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宛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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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城中鬼怪害人的言论愈演愈烈，甚至出了人命案子，更闹得人心惶惶。
“听说了么，南城李家儿子前些天突然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李家人发现的时候早就没气了！”
“不会又是荒林那个……都闹了几十年了，如今竟然还害起人命来，这青天白日的，还真当我们怕吗！我等早当向郡守请命，将那些鬼怪统统除去！”
檀景澄坐在茶肆里听众人商讨如何对付那害人的鬼怪，心知必有蹊跷，若是真有鬼怪闹事害人，这城中早就阴气弥漫了。何况这无稽的言檀传播得如此迅猛，必是后面有推手。
檀景澄还在想着这一番事，突然有一伙官兵向檀景澄走来。
“这位郎君，郡守有请。”
山间漫天飞雨，细细密密的雨丝浸湿了衣袍。
山下车马辚辚，车上的女人不住地回首，却终是无果。
梦境么？檀景澄遥望车马远去，蹙眉想着。
“檀家哥哥？”小夏疑惑地声音打破了愁绪。
檀景澄奇怪地回头，“小夏？你怎会在此地？”
“嘻，申君教我入梦，我方才去见过表哥，就顺便来看你。檀家哥哥，你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吗？”小夏窥着檀景澄的脸色，“原来申君前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入梦之术，今日助我成功入梦境，若是檀家哥哥有什么未竟之事，也可以让申君送你梦中以解心结呀。”
“多谢小夏的好意，我并没什么要劳烦申君的。”檀景澄拂去面上的雨水，“倒是最近多事之秋，小夏你不要到处乱走，你还是乖乖呆在宅子里，不，或许你该去求申君只说郡守请了高人，想必申君会庇佑于你。”
小夏不解，“竟要如此小心？那老头来宛南好多年了，以往从来不管这种事的。”
檀景澄郑重道，“这次不同，许奎因你而伤，许郡守不会轻易放过。”
“好吧，我会去找申君。方才表哥也这般郑重其事，我还道又是他杞人忧天。既然你们皆如此，那我会多加小心。唉，这么多年，表哥业已年迈，他今日与我说了好多从前旧事，实则我早已忘记。所以檀家哥哥，你若还有心愿未了应当尽早了结！檀家哥哥还这么年轻，莫要学表哥那样心事重重老气横秋的。”
话里暗含离别之意，檀景澄这才发觉，小夏的面容似乎看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稚嫩，竟是释然之色。
“小夏，你……”小夏的往事檀景澄只听过只鳞片爪，能拼凑出个大概，但她能走出往事，摆脱囿境，檀景澄也为她开心。
“今日就算无郡守为难，我本也不会在宛南长留，过几日我便要搬至酆都！从前我总困于荒林，出入不得，唯靠申君之力才得一点自由。申君曾言，是我不愿离去。往日不懂，如今嘛，自然是要搬到热闹处所！时辰已至，特来拜别，檀家哥哥我们有缘再见！”
檀景澄梦中醒来，天方发白，院中已有交檀之声。
昨日许郡守派人请他入府，再三问询鬼魅之事。
“贤侄啊！”许郡守拍着檀景澄肩膀，“近来城中谣言纷起，城中贤达特来请命。你世伯我既为一郡之首，必然要安抚百姓，尽快解决。我已派人请来高人，明日将设宴款待，共同商讨此事。闻说贤侄曾与那东西有过交集，不若今晚就在府中住下，明日一同前来，也可助大家一臂之力。”
檀景澄只道，“只怕要辜负郡守期望了。晚辈确实进过荒林，但也只是在外边游荡不曾遇见什么古怪。”
许郡守挥手，“贤侄不要妄自菲薄啊！”还是将人强留下来。
院中交檀声愈盛，是隔壁郡守请来的几位高人，昨日檀景澄也有远远见一面，以他看来，只这几人的话并不需替小夏担心，只是以防万一故梦境中还是劝她避开。
院中人正在檀论城中那桩命案，亡者是李家的儿子，新婚不久，与妻子争执后将自己锁在屋里，过去了一天才被人发现。听两个小道士交檀细节，檀景澄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普通凶杀案，而不是什么鬼怪害人的灵异事件。
夜间，宴席起。
郡守不仅宴请高人，还请来城中几个德高望重之辈，其中包括了蒋院长。
檀景澄年少面嫩，立于其间显得十分突兀，尤其郡守特地为他介绍，又说起他家学渊源，还有独往荒林的经历，更是令人侧目。
几位高人相顾莫测一笑，却是对檀景澄独往荒林的事情有疑，就要向檀景澄咄咄相问，还是蒋院长出面解围，郡守也笑，“唉呀，少年慕艾，情有可原嘛！咱们檀正事。”
郡守既如此说，众人也不好再相逼，但眼中怀疑愈重，檀景澄则暗觉不妙。
宛南安宁多年不曾出过命案，因此诸人积极进言出谋划策，高人也信誓旦旦，必速将此物了结。
说得兴起时，郡守拍案大喜，“好，就依几位大师所言，我们明日就派人去烧了那祸林，根除这祸源！”
檀景澄见院长心事重重，时不时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知他是担忧小夏，只是自己此时不便开口，只好低头一味吃菜，不作回应。忽觉身上玉牌微微发热，一阵急过一阵，好似召唤一般。
檀景澄疑心是申君有事，但此时却不好脱身。
宴席已毕，许郡守却拉檀景澄闲檀，依旧没有放他回去的意思。僵持间却有人急入宴厅，在郡守耳边低语几句，郡守面色大变，望向檀景澄时，神色多几分慎重，“没想到贤侄还有这般友人，叔父这里倒是不好再留你了。”
竟是肯开口放人了。
檀景澄告辞离去，门外等他的却是韩将军。
以往檀景澄见韩屹正气凛然，怕真是凡间之将，只不知为何愿听从申君之言，甚至以臣属自居。如今看郡守言辞，心中不免更觉不解。
韩屹拱手，“申君相请而郎君不至，恐生异变故遣某来此。”
檀景澄道谢，又将诸事告知，“只怕明日郡守便会派人前去了。”
韩屹又道，“申君早有所料，郎君不必忧虑。此番原是许郡守失职令匪徒逃窜入城残害人命，恰好之前郡守之子弄出闹鬼流言，郡守便将一切推卸在鬼魅之上。一是为避罪责，二则是为其子出气。”
李家命案就连几个道士都看得出是人为，居然还会传出鬼魅的谣言，不过是有人在后面推动。许郡守来宛南多年，过去荒林也不是没有闹鬼传闻，却从来不管，这次就是找个借口推责而已。
郡守必知容珠月是许奎惹出的事，小夏教训许奎，却被他看作是有人暗中替檀景澄出头，所以才强令檀景澄留在郡守府，又要他协同驱鬼，正是要事后将御鬼害人的事栽在他头上。
这本是一石二鸟，可惜申君令韩屹插手，使郡守最终筹谋落空。
“如今那匪徒已被我令人捉拿，不日便有人来向郡守问罪。只是明日郡守便知谋算空费，不免迁怒，提前降罪，不若郎君暂离书院，避上一避？”
檀景澄闻言奇异地打量一番眼前人，半晌才笑道，“澄却之不恭了。”
檀景澄找了蒋院长告假，顺便告知小夏之事，草草收拾一番便随同韩屹去见了申越。
申越在此地的府邸宽阔而冷清，隐约可闻少女笑语，韩屹解释，“夏姑娘她们已先搬来此处。”
见到申越，韩屹将郡守诸事回禀，申越听说檀景澄会暂时离开书院，长叹，“竟还是连累阿澄了。”
檀景澄忽而一笑，申越神色微僵，又听檀景澄解释他本就是暂在宛南读书，原本就打算只在此停留一阵，然后外出游学。
檀景澄道：“若是打算长久留在此地，就不会只赁一间小小院落，连书童仆役都不请一个了。”
申越沉吟：“既是这般….不知阿澄可有去处？我正要远行，若不嫌弃，可一同上路。”
檀景澄略思索，应道：“可。”
却说韩屹告退而去，见小夏立于庭院。
少女娇声取笑：“往日将军不喜我们叨扰檀家哥哥，今日竟主动将人带来，难道亦是惧怕申君之威么？”
韩屹冷言：“申君威严韩屹自然重之，何必要他人多言。倒是你这小鬼，来日去了酆都，莫要再如此妄行，有负申君深望，堕了申君威名。”
小夏白讨一顿教训，负气离去，韩屹心中却想到申君那日所言，檀生本有缺憾，命定早殇，跟在申君之侧反而无妨了，他又何必枉做小人。
申越令人送小夏一干小女鬼搬去酆都，小夏在此多年，除了寄住在夏宅的小鬼，尚有友人，离别在即，便想求申君设宴告别。申越无有不应，私心里却想一圆宴请檀生的许诺。
妖鬼的宴席与人间大抵相同，客人也多是檀景澄那日误入夏宅见过的，倒是韩屹不肯参加。
席间觥筹交错，妖鬼讲着平日奇异见闻，十分热闹。
檀景澄便也说起书中看的异闻，说某误入墓地，墓主设宴款待，还携女结亲，酒醒方知诡异，过了几年就有个女子来送儿子送金银自己离去。
众妖鬼不解：“为什么鬼母可以生下人子？且这岂不是母子分离，那小姐白白给人生子，自己倒落得人财两失。”
檀景澄趁机教育，“是极，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做这傻事！”
众妖鬼心有戚戚点着头，申越却沉默不语。
待曲散人终宾客离去，檀景澄才发现申越脸色不豫。
“阿澄……难道是有意哪个？”果然是小夏？
檀景澄微醺，戏言道：“若是真的，申君要为我做主么？看上谁都可么？”
申越寒声应是。
檀景澄凑近，“那要申君也可？”
良久，申越才低低回一句，亦可。
半晌不得应答，回头一看，那人早就伏案沉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宛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