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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又逢知意 ...

  •   看着他那副得意自喜的模样,我虽又急又气,可奈他不得,只能看着缠斗正凶的许归镜与那蛟。风声渐厉,我的脑中忽的响起一道细不可闻的哼唱声。却待此时,我想起方才救了我一命的那道碎裂声,从衣服中掏出来一看,是娘亲为我刻画的那只木簪。它如今已断成了两截,我在身上摸索了一回,却没寻到断掉的簪尾。
      “你的血流尽了,我的还没有。”我将簪子小心翼翼藏了回去,只将细刃在手臂上轻轻一划,很快的,嫣红的鲜血涌了出来。有些疼,却使我冷静了下来。鱼妖看罢,惊声叫道:“无知小儿,无知小儿啊。”
      眼角余光中,他不管不顾的奔向我来,想要阻止我接下来的行为。上菱终难抵抗,此时已晕倒在了结界之中,同鱼妖来的其余人也回过神来,持刀向我逼近。我觉察到,许归镜许多次想向我奔来,可都被那恶蛟缠住,脱身不得。我似乎听见他一遍一遍的叫我名字,他让我快进结界,一切无事。可是我这人啊,就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如若侥幸活着,便算是大难不死,自有后福。即便这次死了,我也算作还他。
      “咔嚓。”
      是血液滴尽灵珠,它应声而碎的声音。我听人说过,一物不可二主,若前主未亡,后主居上,则会酿成大祸。
      一阵剧烈的疼痛自我胸口传向四肢百骸,我抬眼看去,是那四人中一个黑袍男子,一剑刺进了我的身体中。那一瞬的疼痛过去后,我只觉无力的很,再拿不住手中的暗器,它应是摔落在地,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叮铃声。
      娘,对不起,阿扶没能答应对你的承诺,阿扶没能坚强的,好好的活着。我不曾愧对任何一个人,只太愧你,若有来生,若还能尽母女情分。我定竭尽全力,报此顾复之恩。
      此时,一道无穷尽的吸力扑面而来,我睁眼便已困难,只看见天空白光闪过,诸物退避。我的身体仿佛随风飘摇的蒲花,轻飘飘的,我想看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可这时的我,知觉也一点一点的散了,就连阿簌何时来的也不知道了。
      阎王殿内的生死薄忽的快速翻动起来,一旁看护着的鬼差眼中生疑,再看那生死薄旁,判官并未在场。但判官来时,一切又趋于平静。他紧皱眉头,在生死薄上翻了几页,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唤作赵歌的名字上。
      他冥思许久,缓道:“借尸还魂,生死大忌,来人啊,去将此女,速速捉来。”
      在许久许久之前,或许是九岁,又或许是十岁。因我性子沉闷,却又有些固执,总是与村中孩童不合群。有一回他们闲着无事,便设了一计要捉弄我,可怜我满心以为他们要同我玩耍,欣然前往。可到了那里我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好玩的小猫,只有一条似玉带般的河水。当我被他们推下去时,还大呼救命,以为他们会救我,谁知直到我沉入水中,也无人怜我年幼不知水,对我伸出一只手。当娘亲找到我时,我已经顺着水流飘到下游,被一块拦河的石头救了。
      那日回去,她罚我在门外跪了半夜,我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也同她一起哭。可是我没错,错的是那些人,我不服,于是我气冲冲的拿了门外的木棒,想要去找白日里捉弄我的那个孩子头算账,让娘亲知道,这不是我的错。我走出去许久,娘亲才拦住我。可这次她却没罚我,只说,我们孤儿寡母的,要认命。
      此刻,我就躺在一片湖上,双眼呆呆的望着前方。我的四周除了平如镜面的湖水,别无他物。侧脸望去,我目光所及,皆是是一片苍茫。
      应该是死了吧,我想着。想来这便是他们常说的地府了,可是此地无来处,无去处,连条路都没有,我如同一片树叶般,被湖水淹了一半的胳膊,不觉凉意,倒有几分舒坦。
      我躺了半日,方起身四处走了一回,这一面无边无际的湖水无边无际,碧蓝清透,我站在上方,却仅能湿鞋。“有人吗?”我试着唤了一声。
      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我细细听来,也无回音。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梨因。”
      我忙回过头去,却见一个无脸的白袍男子,如此模样,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再去看时,那人又消失了。不及我四处找寻,我身后又响起了那道声音。
      “梨因。”声音中带着焦急,我这时方感惧怕,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头都没敢回,拔腿就往前跑。可渐渐的,我却觉着胸口钝痛,往下一看,那里不知何时衣襟破开,漏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伤口来。竟不知何时鲜血淌了一地,我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一条红色的线一直从天边蔓延过来,经过了我,又至我目光的尽头。
      而我站在这诡异的湖上,任由血液流尽,直到那声音再次出现。
      “梨因。”
      我双腿一阵筋挛,无力的瘫倒在地,不料这时,湖水开始翻涌,我来不及抵抗,便连着一地的鲜红坠入了湖中。
      黑夜无声降临,傍晚夕阳尚好,可入夜却起了不小的风。趴在桌上的阿簌忽然惊醒,见着床上的人醒了,赶忙起身过来,又见着地上一滩仍热的血液,又惊又忧道:“公子,你,你怎么又吐血了,你别急,我去叫柳姑娘。”
      他刚要走,许归镜却出声道:“等等,你再去看看梨因,她现在如何了。”
      阿簌愣了半晌,嘴一瘪,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道:“公子,那谢梨因不过是个凡人女子,模样比我们灵丘的小妖怪们差多了。你是看上她什么了,又是为她挡天劫,又是要为她重铸躯体。公子,阿簌不懂,你都这般情景了,还想着她……”话到最后,几近哭腔。
      许归镜平了平心绪,道:“阿簌,休要胡言,若非梨因打碎灵珠,我早已遇难。你去,去看看,她的魂魄。”
      阿簌的嘴角愈发向下了,索性一跺脚道:“去就去。”
      他气冲冲的出了门,又上了好几层楼,比之楼下清净,楼上人虽不多,却也来来往往。阿簌径直来到一处房门前,推开门便见着屋中央淡蓝色结界中的青色灵珠。阿簌越想越气,对着那灵珠道:“如果不是你,我们公子怎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你。”
      或许是觉着自语无趣,他打量那灵珠许久,忽而笑道:“公子说,让我好好看看你,那我便好好看看。”言罢,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待那气进入灵珠,他才将眼凑上去,边看边唤道:“梨因……”
      “梨因……”
      兴致正浓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声音:“阿簌,柳阁主请你。”
      阿簌走前在屋中立了几盏烛火,虽是浅微之光,却已让许归镜觉着不适。后来听阿簌说,那日我将血滴进灵珠,随即被杀,灵珠先是吸干了那鱼妖的精气,却难以承受,随即破裂,我因早先失去性命,反倒逃过了一劫。可天劫降临,我一介凡人躯体,若非许归镜不管不顾的替我挡去了那些细碎的天雷,恐我撑不住立马便灰飞烟灭了。阿簌来的时候,许归镜也已经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也是他将我的残魂收进凝元珠中,我才不至于魂魄也没了。
      却是此时,许归镜本又要昏睡过去,却觉心头一痛,他立马直起身来,接踵而来的又是一番脑中眩晕,手脚无力。只听他跌下床来,轻轻呢喃道:“梨因,梨因。”
      在另一道蓝色结界内,正安然放着一个早已失去生息的女子。而在那结界前方,不知何时站了两个黑衣蒙面,持着两柄长剑的男子。此结界正是许归镜所设,这头他们刚击了一回,远在楼上的许归镜便有了察觉。待他强撑着身体到时,两人已取出了锁链,正要掷出。
      “二位差爷,难道没有看出,此人的魂魄尽已散去么?”二人身后,忽的响起一道清冷虚弱的男声。
      二人看去,道:“地府无此人的魂魄,或还在肉身之中,且等我上锁魂链,便可一一知晓。”
      许归镜扶着门框,为不使来者看出身体亏损太多,强撑着走过来道:“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人间也有人间的规矩。待时间一到,魂魄自然归位,二位远道而来,难道便是为坏了规矩。”
      “尔等凡人,休出狂言。此女十年前借尸还魂,瞒过鬼眼判官,此去地府,必下十八层地狱。”其中一人厉声说完,便拖动了手中的铁链,不愿再与许归镜搭话,就要出手时——
      许归镜忽道:“住手!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判官,便说是……”他顿了顿,眉宇间露出难色:“灵丘的三公子许归镜之请,斯人虽逝,肉身犹在,还请留一个念想。”
      两人对视一眼,那人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灵丘的三公子,失敬。可规矩便是规矩,恕我二人不能通融。”
      “差爷那里的话,这肉身若是被锁魂链一锁,便会化灰作烟,魂魄没了来处,便无归处。纵然借尸还魂,也不应当永世不得超生吧。这是你们判官的主意,还是你们的主意,还是,阎王老儿的主意。”柳知意进入门来,身后跟着阿簌与另外两个女子。柳知意只一摆手,二女便端着托盘上了前,盘中只一银盏,上方安放着一颗明珠。
      柳知意让阿簌扶着许归镜,道:“一物换一物,你们自去寻魂魄,若是寻到了,我不拦着你们,只是这肉身,还请二位差爷,不必使锁魂链了。”
      世间万物,皆有贪欲,人为权势,妖为修为,那鬼差嘛,自然是为了官阶了。柳知意给他们的,便是一百余年前守护冥河的鬼差盗去的镇河神珠赤水珠,阴间苦寻多年不得。此番二人若是带了回去,定然受赏升官,再不是往日地府地位最低微的小差了。此等好事,百年难求,纵是二人自持铁面无私,此刻也滞住了。因问道:“阁下是?”
      “我乃忘忧阁阁主,柳知意。”她微微一笑,便知事成:“天色晚了,我也困了,二位差爷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二差想了半日,终拿走了那赤水珠,一语不发便走了。待二人一走,许归镜终支撑不住,若非阿簌一旁相扶,他定然无力站着。柳知意对阿簌道:“你去看看你家公子的药,我扶着便是。”
      阿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归镜,欲言又止,直到许归镜对他点了点头,他才随柳知意带来的那两个女子离去。待走了众人,许归镜忽的笑了一声,柳知意也笑道:“你此次修为受损,不在屋中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许归镜道:“柳阁主明知故问。”
      柳知意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比你大上千余岁,按理,你应当唤我一声姐姐。再者若非我救了你,你的伤也不会好这么快,也恨不得一日来此三百回。哎……三郎啊,你可知道,今儿个我养的那些花尽数谢了,我可伤心了好一阵儿呢。”
      二人仿佛没经过方才与鬼差对峙那般,如同闲散踱步慢声细语着。只是许归镜沉默了半日,道:“知意,我总觉得我曾经见过谢梨因,每一回见着她,我都觉得她好生熟悉。方才,那鬼差说谢梨因乃借尸还魂,你可否去帮我查探一番,谢梨因从何而来,借的是谁的尸,还的是谁的魂。”
      柳知意扶着许归镜到了一处房前,因那屋窗户大开,月色如河泼入屋内,他忽然道:“便在这里吧,我稍后再回。”
      柳知意不语,待二人进屋坐定后,她才道:“三郎,你知道忘忧阁的规矩,你若是想知晓这些,须给我同等价值之物。”
      许归镜苦笑:“我自然知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柳知意道:“我所没有的,天上星宿,海中龙王,你如何能为我找到。再者,即便你找到了,我也无法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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