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复相思》墨池池

4、退路

　　盛思垂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喝着咖啡，闻言，抬起眼尾，不动声色地浅浅笑道：“谢谢何先生的好意，我会考虑的。”
　　结束了在“静扉”的聚会，目送程千金一脸傲气地离开，直到坐进自己车子的驾驶座，盛思才长舒了一口气。
　　何意舟……
　　为什么会成了自己的试探对象？
　　这一切。
　　究竟是巧合？
　　还是……根本就是某个人的潜心经营的后果？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还没有死心么？
　　盛思的眸色慢慢黯了下去，她回忆起了一些让她感到窒息的婚姻生活片段。
　　在街上，不管她如何放松，都会察觉到自己被跟踪的蛛丝马迹，有时候是一个暗处的摄像头，有时候是一个伪装得很巧妙的陌生人。
　　还有家里随处可见的录音笔。
　　何意舟总是这样，只要想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不择手段。
　　可惜，他还是输了。
　　三年时间，他都没能让自己真心爱上他。
　　分手的那一刻，他问盛思，如果没有苏言琛，她会不会试着接受这段感情？
　　盛思不带任何情感地回了一句：“人都没了，说这些有意义么？”
　　……
　　盛思点了支烟，修长的手指撑着一边太阳穴，烟雾缭绕中，她在思索自己的退路……
　　五个小时后。
　　盛思在洗澡的时候，接到了程诗语的电话。
　　水流涓涓。
　　细小的水珠顺着黑亮濡湿的发梢滴落。
　　盛思拿起手机，点了外放，氤氲的水汽中，她听了程诗语将近十分钟的谩骂：
　　“什么？凭什么你建议我放弃委托权，我就要听你的废话？”
　　“契约精神请问你有没有？你的专业素质和职业精神呢盛小姐？”
　　“计划刚开始，你就借口做不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别有所图吧？”
　　“怎么了？看上我未婚夫了？”
　　“我告诉你，盛小姐，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仗着自己阅人无数，觉得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欠着你，不是你的，你怎么也得不到！
　　“你这种女人，就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骂到风干！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感情专家吗？打着鉴情师的幌子，背地里拆散了多少个幸福的家庭！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良心就不会不安吗？”
　　……
　　盛思关掉花洒，仰着头，任凭水珠在脸上静静滑落。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格外想念一个人。
　　被误解的时候。
　　被嘲笑的时候。
　　心里莫名失落的时候。
　　总会想起那些仿佛永远也睡不醒的夏日午后，那个男孩温柔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很好看，不像何意舟那种淡漠深远的神情，而是，缱绻的，柔柔的，像春日暖阳般抚慰人心。
　　他告诉她，他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她，他也会拉着她，和她一起逃跑，直到躲进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小屋。
　　“从此，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其余的，都与我们无关。”男孩动听的的声音，经过岁月的洗礼，在脑海中已经变得模糊和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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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解除了委托协议的一周之后，盛思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这天天气不好，秋雨连绵，像极了无处安放的愁思。
　　一片雨幕中，一辆白色宝马向城郊驶去。
　　今天是苏言琛的忌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盛思都会来看他。
　　带着一束浅色的木门百合，或者其他清新美丽的东西。
　　今天除了花，她还带了几枚用黑色绸缎包裹着的红豆。
　　盛思把车停好，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抱着花，黑色平底鞋踩在湿润干净的石板路上，深灰茶歇裙随着主人的脚步缓缓起伏又垂落，从树上滴落的雨点落在黑色长外套的下摆上，像一颗颗浸着泪的鲛珠。
　　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盛思向一个墓碑走去。
　　那是一个很新的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人穿学士服的样子。
　　苏言琛，他的人生，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参加学术典礼的时候。
　　“言琛，我来看你了。”
　　盛思把百合放在墓碑前面的台子上，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道：“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盛思耐心地等着，好像苏言琛在思考回答着她的问题，良久，她微笑着摇摇头：“不是你离开了四年这么简单哦。”
　　“今天是小珍进入A大少年班的日子，她成绩很好，比你当初入学时还要好，老师们都觉得她可以在动力与能源领域有一番作为。”
　　盛思蹲下，轻轻抚去照片上的水珠，年轻人温润的眉眼显得更加精致温柔。
　　“你啊，总是一副简单真诚的样子，让我想跟你说几句狠话都不忍心。”
　　“我啊？”
　　“我挺好的......”
　　似乎是为了逃避什么，盛思强忍着胸中酸涩，没有再看他，她低下头，把口袋里的红豆拿出来，认真地洒在墓碑周围。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惜。
　　再刻骨的思念，如果找不到依托，也不过是缠绕在心头的执念罢了。
　　这个总是用这首诗解释自己的名字的男孩，最终也变成了一缕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想念。
　　再抬眼，盛思的眼框已经不知不觉地红了，她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眼泪硬是没有掉下来。
　　“你要的豆子，我给你带来了，不要总想着我，每次梦到你，我都很难过……真的，不要再想着我了……因为……我不配。”
　　盛思又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直到小腿都有些困乏，她才慢慢转身，撑着伞，在泛泛雨景中留下一抹孤独美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