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末世]》北有渔樵

10、第 10 章

　　邹远给出自己的定位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婴儿房中。
　　几分钟的耽搁足够形势再起变化，邹远只看见那位呆呆的父亲，而他怀中的婴儿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本还可以掌控的未知完全隐入暗中，邹远不敢肯定在进化者面前，护防军的装备是否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失控的进化者就像是装着礼物的盲盒，有些只是些小玩意儿，有些却能造成大规模的死亡。

　　不过护防军虽然残忍暴戾，但他们也时时刻刻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每次执行任务，基本就注定了只有20%的生还几率，而大多数时候会全军覆没。

　　白雯被称为阎君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她历经三支护防军却仍然活着，白雯送走的队友和她手上沾染的人命，估计能画个等号。

　　“开始了。”邹远灵敏地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些变化。
　　轻薄的气体忽然变得粘稠且厚重，像是最闷热的夏天，凝结成珠的水分附着在皮肤上，稍微动一下，都似分开了逆流的水浪。

　　而那消失的婴儿竟然出现在了路中央，它比远看时大上一些，全身青紫色，耳后进化出了鳃，但眼睛却还是惨白色的，上面覆盖了一层膜。

　　进化者不必借助仪器就能分辨出同类的实力，这个婴儿让邹远觉得毛骨悚然。

　　“众目睽睽之下，你不要轻举妄动。”邹远回头警告沈卓耀，“如果你被发现，威胁系数升级，别说方圆一公里，第五省都会被片区舍弃。”

　　“好。”沈卓耀的脑海中飞快过滤人类历史。
　　他目前对人类的了解还非常局限，但根据人手一本的守则、历史书、生物课以及曾经健谈的邹远，沈卓耀对人类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定义。

　　有时候他也会庆幸当年一睁眼，第一个见到的生物是人类，是名为“邹远”的人类。
　　倘若这个相遇有丝毫偏差，自己只会比现在更加漠然，无法理解任何超过理性和本能之外的行为。

　　邹远从角落中走了出来，他与白雯简单交换过一个眼神。
　　护防军所有的杀伤性武器已经就位，历经生死的老手全神贯注，他们铁石心肠不会颤抖，随一声破空的尖啸，被压缩的音波子弹从四面八方射向了路中央的靶子。

　　音波子弹除了速度能与传统子弹媲美之外，还有一项巨大的优势，这东西一旦进入物体中，就会引发空气爆炸，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钢筋水泥土都能在瞬间瓦解，化成齑粉。

　　然而方才还笔直前进的子弹像是中途重新设置了轨道，围绕着小婴儿划出弧线，扎在了花坛、道路和房屋上。

　　霸道的武器肆意破坏，扬起灰尘十余里，四周瞬间灰蒙蒙一片，白雯通过内线让所有人戴上了头盔。
　　进化者不笨，护防军也不傻，双方斗智斗勇纠缠了十几年，相互之间这些伎俩心照不宣，都有针对的办法。

　　然而，就在头盔闭合，夜视系统上线的一瞬间，不远处就传来了几声短促的惨叫，随即腥臭味扑鼻，白雯撇头让过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溅出来的血却没办法全部避开，在白雯的视线中留下一道血红色的阴影。

　　小婴儿的速度超乎想像的迅疾，“咚”的一声直接撞在白雯的头盔上，白雯的反应比一般护防军又快上不少，她直接拿起手上的枪，对着自己的脑门就扣动扳机……

　　“艹，不要命了。”邹远低声骂了句脏话，他全程跟着小婴儿，与其先后出现的时间不过相差了半秒钟。
　　白雯扣动扳机的手刚到一半，就被邹远强行夺下，并一把扯下了白雯头盔上的小东西。

　　婴儿的进化方向偏水生生物，它腹部长满了锋利的骨鳍，侧面还有吸盘，一旦攀附上什么东西，就很难被拆解下来，而邹远的能力虽然不如它，但这种时候却是相克的。

　　邹远压着枪壁，跟白雯说了声，“忍着点”，忽然四周空气就被一种看不见的波纹搅乱，小婴儿的吸盘紧缩了一下随后失去活力，而与此同时，白雯的头盔也支离破碎，有一半成了废品，甚至有碎片嵌进了她的脸颊中。

　　不过，白雯刚刚都打算自爆狗头了，这点小伤她应该不放在心上。

　　这婴儿的啼哭声异常巨大，它反身盯上邹远，腹部骨鳍一并收缩，直接扎进了邹远的小臂中。

　　沈卓耀的瞳孔随着殷红的血微微一缩，他的手腕上挂着一根小姑娘的头绳，上面还有两只小小的瓢虫……这根头绳是邹远临走时留给他的，邹远的原话是，“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踏踏实实在这儿呆着，倘若你的行为不出格，我兴许会有个住处留给你。”

　　然后他又道，“这根发绳我留给你，当做承诺的枷锁，你冲动时就看一眼……不过这事全靠自觉，我也没办法强迫你。”

　　沈卓耀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毕竟他连人都算不上，但跟邹远拉钩约定的事，沈卓耀却不想违背。
　　他也曾满怀着期待，等邹远践行一个承诺，但最后也是他亲手摧毁了这个承诺。

　　不过隐藏身份也有多种隐藏的办法，沈卓耀将目光收回，落在了不远处紧闭的窗户上……人类有句话，叫“知子莫若父”，他至少还可以做做后勤工作。

　　邹远在近距离接触婴儿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进化者身上会带着少量的急救药品，包括麻药在内，因此伤口除了看起来狰狞和大量的出血，短时间内对邹远并没有实质上的影响。

　　指挥官这边直接受到攻击，致使护防军内部出现动作迟缓等问题，白雯扯了两块纱布捂住左脸，声音却仍然冷静且清晰，“配合进化者的行动！尽量保证他的安全，并减少附带伤害。”

　　护防军之所以背负上“滥杀无辜”的恶名，就是因为“减少附带伤害”在碾压的实力面前，会导致己方更大的伤亡。
　　护防军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彼此之间也是过命的交情，要用自己兄弟姐妹的性命去换平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更何况组织会统合任务成本，现在牺牲一位护防军，之后半年时间内水晶球遭受攻击，就会多死十个平民。

　　强大的屏障被瓦解，当中生活的蝼蚁如何能活？

　　“放心，我不是要束缚你们的手脚，”白雯又道，“有进化者在场，我们腾得出手来。”

　　就算是护防军，对进化者也有憧憬、向往、嫉妒和质疑等诸多情绪，不过所有人都存在一个误区——
　　我们这些普通人出任务都能生得伟大死得光荣，进化者理应更加帅气才对，然而寂静中，有个年轻的声音犹豫道，“指挥官，他们是在扯头发吗？”

　　邹远在跟半米长的小婴儿近距离肉搏，别说扯头发，就连张嘴咬人这一招都用上了，只是邹远的牙口没有小婴儿的好，竟然还落了下风。

　　“……傻比。”白雯也骂了一句。

　　邹远本就不是拳脚爱好者，他更喜欢拉开点距离，然而这小东西就是甩不开，并且随着时间的消耗，邹远察觉到这怪物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围绕他们的仪器几乎在同时响成了一片，邹远胸口处产生压迫感，与此同时，白雯的声音再度响起，“此区域内辐射超标，请所有人做好防护。”
　　水晶球没有受到任何破坏，这股辐射是忽然出现的，完全没有看见载体。

　　原本只有半米长的婴儿竟然短时间内开始长大，几秒后先是幼童又是青少年，最后停留在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的皮肤完全盖上了一层青色鳞片，即便这是陆地，拥有着水分单薄的空气，这怪物竟然也能上下游动。
　　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高度进化了，邹远所属的小队全部在这儿也不一定就是对手。

　　刚刚进化出来的怪物忽然从邹远面前消失，仿佛只在0.1毫秒间，它已经咬断了另一位护防军的喉咙，这怪物对肉不感兴趣，它直接张大了下颚叼住脖子切面，然后将去了头的人倒竖过来，直接往嘴里倒血。

　　灰尘已经逐渐沉降了下来，这一幕看得所有人胆颤心惊，白雯咬牙道，“用雷网。”

　　“……”邹远又想骂脏话。

　　雷网这种东西，算是护防军的杀手锏，也是组织正在试验阶段的一种新武器，只要撒出来就撤不回去，得一直耗到能源用尽。
　　而雷网所搭载的能源以最大功率消耗，也能持续整整十天。

　　并且，雷网能让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连空气都带着致命性的短电流，当白雯拉警戒线时，邹远就觉得这个范围不对劲，恐怕她从一开始就将同归于尽当做了底牌。

　　倘若真的张开雷网，十天时间，这段区域将沦为死城。

　　怪物的再一步进化是邹远不想看到的，但同时他的五感也得到了提升，甚至能听见空气轻微剥裂的声音，并抢在前面及时回头，与那满身腥臭的东西撞了个正面。

　　那怪物轻微笑了笑，“我们果然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