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末世]》北有渔樵

33、第 33 章

　　邹远自从昏迷中醒来，就没被分配过出水晶球的任务，大部分时候都是规规矩矩值个班，偶尔兼顾个巡防的工作，解决家长里短、房屋漏水的问题。

　　海啸那次又是目的明确，急来急往，解决问题前没时间四处张望，解决问题后往船上一躺全程装死，还是靠着沈卓耀才回到水晶球内部的。

　　邹远掐指一算，其实是两个人情。

　　出了水晶球，本以为惊蛰会直接撒腿就跑，谁知这磨人的小妖精就是不动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邹远，“我都很久没回家了，有点迷路，你再陪陪我呗。”

　　沈卓耀静静看着他，心想着，“这些招数都是我玩剩下的。”。

　　要论风月场上的事和撩人的方法，惊蛰虽然稍高一筹，但说起心思手段和腹黑程度，沈卓耀又是个中翘楚。
　　他毕竟跟邹远生活过一年，将这人的想法拿捏得分毫不差。

　　惊蛰撒娇的时候，沈卓耀抬头看了眼天上，“真好啊，你还有个家。”

　　惊蛰：“……”艹，输了！

　　“你们两个都别演戏了，”邹远头疼，“水晶球外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们之前生活在这里，也得做好不尽如意的准备。”

　　飞行器降落的地方离大坝尚有一段距离，洪水还没有退，所以只能选高处落脚。

　　邹远他们此时身处山中，山中景色不算美，大部分地区荒凉到寸草不生，但举目远眺，也有几处地方跟长疮似得，覆盖有植被和森林。

　　山中地势崎岖，很多物种潜伏其中，不缺肉食性甚至是将人类当主食的，山石上甚至晒着肉干，就部分骸骨和衣服来看，应该是当年没有及时撤进水晶球的一部分人类。

　　邹远都不知道，自己是驾驶技术太差，才挑了这么个地界还是纯粹运气不好……自己跟沈卓耀凑在一起时，运气就没好过。

　　沈卓耀虽然很感激邹远时时刻刻将自己放在心上，但这种哀怨的眼神还是少有为妙，于是他拉了拉贺瑶，“我见识过你的能力，在水面上铺设地毯做得到吗？”

　　贺瑶问，“什么意思？”

　　“将水面或水面之上的空气压实，直到我们可以站在上面。”沈卓耀很有点奇思妙想，“此处离大坝并不远，我们可以走过去。”

　　“理论上可行，但是压实的空气虽然能载人，却也会因为重量往下沉，除非我们能摆脱重力。”邹远倒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随即，邹远又道，“我有办法摆脱重力。”

　　飞行器的速度太快，所以里面装有小型的重力调节器，防止上升下降时里面的人被惯性撕碎。拆出调节器再通过自己转化，邹远就能保证每个人都能踩在水面上。

　　这种时候，惊蛰就插不上嘴了，他拢共也没读上几年书，使劲往前想想，才能记起自己没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上过几年小学，认识一些字，寻常原理也都清楚，再深入就不行了。

　　当年上学的时候，他还有父母在身边，而今落得孤零零一个人。

　　邹远一回头，就听见惊蛰小声嘀咕着，“妈妈”，紧接着那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再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着，沈卓耀想当我儿子，你也想？

　　从这座山到大坝的直线距离并不远，走过去甚至不消十分钟。然而极为精确的能力控制消耗极大，行至中央，贺瑶跟邹远都有些透支了，脚下踩着的东西摇摇欲坠，还伴随着底下觊觎的怪物们。

　　这些怪物没有一下子冲过来实行攻击，反而形成了拥挤的环形，每当邹远他们前进一步，这些怪物就跟着蜂拥而来。
　　它们害怕又兴奋，最上面的一层甚至屡屡辟开水浪，摇头摆尾地挣扎着。

　　“沈卓耀，我问你个问题。”邹远走在最后面，他身边就跟着沈卓耀，两人说话倒也方便。

　　沈卓耀“嗯？”了一声，示意邹远随便问，他不一定回答。

　　邹远继续道，“我见过你的实力，自然界中恐怕没什么是你的天敌，但为什么之后你却开始收敛乔装？”他轻轻笑了笑，“别说是因为跟我约定在先，你不会在意我的想法。”

　　“我在意你的想法。”沈卓耀下意识反驳他，“只是我在意的方法和程度与别人不同而已。”

　　邹远并不戳穿，只道，“是吗？”

　　“我之所以不用全力，是因为我受誓约束缚，”沈卓耀回答，“倘若我一直不加收敛，地球的崩毁速度会更快，也会加速人类的灭亡。”

　　“……”别人要说这样的话，邹远只当他是个疯子，偏偏沈卓耀说这话时，有种纯粹的自信和平淡，所以他笑道，“我以为人类下场如何，你并不在乎。”

　　“还没探索完毕的物种，灭亡总是可惜。”沈卓耀也笑了，“人类遵循自己的脚步，也终究会灭亡，我又何必添柴加薪，还平白惹你不高兴。”

　　邹远常常猜不透沈卓耀的想法，这人的举手投足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偶尔说话，又对自己充满柔情，一种不平等的柔情，邹远对自家的玻璃制品也有生怕弄碎的柔情。

　　“沈卓耀，你求什么呢？”邹远轻轻叹了口气。

　　这句话风一样飘散，却还是让沈卓耀抓到了尾巴上的痕迹。
　　沈卓耀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但邹远这么一提，他的脑海里瞬间有了确切的景象——

　　是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邹远刚从外面回来，怀抱着柴火还给他带回来一根红绳，因身上的湿寒气，邹远坐得比较远，山洞里的火堆已经到了极限，剩下一点星子明明灭灭。

　　邹远将手里的红绳递给沈卓耀，“这地方荒凉，我走了二里地才给你找到这个，将头发绑起来吧。”
　　说完，邹远又回身，让沈卓耀看清自己的脑后……一枚相同的红绳扎起他日益变长的头发，邹远快活地笑道，“我也有，好不好看？”

　　后来这两根红绳，一枚四分五裂，一根始终拴在沈卓耀的腕子上，跟镣铐差不多。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踉跄了一下，贺瑶制造出来的踏板越来越不稳定，随着水浪起伏有被掀翻的趋势。
　　贺瑶的脸色苍白，看样子实在坚持不了多久了，而路程还剩三分之一，这时候出问题，所有人都会跌入洪水之中，尸骨无存。

　　始终沉默的猎犬却在这时道，“给我解开吧，以我的速度可以在桥梁彻底崩毁之前到达对岸，然后搭建骨桥……能降低小姑娘的压力。”

　　说实话，猎犬的诚信很有问题，但现在犹豫一秒就危险一秒，沈卓耀一抬手，锋利的空气就割开猎犬脖子上的限制器。
　　这个限制器是付萤搞来的新款，只能由第三方在外面进行拆卸，对进化者的伤害也不大，能力可以在几秒钟内逐渐恢复。

　　沈卓耀道，“我跟着你。”他回头又叮嘱邹远，“你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我回来之前维持原状就好，不要逞强。”

　　“……”邹远恍惚了一下，他总觉得这句话在哪儿听过，搞不好是自己曾经对沈卓耀说的。

　　控制水量的大坝已经分崩离析，原先的位置上只剩下地基还仅存着，幸好这段地基并不短也不算矮，仍尽量托着上面歪七扭八的破败建筑。

　　水流并不清澈，大半都是建筑废料、泥沙和垃圾，而大坝前那一段因为来回冲刷，以建筑废料打底，混着泥沙与垃圾，已经全部夯实，形成了一方小岛。

　　猎犬跟沈卓耀就停在这方小岛上，随即筋骨铺展，在洪水上形成了一截白晃晃的骨桥。

　　鉴于贺瑶之前要托着五个人，现在压力一减，五个当中去了两个，而骨桥虽然不长，多少也能起点作用，所有人总算平安无事的抵达大坝。

　　贺瑶需要缓一缓，她坐在最外面，顺便留意周遭情况，邹远将惊蛰留下照顾她。
　　惊蛰原本是不情愿的，离开水晶球，他的性子就野了，如果不是水下诸多虎视眈眈的目光，惊蛰甚至想跳下去游个泳。

　　但随着时间推移，惊蛰被人类文明压制的野性也逐步苏醒，他总是觉得沈卓耀周身散发着寒意，本能驱使他想远离这个人，所以即便舍不得放弃骚扰邹远的机会，惊蛰还是留了下来。

　　大坝除了被冲毁得这一截，两边还有依山而建的塔楼，塔楼包含指挥中心和操纵室，还有比较健全的报警系统，除了汛期，就连干旱、地震和虫灾等等一系列问题，都能及时监管报警，让水晶球内做好准备。

　　当邹远进入塔楼，却发现这里空空荡荡，倒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而是一个活人都没有。

　　漫进来的水位并不深，现在退至脚踝，不过水很浑浊，血渗在其中被稀释了无数倍，仍然呈现深红色，这里的工作人员全都死了，就算是爬到高处避难的，整个下半生也被啄得参差不齐，边缘的肉糜因为浸泡和失血发白腐烂。

　　更甚者，水面吐露着残破的骨架，连头皮和骨缝都被剔得干干净净，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