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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相救 ...

  •   说罢,他又对王老爷拱了拱手:“这是我从天都带来的两个青鸾卫,初来不懂礼数,见此有异样便私自查探,我稍后自会处罚他们。还请王兄看在英稚薄面,不与这二人计较。”
      在场众人皆惊,我也惊出一身冷汗,却是为方才太过激慨而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太过莽撞了!我若是说出接下来的话,恐要立马横尸当场。王老爷听罢贺兰静之言,满腔怒气似是被凉水浇过,强作好声好气道:“贺兰大人,你可要看清楚了,这两个……人,真是圣相的青鸾卫?”
      贺兰静也不恼:“正是,他们应当是在这府中失了方向,误打误撞于此,又不知看到了什么,方如此无礼。”说罢,又对我道:“还不过来,给王老爷赔罪。”
      我与孟度经过王老爷身侧时,只觉一阵冰冷的杀气漫过,我虽并不怕他,可我还是怕死的。今有贺兰静护着,我好像真成了他说的什么青鸾卫一般,如此,我反倒对王老爷扬唇一笑,拱手道:“给老爷赔罪了。”
      王老爷万没料到我竟猖狂至此,气的嘴角与手指哆嗦不停,久久说不出话。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李道长却忽然笑道:“早就听闻圣相的青鸾卫无坚不摧,更无畏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说完,他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孟度一眼,又不言语了。
      我心中明了,在场众人也与明镜似的,我与孟度哪是什么青鸾卫,不过是贺兰静临时想出的保我之策罢了。可偏偏儿的,却无一人敢拆穿他的把戏,只得将此事掩过了。
      贺兰静这时对王老爷道:“先去看看贵千金吧,我们耽搁太久了。”
      王老爷这才回过神来,垂首道:“是,大人这边请。”
      贺兰静又对我和孟度道:“你们二人实在荒诞,再莫要乱跑,跟在我身后罢。”
      孟度看着我,一脸的苦相,隐约的,我仿佛听见他唇齿之间费力挤出了几个字:“谢扶,你害惨我了。”
      行于人群之中,我才发觉此行除了贺兰静与那道长,还有两个身着袈裟的和尚,年龄都算不得小了,却一直垂首抚着佛珠,好似隔在了世间纷扰之外。或许被今日的情形吓着了,孟度也再不言语,只低着头随着人群挪动。我看着前方的贺兰静,忽然想起来前几日雨夜里,阿簌送过来的几只杏。
      雷声一阵接着一阵,人间便在这雷声中,不断的白夜交替。看来今夜的雨,比我预想中要激烈许多。经过方才一事,王老爷一直沉默着,过了许久,我们停到了连雷光也照不透的一处院落前,他才开口道:“贺兰大人,李道长,二位法师,小女舒羽,就在此处。还请各位大人,看在老朽薄面上,救小女一条性命。”
      李道长最先应道:“善人哪里的话,斩妖驱邪,修道之人本就应当如此。只是前些日子我未出山,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孙来过府上一回,也对我说了贵千金的情形。还请善人放心,我心中早已有了医治贵千金的法子。”
      王老爷忙对着李道长拜了个大礼,声音几近颤抖:“多谢道长。”
      说罢,他又看向贺兰静,道:“圣相之恩,大人之恩,王某铭记于心。还请大人随我进屋去,看看小女是否还有医治之法。”
      两个和尚这时齐齐出声,道:“阿弥陀佛,那鬼婴已然成型,造孽啊。”
      李道长皱眉道:“什么鬼婴?”
      其中一个和尚道:“我们师兄弟二人一路行来,见过不少冤鬼作祟,却从未见过贵千金这般遭遇。只是到底为何惹了此等邪物上身,我与师弟还需上前去看,方才清楚。”他顿了顿,将方才一直垂着的头抬起来,我却将好与他的眼睛对上,吓得后背发亮,仿佛被地狱的恶鬼注视着一般。盲人我亦曾见过许多,可这样双眼空洞,内里空无一物的眼睛,我却是第一回见,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又道:“男子就不必进去了,鬼婴最惧阳气,暴躁起来,会坏了宿体。”
      他的声音极慢,带着一丝苦闷的沙哑:“贺兰大人,还请你带来的那位姑娘,与我师兄弟二人同去。”
      “好。”我的脑海中刚涌出一个长满獠牙,满身青紫的婴童来,那边贺兰静便一丝不曾犹豫的应了。我回过头去看他,一如将我从河里救上来的那日,他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看着我,仿佛应的是天大的好事一般。
      孟度拽着我的手,低声道:“阿扶。”
      我听出他话里的担忧,反握了一下他的手道:“无事。”
      言罢,那两个和尚已转身推开了院门,我跟在他们身后,跨过门坎,走下石阶,再到王舒羽的房门前。不过短短几息之间,我却仿佛度了许多年,鬼婴,这类只存于娘亲吓唬我睡觉的东西,是否真的存于世间。还是这两个和尚招摇撞骗,编出话来骗王老爷的。
      未及多想,无眼和尚忽然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并没有声音传出,复对另一个和尚道:“慧言,将你带着的那件禅衣给女施主披上。”
      慧言得命,从背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件白色的麻布披风,侧身递给了我,待我披上时,无眼和尚已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事已至此,我即便心中有惧,也是再退不得,只得跟在慧言身后进了屋。
      屋中未点烛火,又兼不见月色,我目光掠过的地方,只有浓重如墨的夜幕。
      无眼和尚从怀中取出一柄蜡烛,放在唇边轻呼一气,那烛芯便好似被点燃了一般,竟燃起一簇极盛的蓝色火焰来。他将蜡烛交给慧言,慧言又将之放在屋中央的桌上。无眼和尚依旧抚着佛珠,缓缓行至围着云帐的床榻前,幽蓝的烛光落在他的袈裟上,落在他低垂的头颅上,最后落在他身前的一双绣花鞋前方。
      烛光之末,他再不上前,反低声念着什么,正在我不知所云时。一直沉寂在黑暗中的床榻忽的发出了一声轻响,渐渐的,便是重物挪动的声音。和尚的经念的愈发急促,帐中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听到最后,竟好似婴童痛苦的嘶鸣。
      “砰”我倒抽一气,看向那声响的发生之处,竟望见和尚面前柔和似雾的纱帐上,鼓出一个孩童拳头大小的包来。此时雷电骤停,凄风又起,窗棂拍击声不绝于耳,烛火渐弱,我身前的慧言敲了三下桌面,无眼和尚也停了念经。我在看那纱帐,鼓包不知何时已然退却了。
      慧言将窗关了个严实,又收起桌上的蜡烛,对我点了点头,我跟在他们身后出了院落。待我站定,孟度立马迎了上来,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不必看他的眼睛,便知晓此刻我的脸色定然苍白的很。只让他将慧言给我的禅衣还了,想对他说些什么,只是经方才那冷风一激,我已什么都说不出了。
      那头王老爷在无眼和尚二人一出来便上前询问道:“慧见法师,小女如何了?”
      慧见摇了摇头:“我们来的太晚了。”
      我听到这个回答并无惊异,方才我在屋中便已看出些门道,那鬼婴几经折腾,王舒羽也无半点意识,想来七魂已去了大半,徒馀半口气吊着了。
      王老爷听罢腿脚一软,幸好身后有人扶着,才不至于跌落在地。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知晓他此刻定然心如刀绞,生死不能。想也能够,偌大家业,如今只剩这一个独女,从幼时疼爱至今,说去便去了,何人能不心痛。
      李道长忙上前来,对慧见道:“法师,你也莫要妄下定论,据我所知,贵千金腹中确有鬼婴,不过全然不成气候,如今不过短短几日,怎的无法救治了。”
      慧见并不应他,只对王老爷道:“还请撇去闲人,容我细细道来。”
      许久,缓过气来的王老爷摆了摆手,带来的家丁丫鬟尽数散了,只留一个心腹家人将他扶着:“罢,各位请随我来。”
      此番孟度与我走在了最后,却不知是不是贺兰静故意,他几次侧过头来看我,然只匆忙一顾,不曾留下丝毫意味。今日下午为留后手,我让那小乞丐小舟替我搜寻了些平日里受过王府迫害之人的亲属,摁下血手印,只等今夜我回不去,小舟便会快马入天都,将其呈到掌剑司的大堂之上。方才我便要这样说,若非贺兰静一语点醒,我与孟度,恐都会在劫难逃。只是怪我,着实冲动了些,险些害了孟度。想他时,他也偷眼看我,冲我挤眉弄眼,对屋中王舒羽的情形十分担忧。
      自问至今,除了娘亲,我不曾对谁有过愧疚。可我对孟度,却十分有愧。他与我有恩,我却四次三番陷他性命于危难之中,如今还要他陪着我,去闯王府这座龙潭虎穴。
      “孟度,”我轻声道:“若是今日我们平安出了王府,我们一笔勾销,若是今日你因我在此落难,那便是我欠你的,凡你有应,必将偿还。”
      孟度却低笑了声:“徒儿啊,你不会爱上师父我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来戏弄我。却待此时,我们穿过厅堂,到了王府的密室,我与孟度坐在贺兰静下首,与主位上的王老爷只有几步之遥。这般近的,我看到他的面容,白的将近死灰。本厌恨极了他的我,却在这昏黄烛火下,怜起了这个将痛失爱女的父亲。
      “若是早十天来,贵千金肚中的鬼婴翻手可除,倘若那附身的只是路边孤鬼,落到今日,也有可救之法。可善人却是不知,那附在贵千金身上的冤鬼,生前便与贵千金有深仇重恨,死后魂魄又不得投胎,怨愤更添一层。”慧见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缓缓叹了口气:“贵千金应是收到了惊吓,三魂二去,四魄离体,那怨魂才附到了贵千金身上。且看此时,鬼婴成型,不出七日,便将破体而出,我等若要强取鬼婴,宿体必亡。老衲,也无力回天啊。”
      王老爷还未开口,对面的李道长却猛地一拍桌,起身道:“什么怨鬼怨愤,不过是为祸人间的天谴之物。是妖是鬼,总要怕阎王老子那一刀,本道长却有一法,借那阎王的斩鬼令上来,管他什么鬼怪,只需一亮,他自要逃走,王老爷且看此法如何。”
      如同干渴将死之人,被注入了清冽的泉水,王老爷顿时焕发了精神,对李道长颤声道:“道长请讲。”
      李道长走到屋子中央,道:“此乃我寒清观不传密法,也因太过刁钻邪乎,被先祖列为不可施行的禁法。可怜如今贵千金魂魄丢了大半,也须的施此法了。”
      说罢,他看了看贺兰静,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视:“还请老爷,给我十七个童女使用。”
      “童女?”王老爷皱起了眉头,“你要童女做什么?”
      李道长拱了拱手:“此乃道中密法,不可外传,且看三日之后,贵千金自然完好如初。”
      王老爷也忽的站起了身,高声道:“此话当真?”
      “当真!”
      见李道长应的如此坚决,我忽的有种不详的预感来,阎王殿好进不好出,他不仅要出来,还要带出王舒羽的魂魄,与阎王的斩鬼令。如此一来,那十七个童女的作用,便不得而知了。
      屋中一片寂静,我看着众人的模样,只觉得心底寒意陡生。也顾不得许多,见无人应,就要起身来反驳。却待此时,我左右两只手却同时被紧紧的握住,是坐在我左侧的孟度,与右侧的贺兰静。
      “太过繁琐了,且不说鬼婴出世前能否寻到十七个童女,单说那地府如今也并不太平,道长次去,归期恐久。”贺兰静出声道:“我却有计,等到明日,王小姐便会无事。”
      “荒唐!”李道长心中发虚,脸上也带了些,喝道,却在看向贺兰静时莫名噤了声,讪讪的回到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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