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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望月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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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看着自家姑爷摔门而去,心里揣揣。
她扒着院门看着祁衍奔着府外大门而去。她回身想要去找沈问歌,结果却被人叫住。
是府内的的管事嬷嬷。
“你是新来的下人?怎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她皱着眉看着毛躁的锦书,语气里带着不屑。
这位管事嬷嬷是将军夫人直接送过来的一批下人,祁衍很少管理府内的事务,全部交给了王管家,她仗着身份,在府内压着其他下人已经成为习惯。
对于这位新嫁进来的新妇,夫人并不在意,没想到祁衍也走了。
她一下放开了许多。
管事嬷嬷声音忽然拔高,恨不得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她粗哑的声音。
“夫人说了,这段时间身子不大爽利,所以明日的新妇敬茶也免了。”这话说的不像是给锦书一个下人听的,反而像是说给屋内的人听。
“你!”锦书被她这副仗势欺人的样子惹恼了,之前在沈府那里敢有人这般目中无人!她要接着说下去,却被一道温婉清亮的声音打断。
“锦书,回来吧。”沈问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边,倚在门框上,鲜艳的嫁衣不知为何衬得她整个人空空荡荡,有风吹过来,衣袂飘然。
头上的凤冠不知怎的不见了,一头黑发自然的垂在身后。
“夫人。”管事嬷嬷自然也看到了沈问歌,她嘴上说着,但身体却没有行礼。
沈问歌也不在意,只是继续招手,示意锦书回来。
管事嬷嬷小人得势,一脸得意,连礼也未行,扭着腰走了。
走时还不忘瞥一眼锦书。
锦书一脸委屈,她们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她刚想说什么,却看见沈问歌一脸的泪痕,一双眼沉沉,丝毫不见平日里的鲜活。她急忙扶了沈问歌进屋。
不用锦书说话,沈问歌也能发生了什么。
“不要理会那个仗势欺人的东西,我自是有时间整治她。”沈问歌道。
现在还不是理会这些人的时候,等到了时间,她自会替锦书出气。
她现在脑海里都是祁衍走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既然嫁了我,夫人不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放纵声色才是我的归宿。”
“我才不会听任何人的管教,夫人还是别做什么浪子回头的梦为好。”
说罢,他头也未曾回离开。
只给沈问歌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这个背影同她在西越城楼上看到的那个身影相互交叠,逐渐融合为一。
她现在是真的头疼。
上辈子祁衍究竟是犯了什么病,才会变了个争气的样子。
“小姐。”锦书看着发愣的沈问歌,不由得出声。
屋内的喜烛早已经被点燃,摇曳不定,映得沈问歌的侧脸隐藏在黑暗中。
锦书看着沈问歌的眼睛有星火闪动,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
“锦书,去帮我做件事。”沈问歌似是下定很大的决心,忽然道。
说罢,她向锦书勾勾手,低声同她交代。
“出入小心些季嬷嬷。”她在最后叮嘱道。
“是。”锦书乖乖应声,小心的关上门。
夜深风急,锦书出了门,被风一灌,脑子清醒些,除了方才沈问歌交代的东西,一个想法闪现。
她家小姐怎么会知道管事嬷嬷姓季的?
锦书歪了歪头。
也许只是个巧合呢。
她裹紧身上的衣物,匆匆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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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问歌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以至于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她便打开窗,扫视着外面稍显荒凉的院落。
在她的记忆里,这间小院光秃秃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这院子并不小。
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院里曾经摆着的全部是她的那些玩意儿,西边角落里放的是她打江南运来的花草,还有一棵桃树,每逢春时,开得满树粉红。东边还有个小池塘,闲时喂喂鱼,也是有的。
院子中央还有个秋千。
沈问歌拄着腮,未施粉黛的脸上显得几分稚气。平日里祁衍不在府中的时候,她也就是靠这些东西逗闷子了。
她现在对那些东西,无甚兴趣。
反倒是祁衍占了她所有的思路。
视线扫向一旁搁置着的崭新的衣物,这是昨日她让锦书去祁衍屋内取来的,以及用的针线。上好的绸缎泛着光亮,的确是件好衣服,对她来说,的确是大了些。
反正今日将军府的大夫人也不会来,倒是给她留了空间。
沈问歌拿起衣物,看着窗外。
这次,她和祁衍就比比谁更混。
·
一心变混的沈问歌在屋内一天都未曾出去,她忙着改衣物,收拾着家底。
她还和锦书逗趣,说这是跑路时才会做的准备。
锦书问她要做什么,她还卖了个关子。
新婚的第一天,她闭门不出,以至于存在感十分低。府内并没有显得多了新的主子而变得有什么不同,一切照旧。
倒是王管家中间来过一趟,将府内的账本交了过来。
王管家是一直跟着祁衍,看着他长大的,因为年纪大了些,才被分配到这里,他对祁衍可算是忠心不二。
纵使这样,规矩也是要守的,既然有了府中有了明媒正娶的新夫人,帐自然是要移交过去的。
沈问歌只是就近翻了一页,一眼看过去,便能发现账目上的问题。
“账目上亏空的这些,可是祁衍拿走的?”
“这……夫人还是要当面问公子的好。”王管家一脸惴惴不安。
昨晚的事,现在已经传遍府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祁衍昨晚出了府。
至于去哪儿,就和这银子的去处一样,他心知肚明。但是,他不能说。
“也好。”沈问歌脸上没有王管家想象中的愠色,反而一脸云淡风轻。
仿佛早已习惯的样子。
王管家有点琢磨不透,福了福身,想着退下,没想到沈问歌忽然叫他。
说心里没有咯噔一下是不真实的。
万一把怨气全撒在他身上,他这把老骨头可不一定受得住。
王管家绝望的阖眼。
没想到的是,沈问歌只是交代了怎样做账。
顺便让锦书拿了银子填补府内的亏空。
“这......这不合规矩。”管家道。
“这亏空也便罢了,不能让你们发不出例钱。”
王管家推脱不过,自是道了谢,心中对这位新来的夫人自是好感攀升。
等他要离开时,沈问歌忽的叫住他。
“府里的厨子可会做杏仁酪?”沈问歌顿了顿道,“好久没有吃过了。”
“自然是会的。”王管家应道。
沈问歌看看窗外将夜的天色,“顺便告诉府内的下人们,吃过晚饭后,便不要进这个院子,扰我休息。”
“是。”
王管家怎么也不会想到,本该是在院内休息的沈问歌主仆两个,会在一个时辰后,出现在夕水街上。
天庆朝自从先帝开始,民风开放,夜里百行不禁。
由此,出现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夕水街。原因无他,全京城最有名的几家青楼就在这条街上。
现下时节,正值春日,京城的夜灯火摇曳,纵使是晚上,也人潮涌动。
这条街各式人都有,但当一个衣着矜贵的世家公子哥走在人群里,还是可以不时吸引周遭人的目光。
沈问歌不在乎路人的目光,她感受着周遭人间烟火气,尽管还夹杂着丝丝脂粉气,仍感觉十分舒适。
自从沈家倒了,她好久没有出来看过这京城的景色。
“小......不是,公子,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跟在沈问歌后面的锦书悄悄的问。
她也不是之前的模样,穿着偏大的小厮衣服,显得有些整个人十分弱小的。
这是沈问歌特意给她改的。
“莫怕。”沈问歌说着,手里也没闲着,打开摇扇,冲着旁边抖手绢的姑娘回了个眼神。
耳熏目染。
上辈子跟着祁衍,她没学到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学到不少。
她轻车熟路的走向街里,最后脚步停留街上最显眼的,一间花楼之前。
和其他青楼花枝招展不同,这里雕楼画壁,牌匾上‘望月楼’三个字整齐娟秀,让人不由得不注意。
站在楼外,还能听见里面丝竹动听之声。
门口站着两个姑娘,脂粉不厚,不像是一般的风尘女子。
望月楼最不缺的就是懂眼力的姑娘,一眼就看出这位不是公子哥儿。
“我们这儿有规矩,可是不许姑娘进的。”其中一个也没有赶客,捂嘴笑着说。
“不过,今日来,姑娘可是找准了时间。”门口的两个望月楼的姑娘相视一眼,脸上笑容灿烂。
沈问歌不知其中缘故,没有说话,和锦书对了个眼色,锦书拿出出门前沈问歌嘱咐她带上的银票,一人塞上一张。
也不知是不经意间,锦书抖了抖自己钱袋子里厚厚一沓的银票。
两人终是让开了一条路,有一个殷勤些的姑娘还为他们引路。
这楼里的确是热闹,大厅里人声鼎沸,不像是青楼,倒像是寻常酒肆。
那姑娘也是会察言观色的,问:“客官是在这儿,还是去二楼的包房,剩的可是不多了,非富即贵者不能上……”
沈问歌利索地掏了钱袋,来到二楼的包房。
不过这钱也没有白花,也算是买了个消息。
今日是这望月楼三年一度的花魁赛,选出的花魁自然是整个望月楼的门面。
她倒是不在乎那些东西,只问了一句,“之前的花魁可是秦月?”
“是。”那姑娘十分惊讶这个长得标致的小美人竟会知道这些。
看在银子的份上,她犹豫着出言相劝:“秦月背后有贵人相助,今年定是还能拔得头筹。”
言罢,她关上门出了屋。
贵人相助?
沈问歌拿起桌上的杯盏,斟了杯茶。
所谓的贵人,不就是他祁衍么。
秦月,就是他那老相好。
沈问歌将茶递至唇边,不用喝,只需放至鼻尖轻嗅,也知这茶绝不是这日进斗金的望月楼所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茶。
沈问歌叫来锦书,递给她一个东西,让她去找这里的管事,上一壶最好的茶来。
既然今日要在这里做大事,那定是要先让楼里的人知道。
这是她在跟着父兄一起时所学到的。
锦书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沈问歌看着楼下的景象,楼下中央搭了个大台子,想来定是花魁表演时所用的场地。
楼下人熙攘的场景,倒是有些眼熟。
其实这里她不是第一次进来,上辈子,听闻祁衍的老相好在这里的时候,她过来看过那秦月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那时大概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还去学秦月的穿衣妆容。
以至于,她因得这事同祁衍打了一架。
从此,从贤良淑德的路上一路走远。
沈问歌出着神,想着之前的一切,觉得十分可笑。
她本以为祁衍会将秦月纳入府中,结果等到她死,他也未曾有动作。
怕不是等她死了,直接续弦。
沈问歌饶有兴致的眯起眼睛。
夫君喜欢的,又得不到的,她便小小的帮个忙。
给他断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