔细听胡佩的建议，“行。”
　　“你的稿子我让队长打印好了，一会去教室拿。”

　　---

　　不一会，两人来到今天的辩论赛场，场地设在第三学院楼最大的阶梯教室。
　　今天共有三场车轮战，楼茵那场是第二场，下午3点开始。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人，有些是参赛人员，另一些是凑热闹的观众。

　　胡佩拉着楼茵，向队长挥挥手：“刘锐，我们在这。”
　　队长喜笑颜开，小跑过来。

　　“这位是我室友，楼茵。”胡佩介绍道。
　　刘锐连连点头：“救星，你好，我是刘锐，咱们这场生死存活，全靠你了啊。”
　　楼茵扯起嘴皮礼貌地笑笑，“队长好，我一定努力。”
　　胡佩抬手拍刘锐的胳膊：“别给救星太大压力，稿子呢，打印了吗？”
　　刘锐赶紧从屁股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必须的，给给给。”

　　楼茵接过稿子，低头看了下手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6个小时。
　　“走，我陪你去走廊顺稿子吧。”
　　“好，走吧。”
　　胡佩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刘锐：“队长，一辩呢？联系上了吗？”
　　刘锐挑挑眉，“说是下午来。”
　　胡佩：“……你见过他的稿子么？”
　　刘锐无奈耸肩：“人都没怎么见过，还稿子呢。”
　　胡佩：“…………”

　　楼茵笑了。
　　微风吹过，窗外的竹林沙沙作响，脸上的热气也被吹散了些。

　　---

　　经过5个小时的准备，楼茵把王珂的稿子反复背了几十遍，烂熟于心。
　　胡佩被队长叫去对稿，楼茵一个人在走廊的尽头，捏着稿子振振有词。

　　“喂。“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拐角处响起，楼茵脚下一顿，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跟着晃了晃。

　　“嗯？“楼茵转头，看见吴起弄斜楞着身子看着她，他的头发刚洗过，蓬松又张扬。
　　“你也上？“吴起弄对着楼茵手中的稿子问。
　　楼茵点点头，“我们是队友哦。“

　　吴起弄轻笑一声，搔搔下巴，“怎么哪都有你啊？“
　　楼茵小声解释：“我是临时被拉来的。“
　　“你很厉害么？“
　　楼茵低下头：“没有。“
　　吴起弄凑近了，声音低低的，“输了你可要负责啊。“
　　楼茵抬头，弱弱的，“这不合适吧。“

　　吴起弄笑得爽朗，他一把抽出楼茵手中的稿子，眯着眼看，眉头一紧，“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楼茵不服气，“你的稿子呢，给我瞧瞧。“
　　吴起弄一脸诧异，“辩论要什么稿子？“
　　“……“

　　楼茵保守地问：“你应该多少准备了一些内容吧。“
　　吴起弄摸摸口袋，看来又想抽烟了。
　　“准备个毛。”
　　“……”楼茵忽然觉得自己大可不必紧张，毕竟队里还有人裸赛呢。

　　“放松点，干嘛搞这么紧张。”吴起弄咬着烟说得含糊不清。
　　“我不想输。”楼茵深呼吸。
　　“这会你又不想输了？”吴起弄把烟吐出，嗤笑一声。

　　楼茵转头看他，她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却不想问他。
　　“进去吧。”
　　楼茵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回头，发现吴起弄一脸认真地举着一个拳头。

　　楼茵怔了怔，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往上轻轻一碰，“加油。”

　　---

　　走进教室，四人汇合。
　　胡佩把滑下鼻翼的眼镜推上去，缓缓道：“看，我们的对手来了。”

　　他们这一场是和大二的学长学姐打。
　　对方都是在校打过多场辩论赛的老练选手。
　　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走路时下巴微抬，正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整个教室的人。

　　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吴起弄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刘锐冷哼一声，“拽什么呀，不就是比我们大几岁，切——”
　　楼茵往前仰，“哪呢？”
　　眼前被一只大手遮住，吴起弄一脸漠然，“管好你自己吧。”
　　楼茵奇怪地看着他。

　　“听说那个严炎结辩很强。”胡佩说。
　　队长刘锐强装镇定，“是么，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再说啊。”
　　“楼茵？怎么呆住了？”胡佩拿手在楼茵面前挥了挥。
　　楼茵迟缓地看向她，两手撑在桌上，“严炎？”
　　“你认识？”
　　楼茵静了片刻，点点头。

　　她像是虚脱了。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主持人号召大家入座，比赛快要开始了。

　　原本坐在四辩位的严炎，在看到对手的阵容之后，突然起身，与二辩换了位子。
　　“操——”吴起弄一脚踹在桌子上。
　　胡佩和刘锐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展开讨论。

　　“我跟你换。”吴起弄微微揪起楼茵的衣服，声音低哑。
　　没反应。
　　吴起弄又提了提，“别跟我说你腿软了。”

　　楼茵目视前方，迎着对面那人挑衅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说：“这场我要自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