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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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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哭声直入云霄，回荡在云深不知处上空，吸引了一众门生、子弟围过来查看究竟。问明情况之后，众人七嘴八舌，好一通哄劝，却半点效果也没有。一众人相互对看几眼，又灰溜溜四散而去。
蓝家小辈们也很想走人，可明珞是泽芜君嘱托他们照看的，他们不敢不管。见哄劝没用，蓝景仪威吓道：“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违者罚抄！”
“哇哇哇——”没想到威吓一出，明珞不但没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大声、更肆无忌惮了。
“你还哭？！”蓝景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在云深不知处，他就没见过有哪个门生、子弟不怕挨罚的。
明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间隙断断续续道：“反正、都是、呜呜、要罚的，我、呜呜呜、为什么、不、哭个过瘾！呜呜、呜呜呜哇——”
姑苏蓝氏子弟平日里所闻不是大道至理，就是风雅之言，何曾听过这等无赖说辞。一群蓝家小辈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围着明珞，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正当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含光君蓝忘机的身影出现在路口，渐渐走近。小辈们顿时像看到救星一般，呼啦一下围上去，见完礼后将事情简单述说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含光君，希望他能出手，治治被泽芜君宠得无法无天的明珞。
听完事情经过，蓝忘机微微一点头，淡淡“嗯”了一声，在小辈们期待的小眼神中，抬脚施施然越过他们和旁若无人、嚎哭不止的明珞，渐渐走远。
蓝家小辈：“……”
面面相觑一阵，无奈，一众小辈硬着头皮围上前，继续哄劝起明珞来。
和叔父蓝启仁汇报完这次游历的经历和收获，蓝忘机回到雅室门前时，明珞已经停止嚎哭，正捧着一杯水小口小口啜饮。他不是被劝好的，而是嗓子哭哑了，自己个儿消停下来了。一群蓝家小辈围着他，拿盆的拿盆、端水的端水、送药的送药，跟伺候大爷似的。
见含光君到来，众人纷纷见礼。蓝忘机点头还礼，看向明珞。感受到他的视线，明珞抬头回望。
蓝忘机：“去藏书阁，罚抄。”
明珞：“……”
明珞不敢明着拒绝，双腿却像两根钉子般钉在原地，以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蓝忘机看他半晌，见他没有自己走的意思，便伸手揪住他后衣领子，轻轻松松拎起他，提溜着向藏书阁走去。
看着两人的身影，蓝家小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蓝景仪解气道：“这个明珞，还以为含光君会和泽芜君一样宠着他呢，真是想得美！”
一众小辈纷纷点头，“嗯”“嗯”称是。
含光君还不够宠明公子吗，这事要换成他们，怕是早就被拖去祠堂挨板子了，哪里会只是罚抄这么简单！不过，为了不打击其他人，蓝思追没将这话说出口。
蓝忘机提着明珞上到藏书阁二楼，将他放到书案前，一言不发取出笔墨纸砚和《蓝氏家规》推到他面前，自己则执书端坐在一边翻看。有关含光君的传言，明珞也有所耳闻，此人在云深不知处司职刑罚，寡言少语、铁面无私，绝不是个好说话的。有空和这人掰扯，不如乖乖认罚来得痛快省事，横竖他又不是没罚抄过。当下，明珞也一言不发，磨好磨、铺开纸，翻开《蓝氏家规》，光棍地开始罚抄。
刚写了两行字，蓝忘机眼角余光瞥过，趁明珞抬手间隙，伸手取走那张纸，平声道：“字不端。”
明珞没有争辩，默默取过一张新纸重抄。
……
第五次因为“字不端”被要求重抄，明珞毛了，放下笔，正襟危坐，肃容道：“含光君若是对在下有何不满，尽可直言相告，不必耍这些小伎俩！”
蓝忘机转身，正视明珞，缓声问道：“听兄长说，你是借尸还魂？”
以为他误会了，明珞急忙辩解道：“我虽然是借尸还魂，不过我们那里不兴用毛笔的，我上辈子可没练过毛笔字！”
蓝忘机：“你对金光瑶怎么看？”
“啊？”虽然疑惑他们是否在谈论同一个话题，明珞还是回答道：“……运气很好。”
“运气很好？”蓝忘机喃喃重复着，这个答案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明珞：“在金光瑶从娼妓之子爬上仙督高位的道路上，所有阻挡在他前方的绊脚石，都在他需要的时候，刚刚好死了。这运气岂止是好，简直是逆天！”
蓝忘机：“……”
瞳孔放大，目光涣散，这些特征说明眼前这人确实已经震惊到失神的地步。可他的身姿依然端坐，不动如松；面部肌肉连颤都没有颤一下，表情纹丝不动。明珞不由怀疑，这人真的只是性格刻板严肃、不苟言笑，而不是面部肌肉或者神经坏死？
良久，蓝忘机回过神，微微低头，对上明珞清澈见底的黑眸，开口道：“你……”说了一个字，他又顿住了，改口道：“字不端，重写！”
明珞：“……”
明珞：“……含光君，你这是故意刁难！我在外院的时候，都是这么写的，也没说不让我过！”
蓝忘机：“外院，这样罚抄能过？”
“嗯！”明珞用力点头，恨不得把头点掉下来，以证明自己所言绝对属实。
蓝忘机不语。明珞正想再说几句强调一下，忽然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声音轻巧，来人应是两个小孩。
待来人上得楼来，蓝忘机转头，吩咐道：“思追、景仪，把西墙边第二个柜子里，你们两年前的罚抄取来。”
蓝思追和蓝景仪一愣，应道：“是！”
接过两人递过来的一沓纸，蓝忘机一语不发，放到明珞面前。明珞低头，纸上的字和他写的相比，差别之大，以他的脸皮厚度都不好意思抵赖。
蓝忘机：“……罚抄改成打手心，一个字一下。”
看看那本《蓝氏家规》的厚度，明珞只想立即晕过去。
蓝忘机：“……今天和明天，分两次罚完。”
蓝思追和蓝景仪：含光君偏心，云深不知处从来就没有分两次罚的先例！
明珞却不满足，含着眼泪，哀求道：“含光君，看在泽芜君的份上，这次就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蓝忘机：“不可！”
……
为了不在美人儿面前丢脸，也为了早死早超生，明珞主动要求一次性罚完。手心打完打手背，手背打完打前臂，前臂打完打上臂，挨完板子后，看着自己通体红肿，犹如红烧猪脚的双臂，扬言“字写得好不好看不重要”的明珞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皎洁的银盘摇摇欲坠，黯淡的光芒无法照亮大地，仅能凸显自己的存在，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道白色剑光划过夜空，落在云深不知处寒室前院。蓝曦臣落了地，收起朔月，听到屋里轻浅悠长的呼吸声，上前推门。
明珞今晚没有回外院，就宿在寒室卧室，黑暗中无人陪伴辗转难眠，干脆也不睡了，正盘腿坐在蓝曦臣榻上打坐修炼。听到大门的响动，他警觉地睁眼，低声问道：“谁？”
蓝曦臣：“阿珞，是我。”
“美人儿？！”明珞掀帐下地，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往前跑了几步，一头扎进蓝曦臣怀里，顺势抱住他。听着他略显凌乱的呼吸声，心里涨得满满的，一时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和这人静静相拥。
蓝曦臣抱起他，取了件外袍给他披上，抱着他在桌旁落座。点了灯，对上明珞全然爱恋、信赖和欣喜的目光，他揪疼、躁动一天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不由露出微笑。
脉脉对视半晌，明珞率先开口，道：“美人儿，你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赶了！”
蓝曦臣笑问道：“阿珞不想我回来吗？”
明珞：“想~~可是，我不想你累着！”
蓝曦臣心中流过一阵暖流，伸手摸摸明珞脸颊，笑而不语。
想起昨天的事，明珞又心生不满，蹙眉问道：“话说，敛芳尊那么急找你，到底是什么事？你下次可不许再丢下我，跑去找他了！”
蓝曦臣：“兰陵金氏附近出现一只大妖，阿瑶对付不了，找我助阵。”
明珞撇撇嘴，嫌弃道：“他身为仙督，居然连自己家的邪祟都解决不了么！”
“阿珞……”金光瑶十六岁时才进入修真界，虽然聪明绝顶，却没有世家子弟打小苦熬的童子功，一辈子也不敢奢望能登上修行巅峰，只能靠着过人的记忆力博采众家之长。这也是他除了出身之外，被人诟病最多的地方，偷技之徒。蓝曦臣不知该如何替义弟辩解，取出一个食盒，叹道：“阿瑶心怀苍生，你心地善良，你们又都出身低微，我原本以为就算全天下都不理解阿瑶，阿珞你也该是和我一样，能理解他的。今天得知你为我去金麟台的事不满，阿瑶还特地准备了礼物道歉。”
蓝曦臣打开食盒，盒子里装着两串饱满多汁、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明珞扫了一眼，并没有以往看到美食的嘴馋样。
“美人儿，你为什么总说敛芳尊心怀苍生？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为天下苍生做什么。如果只会说说的话，那不是沽名钓誉么。这种大言不惭之徒，只消去酒楼茶馆坐一会儿，碰不上十个也有八个，没道理就敛芳尊格外特别。”明珞一直觉得奇怪，蓝曦臣为何会如此坚信金光瑶心怀苍生？他即便看不透金光瑶为人，可身为四大世家之一姑苏蓝氏的一宗之主，“听其言，观其行”这种基本的识人之道总不可能不会，怎么会被金光瑶欺瞒十几年之久？
“阿珞你心地善良，总把人往好处想，不知人心险恶。仙门百家人心向恶，积习难改，阿瑶有心劝诫，无奈势单力孤，收效甚微。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放弃，始终都在尽心竭力、想方设法。只这一点，便足以教人敬佩。”拈了颗葡萄，剥了皮，送到明珞嘴边，蓝曦臣道：“即便不念这份用心良苦，只阿瑶背负骂名，亲自手刃温若寒，就是对天下苍生莫大的功劳。”
美人儿亲手剥的，再反感，也不能不给面子。明珞张嘴接了几颗葡萄，咽下，问道：“登上仙督之位后，敛芳尊便一直在打压异己，扩大兰陵金氏的势力，难道这也是在为天下苍生着想吗？”
见他不要了，蓝曦臣取出帕子，擦干净手，道：“怀柔之策不起效果，便只能另想他法！”
这话什么意思，王道走不通，金光瑶就打算走……霸道？更要命的问题是……明珞问道：“美人儿，你也同意敛芳尊的做法？”
蓝曦臣抱紧怀里的人，下巴搁在明珞头顶，幽幽叹了口气，道：“若有其他办法，又何至于此！”
明珞：“……”
……
云深不知处作息时间严格，统一卯时作，亥时息。明珞和蓝曦臣卿卿我我间，很快就到了卯时。蓝曦臣将明珞送回外院，站在围墙外。明珞依依不舍，不肯下地，抱着美人儿脖子，拨开乌发，埋头在他颈间，用力吮吸出一颗“草莓”。又耳鬓厮磨一阵，离开时在蓝曦臣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直起身，要求道：“美人儿，盖了戳，你就是我的人，要记得想我！”
蓝曦臣安静地任他胡来，待明珞闹完了，将他放下地，俯身亲亲他的额头，直起身，又摸摸他的头，道：“阿珞也要记得想我，别和同窗玩疯了，把我抛到脑后！”
“才不会，没人比美人儿你更重要！”将一颗纸心塞到蓝曦臣手里，明珞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翻墙回了外院。
自从确定关系之后，每次约会分别时，明珞总要在他脖颈上“盖个戳”，外加送他一封情书，并别出心裁地将情书折成心形。送走明珞，蓝曦臣拆开纸心，纸上是寥寥几行字：我翻遍脑中所有语言，想找个词形容我对你的感觉，最后我找到了“我想你”。之所以不是“我爱你”，是因为我怕我的爱成为你的负担。
“……这么想我，怎么就不想着多见见我！”嘟哝着小心翼翼将情书折回心形，蓝曦臣转身慢慢向山顶行去。
约会时，明珞对他万般依恋，分别时，又万分不舍，却从未提过要增加见面机会。明珞对蓝曦臣爽约去金麟台心怀不满，蓝曦臣对他这一点又何尝没有怨念！
月圆三天晚上固定要与明珞约会，蓝曦臣安排日程时，自然要将这三天空出来。久而久之，有事找泽芜君的人都知道，每个月这三天来云深不知处，准能碰上人。就连含光君，都有意无意将回云深不知处的日子选在这三天里。
这天正是十四，在外游历三月有余的蓝忘机中午时分赶到云深不知处山脚下，与兄长蓝曦臣碰了个正着。兄弟俩谈着话到达山顶，就有门生上前禀报，说“清河聂氏聂宗主有事找泽芜君”。
清河聂氏修炼方法和其他仙门家族多有不同，其功法杀伤力在修真界首屈一指，修习到高深处，却极易走火入魔。清河聂氏历代宗主便多死于此，上任宗主赤峰尊也不例外。而且赤峰尊是在清谈会上当众走火入魔，死得可谓身败名裂，凄惨之极。
赤峰尊死后，宗主之位便落到了其弟聂怀桑头上。和天资出众、正直强硬的兄长不同，聂怀桑不但修炼天赋奇差，兼且性格胆小怯懦。身为仙门中人，对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是一窍不通，摸鱼逗鸟、游船画扇倒是无一不精，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继承宗主之位后，清谈会上被人问及仙门事务，知道的他不敢说，不知道的不会说，旁人逼得紧了，便一个劲地摆手说“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以，人送绰号“一问三不知”。只是，这仙门事务聂怀桑可以不管，但清河聂氏的家务事，他身为一家之主，总不能不管。可聂怀桑又确实没有能力管，便只好求助于兄长生前的两位结义弟弟：泽芜君和敛芳尊。于是，今天上金麟台哭哭啼啼，明天来云深不知处期期艾艾，便成了这位聂宗主的常态。
蓝忘机和聂怀桑都不是外人，蓝曦臣便将两人领到了寒室。到得寒室前院，还没进门，三人便听见一阵“叽叽叽叽”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稍等！”嘱咐一句，蓝曦臣疑惑地上前查看。
聂怀桑从袖中摸出手帕擦汗，觉得自己一定出现幻听了，居然在寒室听到老鼠的声音。至于旁边的含光君，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位一定是面无表情。除了年少时的魏无羡，聂怀桑就没见过世上还有谁，能让含光君变了脸色。
“明！清！璃！”半推开门一眼望去，就看到自己屋里老鼠满地跑，明珞满身邋遢跟在后面追，蓝曦臣清晰听到自己的理智“啪”一声断线的声音，一脚踹开门，怒吼声震得屋子都颤了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明珞去祠堂领板子后，蓝忘机得空去了趟外院，和外院院首谈了谈。
隔日，明珞回到外院，便得知了一个噩耗：罚抄的写字标准生生提高了足足两个档次。外院是哀嚎遍地，不知多少人奋笔疾书，惫夜苦练大字。
明·罪魁祸首·珞缩在一边，埋头练字，吭都不敢吭一声。
严言抱怨半天，没得到伙伴的回应，好奇地转头问道：“阿珞，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明珞：“说什么？”
严言：“你不是最讨厌练字的吗？这次含光君也不知道为什么，让院首提高罚抄的要求，你怎么一句怨言都没有？”
明珞：“字写得好看些有什么不好，含光君也是为我们好。”
严言惊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明珞：“呵呵……”
感谢在2020-01-25 22:59:22~2020-02-05 01:3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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