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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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厚重的黑云从雪原北方的地面平线上滚滚而来，转瞬间遮住金色的太阳，将白昼变为浓墨般的黑夜。银色闪电从翻涌的云层中落下，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燃烧，形成猩红色的火焰。火焰融化雪层，焦黑的土层露出，像一条条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
雷暴中心矗立着一根石柱，江客被一条碗口大的铁链捆缚在上边。
闪电劈落，燃烧的火舌慢慢吞没江客的脚踝、小腿，最后到腰部。他的后腰有一道极深的刀伤——皮肉向外翻着，露出里边白森森的骨头，血一小股一小股地往外涌，但还没来得及滴落就被烈焰的高温蒸发。
“昆仑凤凰穷凶极恶，由神堕魔，引弱水海漫须弥，盗盘古石灭佛陀，故——我佛尊者释迦请愿天道，众生皆可诛之！”金身大佛结跏趺坐，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低声诵念着明咒。
一时间金光大起，原本昏暗的天地瞬间变得如同白昼。
金光晃得江客有些目眩，他一点一点将头抬起，手臂粗的青铜镣铐几乎要将他细白的脖颈勒断，但江客浑然不觉疼痛。
他只觉得喘息有些粗重，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轰隆——！”一道天雷在耳畔炸开，江客感到自己全身的骨头开始一寸寸断裂，血从眼眶中淌下，视线变得模糊。
皮肉与骨骼撕裂的痛十分锥心，江客一遍颤抖一遍大口呼吸。他想抬头看看对面金身大佛的脸，但锁链拽着他的脖颈，他只能听到对方狞笑着说出更为残酷的真相——
“齐州为天下苍生散尽修为补昆仑天梯，自己却元神具灭，连轮回都没法入……你想逆天改命吗？这是痴心妄想！”
江客想反驳，但不管怎么用力也没法发出声音，他想逃避，但这句话还是会重复千遍万遍。
“咕咚——”
耳旁的喧闹声终于褪去，身体在水中坠落。江客睁开眼，膝盖重重磕在长满冰刺的湖底地面，在幽蓝色的湖底冰川下，是齐州沉睡的尸体。
......
燕城，涵馆221B座。
江客睁开眼睛。
聒噪的蝉鸣一下子涌入了耳膜。
清风吹起白纱质地的窗帘，阳光照进卧室，将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地毯上。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说话的是位站在房间角落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袍，浑身上下只露出脸。脸是用纸糊成的，面皮上还保留着纸张特有的粗糙质感，眼眶部分用毛笔蘸了浓墨添上眼珠子，眼睛纯黑没有眼白，鼻子省略，嘴唇用两条横线代替，又薄又红，像沾了血。
“现在回昆仑魔渊，本尊立刻让你率领九天大魔，你我联手，杀个释迦简直易如反掌。”男人顶着纸糊的脸说话，声音很尖涩。
江客没去理会，仍保持着刚惊醒时的状态。他的瞳仁很黑，像琉璃珠一样，但没有光泽，有些死气沉沉，带着被梦魇经年累月困扰而习以为常的冷漠。片刻后，江客从床上起身，抚平床单上的最后一丝褶痕，这才抬眼看向还站在角落的男人。
“我对你的想法不感兴趣。”江客说，“不要总来打扰我。”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色长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男人“咕唧”笑了一声，听起来就像婴儿在哭。他伸出五根枯树枝般的手，晃了晃：“你这次多说了五个字，看来我的游说还是有效果的。”
江客没理会，垂眼盯着手上的青色长刀。
男人慢慢踱步到江客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压低声音继续说：“昆仑魔域最近少了很多冤魂厉鬼......我知道是你干的。”
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一下，江客没答话。
男人将手搭在江客肩膀，脸凑近他的脖颈轻嗅，薄薄的嘴皮张开，露出尖牙：“你用自己的身体当容器，引冤魂上身的事我替你保密，你替我攻上须弥山杀掉释迦，怎么样？”
“不。”江客拒绝。
“不要拒绝得这么干脆嘛。”男人说叹口气，“引上身的冤魂会吸干你的心头血，然后一寸一寸地蚕食你的神格，用不了一年你就会被他们反噬。与其这么痛苦，你不如和我双修，我保证会让你舒舒服服地堕入魔道......”
男人的话音变得越来越柔媚，就像是故意引诱江客似的，他用双臂勾住江客的肩膀，作势就要朝江客的脖颈咬下。
江客不再和他废话，挥刀就砍。男人吃了一惊，堪堪向右手边躲过。江客踩着墙壁借力跳起，接着在空中转身，两只膝盖狠狠地压在男人的肩膀。男人闷哼一声，只觉肩上仿佛有千斤重，身体一矮，膝盖打弯，冲着地面直直跪了下去。
江客收紧膝盖，夹住男人的脑袋，长刀从左手换到右手，朝着脖子就是一抹。顿时，血如井喷，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一抹鲜红，接着他腰部用力一拧，“咔啦”一声骨头脆响，男人颈骨折断，脑袋从脖子上滚落。
双脚落地，江客弯腰捡起脑袋，然后连着男人的身体一起，从窗户扔了出去。
窗外是别墅的后花园。男人折断的脑袋骨碌碌滚了一下，重新回到脖颈。他抬手摸了摸伤口，仰头看时，二楼卧室已经拉上了遮光窗帘。
卧室内，江客处理完卧室的血迹，进卫生间冲澡。
简单冲洗后，他裹着睡袍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好响起，江客拿起一看，是奚菀。划下接听键，那头传来女人慵懒的声音，“我饿了，冰箱最后一只鸡被我吃完了。”
江客听罢将手机拿离耳边，退出通话界面打开生鲜app，下单后开口说话：“四十分钟，门口拿外卖。”
“唔，好。”电话那头传来打哈欠的声音，“你现在在哪？”
“涵馆。”
“哦。”电话这头，奚菀一身红裙窝在沙发上。一条紫红色、碗口粗的蛇尾从她的裙摆里露出来，尾巴尖套着一截刚蜕下的蛇皮。她可怜巴巴地对着电话撒娇：“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刚刚我没忍住，把蜕了半截的皮扯掉了，现在疼得要死，急需要你回来给我一个爱的拥抱~~~来先让我亲一口，mua!”
“......”江客把手机拿离耳边，等奚菀发完疯，开口说话：“今晚有个饭局。”
“啊？好吧。”奚菀甚是失落地瘪了瘪嘴，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着光张开手指细细瞧自己新涂的指甲油。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魔域的那个傻逼今儿来烦你没？”
江客停顿了一下，微微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这些年你晚上老做噩梦，就没怎么睡过一场安稳觉，要是午休再睡不好，身体怎么撑得住呢。”奚菀叹了口气。
江客没接话。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奚菀问：“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出现幻觉？胸口还闷吗？实在不行咱别引那些冤魂上身了，我们重新找个容器。”
“我没事。”江客在软椅上坐下，他垂眸盯着左手手心，神色平静。
“怎么叫没事？小江你就是嘴硬。”奚菀爆了句粗口，把一口白牙咬的“咯吱”直响，“五千年前的你怎样，现在的你又是怎样你心里没点数？你神格现在还剩下多少你以为我不知道？由神堕魔的事儿咱都不提，你看看你还有几年的命能活——”
“奚菀。”江客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训斥，神色冷淡，仿佛对方口中所说的事情和他无关。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起身去衣柜找衣服，“你的外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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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降，燕城市中心曙光国际会议酒店的大楼上早已亮起自家标志性的LOGO，一辆黑色奔驰稳稳停在门口。门口的侍应生立刻小跑上前，他轻轻敲了敲窗户，弯腰鞠躬：“先生，需要我帮您停车吗？”
车窗缓缓降下来，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
男人乌黑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秀而长，在眼尾细细扫开，形成一道略显锋利的弧度，眼睛很好看，应该是桃花眼，眼尾有颗泪痣。暖黄色的灯光投射过来，在男人鼻翼侧边投下淡青色的阴影，他的嘴唇较薄，唇线却很明显，不笑的时候会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侍应生看得一愣，一时间有些失语。
作为在燕城最高学府就读的大学生，他自诩自己摆脱了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认为好看的皮囊远比不过有趣的灵魂，但现在这惊鸿一瞥，瞬间让他引以为豪的心理防线崩塌溃败。
就一眼，他明白了什么叫“人间看不见的绝色”。
“麻烦帮我停下车，谢谢。”江客推开车门下车，他将钥匙和小费一起递了过去。
“啊？好、好的。”侍应生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接过车钥匙，然后飞也似地钻进车里，落荒而逃一般把车开走。
江客没在酒店门口多做停留，快步走进旋转玻璃门。
饭厅在五楼的西华厅5201套间。
一张大屏风立在包间门口，上面是一副刺绣，绣着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屏风右手边是一张十人位的大圆桌，前菜已上桌，一名服务员正在整理餐巾。左手边是一间小型的棋牌室，一群人正叼着雪茄围在桌前玩牌。
棋牌室烟雾缭绕。
蔡振华端着茶杯，挺着将军肚站在桌边看其他人打牌。玩的是四人掼蛋，对家配合得很好，步步紧逼，眼见着自己这边就要输牌。他烦闷地叹了口气，抹了把脸走开。
今日这场饭局由好莱坞大导Evan Douglas做东，请EIS事务所的总裁。EIS娱乐事务所是燕城最大的娱乐公司，由该公司培养出来的明星很快就会走红，作为公司大股东的那个总裁更是一手遮天，人脉极广极深。但这个总裁在圈内是出了名的神秘，至今都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他。
蔡振华砸了八千万进去才得以参加今日的这场饭局，但来了之后却出师不利，牌局输了一轮又一轮，眼见着大几十万都砸了进去，那位总裁却迟迟不见过来。
蔡振华钻进卫生间，蹲在马桶上有一口没一口地雪茄。
白色烟雾袅袅升起，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蔡振华盯着卫生间墙壁发了一会儿呆，百般无聊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了监控。屏幕上显现出六块彩色影像：都是清一色刚刚完工的毛坯房，房里有六名女性，都蜷缩在角落，不知是死是活。
蔡振华像审视猎物一般细细察看着监控，心底涌现出一股嗜虐的快感。他退出监控，编辑了一条短信出去：“再抓几个女人。”刚点了发送，忽听外部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Evan在介绍某个人。
蔡振华将手机揣回兜，迅速提上裤子推门出去，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年轻男人。
一颗氢.弹.在脑子里炸开，蔡振华只觉耳边“嗡”了一声，一股热血冲上了头皮。
长得真他妈好看。
这是蔡振华此刻脑子里的想法。
他也经营着一家娱乐公司，形形色色的人间尤物见过不少，但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让蔡振华觉得之前见过的都是前菜，没滋没味。
蔡振华几乎是跑步过去的。他扒拉开人群挤上前，从兜里摸出一根雪茄，伸到江客面前：“想必您就是EIS娱乐事务所的江总吧，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我是视界经纪公司的蔡振华，您叫我老蔡就行！”
江客看向蔡振华，简单点了点头，接过雪茄：“你好，蔡总。”
蔡振华心花怒放，他在裤子上搓了搓手心，正准备和江客握手，Evan就挤过来把江客带走了。Evan导演摁着江客的肩膀，把他强行推到了主位，“今儿我请客，你是我请来的上上宾，应该坐上位！”说罢他朝服务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传菜了。
江客推辞不过，只能无奈坐下。
蔡振华眼疾手快，抢到江客对面的座位坐下，眼珠子一刻不眨地盯着江客看。他看到江客侧头和导演低声说话，接着把自己递过去的雪茄放在桌边，迟迟不碰，而拿起雪白的餐布擦手。
蔡振华顿时有些坐不住，他站起来走到江客身边，弯下腰就要给江客点烟：“江总尝尝这支雪茄，我从一个意大利人手里拍卖来的，味儿很醇厚！”
江客抬手挡了一下。那是一个手心向内，手背向外的动作，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实在抱歉蔡董，我不抽雪茄。”
闻言，蔡振华满是失落，脸色变得难看起来。Evan见状，忙笑着上前将蔡振华拉开，他说：“你不了解他，他是圈里有名的清教徒，平时禁欲得很。来来来，大家都坐，我先敬蔡董一杯！”
小小插曲被Evan调解，晚宴正式开始。
这种饭局的流程简单而枯燥，菜没吃几口就开始相互敬酒，推杯换盏间称兄道弟，情谊真切得像桃园三结义。
江客有些倦，挡下侍应生倒茶的动作后，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Evan，他问：“今日请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拜托我？”
“确实有件棘手的事。”Evan犹豫了一下开口，“我最近在拍一部恐怖片，女主角和群演老早就选好了，但这个男主角嘛......啧......迟迟定不下来，很耽误时间。”
江客用拇指和食指捏了茶杯，静静地听Evan说话，闻言，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尖。
Evan捕捉到他的微表情，补充道：“哎，不是让你帮我选角，我这边已经找到男主角的演员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江客问。
“人是确定了，但他已经销声匿迹五年多了。”Evan叹口气：“燕城是你的地盘，这人得麻烦你帮我找。”
“照片拿给我看看。”
“喏，是他。”Evan打开手机，翻找了几下后递过去。
江客垂眸，那是一张剧照——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身量高挑的男人靠在机车旁。他微微低头，右手笼在嘴边，左手打亮打火机，正准备点燃嘴上叼着的烟，在他身后是一堆正欲扑上来的丧尸。
Evan抓住江客的手腕，神色期待：“这个人你知道吧，名叫齐州。五年前他凭借这部《围城》斩获华表奖，成为娱乐圈最年轻的影帝。我要拍的恐怖片，男主角必须是他！”
江客自然知道。
齐州，圈内的传奇，五年前带着作品《围城》空降娱乐圈，当年就摘得了华表奖的桂冠，此后他一跃成为业界顶流，成为名副其实的国民影帝。
但好景不长，两年前齐州的经纪人卷款逃走，经纪公司为逃避责任，不但不帮他维权，还解除了和他的相关合同。为避免此事影响到自己的产品销售，请齐州代言的多家公司纷纷解约。眨眼间，齐州从云端跌落谷地。
那些被齐州抢占了资源的艺人开始落井下石，有关齐州的黑料铺天盖地席卷全网，就这样，齐州成了圈内人笑柄。微博上天天腥风血雨闹得不可开交，作为舆论焦点的齐州，在事件发酵一个星期后失踪，至今再也没有出现在娱乐圈。
江客并没有和齐州正面接触过。
“江总你一定要帮我！燕城娱乐圈你是老大，你找人肯定比我容易！”Evan恳求道：“我的男主角一定要他来演，不然我就金盆洗手，从此退出电影圈！”
“......”江客的目光在照片上逡巡了一圈，片刻后点头道：“我尽力。”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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