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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事情得从苗得雨参加战友聚会说起。
      按说,苗得雨没有资格参加这次聚会,虽然也在新疆某师当过兵,和那些战友是地地道道的战友,但这个聚会有门槛,是从一百多个战友里选抽出来的,仅限于落凫市副科级以上的干部。苗得雨是市区诸葛寺村的支部书记,别说副科级了,连国家正式干部都不是,当然没有资格参加。
      但是,啥事都有例外。这些年落凫市的房产热得烫手,诸葛寺村位于市区的中心地带,变成了寸土寸金的位置,开发商大眼瞪小眼都瞅到了这块蛋糕。水涨船高,苗得雨便有了身价。以前他虽说也是个村干部,但事事要仰脸看上面的脸,上面撒泡尿溅到头上都是热乎的。现在河水倒流过来,开发商想开发诸葛寺村这块地,就必须钻窟窿打洞来找他,大开发商找大领导,小开发商找小领导,各种关系从领导们那里通融过来,就像大大小小的河流,都把河水流到他这条河里,他就成了河满沟满的人物。
      聚会的战友到的差不多了,只等煤都区的副区长老陶。战友聚会说是聚会,其实就是聚餐,在一起吃吃喝喝。都眼熟脸花了,也没有新鲜感,聚在一起,无非就是你胖了,他瘦了;张三重用了,李四靠边了;再就是女人的话题,要么是谁谁找相好了,找的相好不怎么样,猪不吃南瓜;要么就是谁谁看着老实心里猴,老牛专找嫩草吃。这样的话题说过了无数遍,见了面还照样说。
      这时候有人无意间起了个话题,说我们大大小小也算是个领导,却驴屎蛋外面光,人前一坐有模有样,手插到口袋一摸,瘪得像大姑娘的肚子,腰还没有人家老板的脚脖子粗。跟的人接话说,还脚脖子呢,人家拔根汗毛都比我们的腰粗。接着就有人愤愤不平,说老板们吃香喝辣,哪像咱们为他们辛苦为他们忙,到头来还不是鼻涕流嘴里各吃各的饭。有人说老板们吃香喝辣也没有不平衡的,问题是他们有些搞官商结合,攫取公共资源发老百姓的财,就有些不能容忍。又有人说,即便如此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也算付出了,最可气的是还有些人仅仅占据重要的地理位置,就鸡犬升天了。
      有人拿苗得雨举了例子。说一个支部书记在咱们眼里算片鸭子毛,但如今鸭子毛却飘上了天,我们这些人还杵在地上。这么一说,想起来苗得雨也是他们的战友,有战友撺掇给苗得雨打电话过来请客,体大膘肥的出点血不算什么。一提议,在座都同意,说他就是混到了天上,在咱们这些领导面前也是新兵蛋子,就不在介意他是不是副科级以上的领导了。召集人是煤都区城建局副局长黄简,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苗得雨慌得像过年捡花炮似的,坐着车一溜烟就过来了。苗得雨在这些人面前就是新兵蛋子。
      副区长老陶是战友里官职最大的。他几乎和苗得雨是前脚后脚走进包间的。老陶没有被提拔之前,在煤都区下面的镇里当镇党委书记,苗得雨是村上的支部书记。虽说同在煤都区,但苗得雨所在村属于煤都区下辖黑金路街道办事处管,和他没有隶属关系,把老陶当成了领导是领导,不当成领导,在眼里什么都不是。老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对苗得雨总是客客气气。有一回,苗得雨的一个亲戚在老陶所在的镇上因为超生被罚了款,去找老陶,老陶嘿嘿一笑问你说咋办?苗得雨以为老陶不想给他面子,挠了挠头说,你是镇里的书记,权力在你手里,念在咱们是战友份上,看着办吧。老陶说现在权力给你,听你的。苗得雨看老陶的脸,一脸的严肃,怔怔说如果听我的,当然是少罚点款最好。老陶说如果这样,你不用来找我这个战友,随便托个人就能托出人情。给下面打个电话,免了全部罚款。苗得雨觉得老陶给面子,又仗义,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走得近了。
      后来,老陶被提拔为副区长。苗得雨打心眼里高兴,买了纪念品去办公室祝贺,老陶没有先前的热情,说起话来也是不冷不热的。苗得雨为他设的饭局,老陶屁股没有坐热就早早告辞。他把老陶的变化在心里摁了摁,觉得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并不是老陶觉得自己官当大了要与他保持距离,而是老陶现在到区里做了领导,能一竿子管到了像他这样村里的干部,他和老陶成了上下级关系,当然需要在他面前有一副作派和威严。
      老陶走进包间,和战友们打过招呼坐在椅子上,始终没有说话。都知道老陶最近遇到了烦心事。煤都区有两个镇,老陶是一个镇的党委书记。老陶作为镇党委书记被提拔,既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说在意料之中,镇里承担着区里的大部分工作,管辖区域面积大人口多任务重,逢有提拔的机会,镇里的党委书记当推首选,如果提拔了,没有人会感到惊讶。但首选的位置往往树大招风,遇到干部提拔,镇里的一把手成了竞争者的假想敌人,明靶子搁不住冷枪暗箭做目标,你一枪他一箭,用不了多少火力就被打得稀巴烂。何况城边儿的乡镇,很多工作都是没有头绪的工作,因为没有头绪,随便有人抽出一根线头往下捋,便捋得一手的问题。以前的几位镇党委书记都是到提拔关键时候,被人捋出问题撸了下来。
      老陶在被提拔之前,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把提拔当成过年前逮的兔子,有它过肥年,没有它一样能过瘦年。
      在老陶把提拔当成过年逮的兔子可有可无之时,命运给他一个微笑。煤都区委研究向落凫市市委推荐提拔候选人,会上区纪委书记拿出一摞告状信,说老陶经济上有什么什么问题,男女作风上有什么什么问题。这么一说,区委对老陶有支持的人也不敢讲话了,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
      当时的区委书记是老宁。老宁抽了三支烟,抽烟是拿自己的事和老陶的事在心里做比对。去年他就是因为落凫市向省里推荐自己为候选人的时候,有人告了他的状,临会被拿掉资格的。老宁越想越生气,站起来说:这种诋毁人的方法简直是卑鄙之极龌龊至极。老宁说的是他的事,他想起自己被拿掉就激动,就会走到自己被诋毁的情绪中,说的这句话是顺口溜出来的话。与会的领导们猜不透老宁的心思,觉得一把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话里都表明了他的态度,也就顺着老宁的意思替老陶说话,老陶就这样被顺利推荐提拔成了副区长。他改写了以前几任镇党委书记没有被提拔的历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陶被提拔之后,没有笑出声就阴了脸。有天小长假上班,正赶上上班的高峰期,在区机关的大门口,有一位时髦的漂亮姑娘,怀里抱了一大束玫瑰花红如火,向上班人员打听老陶的办公室。美女。玫瑰。副区长。最容易有故事的三样东西凑在一起,更撩拨人们的好奇心。人们停下匆忙的脚步,叽叽喳喳议论花和女人背后的故事。觉得老陶平常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怎么会这么风流,风流就风流吧,哪位当官的不都这样花红柳绿的?问题是还如此高调。坐在副区长的位置上,已经有很多优越的地方,千万不要这么肆无忌惮再把优越展示出来,你每天海参鲍鱼吃个鼻孔蹿血,做小科员的也只有羡慕的份儿,说两句怪话,只能算吃不住葡萄说葡萄酸,像这样公然把自己的桃花艳福昭示天下,大家就有点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老陶也委屈。晕晕乎乎接受这么大一束玫瑰花,脑子一片空白,正搜索储存在脑子里有关与女人交往的信息,送花的姑娘便走了。望着办公桌上摆放的玫瑰,分明感觉到那是一堆要烧毁他的火苗。究竟是谁送的花?为什么要送他花?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这样作践他?又不惜煞费苦心想了这么毒的招儿。
      老陶知道这样的事越说越说不清,越描越黑,肚子憋了一肚子死血。当坐在包间里,脑子里仍晃动那个送花姑娘的身影。他想把送花的姑娘找出来。
      老陶板着脸,吃饭的气氛有些压抑。一轮碰酒下来,气氛仍然死气沉沉,苗得雨站起来说:咱们战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喝酒就喝个气氛,别总跟坐在主席台上做报告似的,捏着腔拿着调,累不累?况且老陶提拔成了区里的领导,大家更应该乐呵乐呵,喝个不醉不归。几个战友也附和,但看老陶的脸阴得像一块黑云,都不再说话了。老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感染了大家的情绪,有意想缓和一下,于是放松脸上的表情,挥着手示意尽情耍,可放下手又恢复了阴沉的表情。大家感到他今天确实没有好心情,就压着声儿喝酒。
      苗得雨是个人来疯。看大家都闷葫芦喝酒,猜到是老陶的原因,只是并不知道姑娘送花的事,觉得老陶升了官,有意拿捏自己的身份,又看旁边的战友卑卑琐琐迎合他,便来了气。联想到老陶以前对自己的态度和提拔之后的作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苗得雨因为城中村的开发,接触的老板和领导的层次越来越高,有些人还跟他称兄道弟。去年省里一个开发商拱动落凫市的副市长找他,副市长和他没有工作上的联系,又隔了几级,怕别人议论,圆了个去诸葛寺村检查工作的机会,见了苗得雨,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这个人也是农村出来的,最喜欢吃农家饭,听说落凫市最地道的农家菜是萝卜丝、花生米、红薯干、玉米糁,什么时候准备好,我去你家做客。没有过几天就来了,几个人喝了五瓶老坛酒,把副市长的石头都喝直了。经见的领导多了,副区长就不算什么领导了,不算什么领导还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苗得雨能吃那一套吗?
      苗得雨压着性子给老陶敬酒。老陶坐在那里微微欠了欠身,没有站起来,说今个的确没有喝酒的心情。苗得雨调侃说不会是抑郁了吧?当大官的都容易抑郁。老陶心不在焉,说我还没有达到那智商,抑郁的都是高智商。老陶说话的时候心里压着火,尽量保持着副区长的风度。苗得雨笑了笑,端起两杯酒,相互碰了碰,一杯自己喝下,一杯递给老陶,说想二嫂了吧?想她,带出来饱饱大家的眼福,都是战友又不是外人。老陶把酒杯举到嘴边想喝下,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就把举到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一脸的不高兴,想发火,没有发出来,脸比刚才阴得更很,想说一些难听的话,话到嘴里又咽了回去,觉得在战友面前不是使性子的地方,顿了几分钟,不情愿接过苗得雨的话说,还二嫂呢,大嫂都保不住了。像我这样的领导,说是官吧,在北京连个蚂蚱头都不蚂蚱头,每天还忙得屁砸脚后跟,人不像人家没有家。苗得雨笑了一声,笑得有些阴阳怪气,想说话,被旁边的战友在桌子下踢了踢脚。战友给他使了个眼色,站起来去卫生间,苗得雨也跟了进去。战友说你这货今天吃错药了吗?咋老往他火铳上蹭火?就把姑娘给老陶送花,败坏他声誉的事讲了讲。说老陶现在就像一块豆腐掉在灰堆里,裹了满身的灰,吹不掉,打不得,心里正烦着呢,你再给他烦上加烦,明明是一头秃子,正害怕别人说灯泡呢,你却专拣灯泡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苗得雨恍然大悟。回到包间,连端了三杯酒喝下,说喝的是道歉酒。老陶说没有做错事,道哪门子歉呢?苗得雨说我不该提那事。老陶知道苗得雨说的什么事,又怕别人提那事,故意装作听不懂问不该提哪事了?苗得雨眨了眨眼说不就是那事吗?老陶说不就哪事?语气有些生硬。老陶的确是为姑娘送花的事心烦,但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在乎不是不在乎这件事给他带来多少影响,而是要让人看出他不在乎的风度。有人找姑娘给他送花,是摸清了他的软肋,算计着他特别在乎这件事,如果他顺到人家的腿里,让人觉得为此事心烦意乱满脸愁云,不正中对方的圈套吗?老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个性情中人,想掩饰自己却掩饰不住,本想着见了战友要轻松,见了战友反而把脸板得更瓷实。现在苗得雨把这件事捅到了明处,老陶就不自在,不自在还装作自在,说每天放屁拉屎的事多的去了,不知道你说的哪件事?苗得雨搔了搔头,笑了笑没有往下说。老陶觉得隐瞒不住,也就笑了一下说,你说的是姑娘送花的事吧?啊,你不提我真忘了,那事算片鸭子毛。
      苗得雨见老陶把那事没有当回事,笑着说:我说呢,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什么事没有经见过?想当年,在乡镇夜夜当新郎,家家都有丈母娘,还在乎这点事?老陶见苗得雨口无遮拦,有些不高兴,不高兴不是把这件事当着战友的面抖了抖,让他难堪,而是苗得雨当着战友们的面没有把他这个领导当成领导,论级别,他是苗得雨领导的领导。老陶心里虽说不高兴,没有表现出来,怕表现出来别人说他没有度量,与村干部一般见识。苗得雨见老陶脸上浮现了笑容,似乎受到了鼓舞,继续说:要说呢,这种事见怪不怪嘛。哪个领导没有个把相好的?有个把相好的如今算是清真了。老陶见苗得雨的话下了路,用筷子夹着盘里的菜说:老苗,吃菜。想让他停下来说话。苗得雨夹了一筷子菜吃下,又说:听说给你送花的女孩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是不是有人故意想给你撮合?这种成人之美的事,咱咋没有遇到呢?老陶抬起头,翻了翻眼说:老苗,话多了。想阻止他往下讲。苗得雨见自己的话把气氛弄得有些活跃,更有了说话的兴趣,说:领导们有个相好的,都能理解,所谓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问题是要有这个本事,能玩转外面,也能玩转家里,老婆三天两头一哭二闹三上吊,后院失火,说明啥?说明你没有平衡协调的能力。喝了一杯酒,又说:后院失火也没有啥,谁后院没有失过火?后院失火,要想办法灭掉,千万不要把火引到前院,引到前院就麻烦了,很多领导的前途都葬送在这上面。苗得雨的话正点到他的腰眼上,老陶最为担心送花的事会影响到前途,突然把脸拉了下来说:老苗,话说得有意思没有?见老陶生了气,有战友出来打圆场,说老苗就这样,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苗得雨不服气嘟噜说:都是战友在一起,又没有外人,何必弄得跟上朝似的。
      老陶站起来去隔壁房间接电话,副局长黄简跟了过去。苗得雨去洗手间,听见两人在说话。老陶说:他又不是领导,为什么把他叫了过来?黄简说:不是空了两个座位吗,空着也是空着,喊他过来凑个桌角。老陶说:无论做什么事,宁缺毋滥,现在人都很讲究层级,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话不对题,腔不对调。黄简解释说:不想着他好歹也是个支部书记吗?大小也算个领导。老陶说:如果照你这么想,以后的战友聚会就聚不成了。咱部队回乡的战友,混成支书成堆,这得有多少人?黄简说:他不是城中村的支书吗?老陶说:城中村的支书也是支书,城中村的支书就不得了了,算个啥?
      苗得雨从洗手间出来没有回包间,不打招呼就告辞了。这些年,随着城中村的地理位置越来越重要,他站得高,尿得也高,但有个心病,害怕这一切热闹的背后,别人只是在利用他,内心仍然把他当成土鳖子,用上时候,涂脂抹粉;用不上时候,像丢掉一只破鞋子。村里翟贵当了十几年的支书,为了这个支书的位置,两人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他从支书拱掉变成了副支书。老翟给他交班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这个支书啊,我早就不想干了,见天磕不完的头,作不完的揖。把你当成了领导,吃饭时候,坐上座,喝鱼头酒,自己也感觉自己人五人六了,其实,在领导的眼里就是一泡稀狗屎,用不着时,连臭都不臭。老翟的其它话苗得雨没有记住多少,但这句话他记住了,记住是因为苗得雨当上支书后,感受的比老翟更深。随着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够上说话的够不上说话的,都找他,都对他殷勤倍至,老苗的心便飞了起来,有时甚至出现了幻觉,觉得很多领导不是领导,自己才像领导。有了这种感觉后,老苗很少参加庆典婚礼之类的活动。以前热衷参加是因为在介绍来宾时,把他的名字、职务当众念出来,感觉是一种荣耀,现在虽然介绍来宾时,也念他的名字和职务,但都是排在那些干部领导的后面,他心里就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老陶和黄简的谈话,说中了老苗的心病。坐在车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想通时,觉得身份就是一张纸,纸捅破了,什么都不是,很多人并没有身份,照样不是喝头杯酒,吃头筷子菜吗?想不通时,觉得人与人一样,尿得一样高,尿得一样粗,仅仅有个身份,就黄袍加身成为了人上人。像老陶他们这些战友,不就是把名字写在红头文件的纸上涨了身价吗?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感觉有了身价,还是周围人抬高了他们的身价?
      回到家,苗得雨把自己关在屋里,越想越觉得老陶不是东西。如果今天不是听到了老陶和老黄的谈话,感觉自己已经和他们平起平坐了。老陶的话让他从云端里坠了下来。 “小人得志!小人得志!”苗得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老陶就是个小人,面上看起来笑呵呵,肚子里一肚子杂碎,戴个假面脸,遇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再看看老陶的长相就不是什么好货,肥头大耳,一脸赘肉,一脸赘肉就赘肉吧,赘肉上还长着几颗黑痦,黑痦就黑痦吧,黑痦上又长了几根白毛毛,长长的不舍得剪掉,像谁家过年杀的猪猪毛没有褪干净。长了这么一副酸胖脸,还到处招蜂引蝶,明目张胆让女人给他送花,送花就送花吧,与人家一点屌关系都没有,别人也不会对那点男盗女娼的事感兴趣,干嘛还装一脸无辜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只能证明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苗得雨抽了半盒香烟,仍不能平息心中的愤怒。想打电话把他这件事抖落抖落,就想到了他的同学乔福长。
      乔福长任煤都区城建局拆迁办主任,是老陶的下级。当年,苗得雨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一个亲戚在高山县当领导,打个招呼他就去高山县读高中,和乔福长是同学。虽说同学也没有多的交往,同住一个城,偶尔见面,只是礼节性打打招呼,无非是“最近忙什么呢?”或“最近怎么没有见到你的面?”,都是面上的话,也不是真让对方回答,只是找说话的由头。后来,乔福长做了拆迁办主任,因为诸葛寺村的拆迁,两个人的工作圈套在一起,接触几次下来,关系才密切起来。老陶是分管城建的副区长,他要当着老陶下属的面把老陶如何虚伪,如何表里不一的假面具撕下来,让人认清老陶的嘴脸。
      电话打过去,乔福长在单位,苗得雨坐车就过去了。拆迁办开始在局机关办公,拆迁户因为拆迁问题,老和拆迁办工作人员吵架,弄得跟鳖翻潭似的,局里就把拆迁办迁了出去,在城边儿租赁一处大院作为办公地点。白天上班时候,人来人往,下班之后就没了人。拆迁办雇了一个看门老头。老头养了一只护院的黑狗,叫“老黑”。
      苗得雨走进拆迁办院内,不知道乔福长在哪里办公,就站在院中央喊:福长,福长。乔福长正在办公室打麻将,牌已经码齐了,等着和牌,示意牌友把这一局打完。苗得雨喊了几声,不见乔福长应声,想:是不是当了拆迁办主任,觉得自己也有了身份?不禁在心里笑了笑,就改口喊:乔主任,乔主任。话音还没有落下,一只黑狗箭似的从门卫室蹿了出来,跑到他身边,又是摇尾巴,又是用嘴拱苗得雨手里的公文包。门卫老头慌忙跑过来把黑狗拦了回去,努努嘴说乔福长就在办公室。苗得雨见乔福长不露面,有点不高兴,故意扯着嗓子喊:乔主任,乔主任。黑狗又箭似的蹿到他跟前,那感觉就像自己真的就是乔主任。苗得雨一下子明白了,有人把黑狗叫做“乔主任”了。老苗弯下腰,用手摸了摸黑狗的头,叫了声“乔主任”,黑狗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一舔,把苗得雨舔乐了。
      乔福长散了牌场,站在楼道的走廊上招呼他。苗得雨挥了挥手说:我有“乔主任”陪着玩呢。用手指了指跟前的“老黑”。乔福长感觉自己失礼惹他不高兴了,就赶忙下楼去迎他。苗得雨说:你单位怎么有两个乔主任?乔福长摸不清头脑,一本正经说:单位就我一个人姓乔,怎么会有两个乔主任呢?老苗举着公文包晃在空中,叫了声“乔主任”,“老黑”慌忙跳着去咬公文包。老苗说:人家演员演戏找替身,找跟自己长相一样的,你找替身找了一只狗。乔福长知道背后有人作践自己,脸气得像紫茄子。
      回到办公室,苗得雨还没有开口说老陶那档子事,乔福长已经骂不绝口了。苗得雨见他喝水时候,手有些微微抖动,猜想他心里肯定很恶心,就故意逗他说:就你那单位仨核桃俩枣的人,就管不了了?干嘛雇佣一只警犬维持秩序?乔福长愤愤说一定把背后那个作践老子的王八羔子揪出来。
      苗得雨被这事一搅,把在战友聚会上受到的伤害丢在脑后,对老陶的怨气消了几分,觉得此时再烫自己那点残汤剩饭有些不合事宜,安慰乔福长几句,便拔腿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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