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勃朗安

98、（番外）丹枫

　　夏川卿的生日在十月底，去年正好赶上了难得的周末。
　　18岁的生日总是热闹隆重的，去的人除了化院的几个小伙伴外，还有计院的陈晗，数院的罗博。
　　提到罗博，就不得不提到代丁彤。
　　和大多数人预想的不一样，代丁彤没有上清北，甚至，连北京都没有来。
　　高考难免失常，不光秦一一，代丁彤也是其中一个，她的失常相比于秦一一来的更严重，秦一一好歹也混了个985耍耍，而她因为语文和数学两门一起失误，直掉了40几分，连211都没上成，最后综合考虑留在了江苏省内一所普通高中。
　　罗博在高考成绩出来后，让顾聂偷进学校的数据库，找到了代丁彤的住址。听说他费尽心思制造了场偶遇，然后经过一个月的死缠烂打，把那个陪他“共沉沦”的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经年失我心魂，今得君，共沉沦。
　　年轻气盛的戏言算是有了个结局。

　　除此之外，清华生科院的乔小刀，北航的江晓和慕柯寒也到达了夏川卿的生日现场，远在南方的两位化竞成员更一同发来了贺信。
　　那南京和上海的两位家长也难得抽出了空来到了这里，正在北京谈生意的顾爸爸也跟着凑了波热闹。然后到场的还有一波乱七八糟的历届金牌，甚至还有几个相熟的教授。
　　蛋糕是某几个不安分的学长学姐凑钱买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18岁的蛋糕夏川卿早就忘了是什么味道。
　　顾爸爸，夏川卿记得好像叫顾长绝，和自己的父母在开场与几位教授交谈一段时间后就不知不觉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别的他就不记得什么了。
　　他只记得那个晚上气氛火热，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喝了几杯冰酒，酒滴在唇齿之间晕染开一丝丝清冽的甜意，夹杂着向晚的微醺。
　　然后……
　　他在醒来后只想的起来记忆里最后一杯酒是江栾敬的那杯。
　　混酒。
　　这个套路有点脏。
　　江栾……肯定不止他……那么一定还有安自行，没准他的好男朋友也插了一脚。
　　思考着谁是搞事的人，宿醉的后遗症渐渐涌了上来，夏川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解一下脑壳的疼痛，然后看见了自己那称得上白皙的手腕上几道红痕。
　　夏川卿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一会，夏川卿觉得自己一脸羊脂酸。
　　羊脂酸，又名辛酸。
　　身上毫无疑问是乳酸堆积出的酸痛，至于乳酸怎么堆积起来的，他觉得他那化学竞赛全国第八的男朋友应该可以解释清楚。
　　夏川卿伸手摸了下床头柜，那里有些黏糊糊的无色液体，就那手感，黏度妥妥1200以上，密度大概比水大。一旁熟悉三无的小瓶子明确告诉他这玩意和化学实验室有着关联。夏川卿觉得自己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捻了点闻了闻。
　　无色无臭。
　　能被夹带出实验室，看起来还是这家伙自己合成的，无色无臭，黏度1500左右。
　　答案呼之欲出。

　　丙三醇，甘油。
　　学化学的真是会玩。
　　这甘油干什么用的大概不用细说，自己身上究竟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夏川卿觉得自己也想的出来。
　　真没想到这生日会变成这副样子。
　　幸好那群大人早早地走了。

　　顾聂带着早餐进房间时，夏川卿正拿着手机写论文。
　　和先前无数个早晨如出一辙。
　　听到开门声音，写论文的表情平静地回头，“说吧，忍了多久了？”
　　顾聂一时有点心虚：“……”
　　夏川卿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在找借口的男朋友不说话。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憋了好一会，顾聂终于说话了。
　　“还行。”夏川卿歪了歪头，“吃早饭吧。”
　　顾聂：那啥后，男朋友这么平静该怎么办？

　　过了很久，顾聂才发现，不是这一次，夏川卿从来都是这样。
　　从大一这第一次到大三，期间两个人鬼混的次数不少，夏川卿每次结束后都是淡淡的平静，与平静前的那个他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两个人成功从新婚燕尔过渡到了老夫老妻。

　　大三结束，大四开始。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保研只是一个过场，对于陈晗和罗博也是。但是他们没有就此不再对这两个词不报任何关注。
　　罗博还牵挂着江苏的代丁彤，陈晗还想着秦一一什么时候考到他们这里。
　　复旦的孙兴宇推免结果是第一个出来的。
　　北大，临床医学。

　　另外两个人中，代丁彤的结果比秦一一的出来的还早些。
　　代丁彤没有从普通高中一飞冲天，但是也是保研到了北理。
　　只剩秦一一了。

　　化竞teacher free讨论组。
　　［陈晗］：秦一一，我们还在等你，你什么时候来啊。
　　陈晗每天把这句话发一遍。
　　迎接她的是秦一一日复一日的沉默。
　　沉默至冰点。
　　仿佛成了结局。

　　这个大四寒假夏川卿和顾聂打算在学校多留一段时间。
　　化竞的学长和学姐，某些不要脸的家伙们大多进了实验室，他们俩有事没事去蹭一波，顺便秀秀恩爱。
　　一时秀恩爱一时爽，一直秀恩爱一直爽。
　　顾聂算是体会到了。

　　冬天的北京一直被蒙在厚厚的雪里。
　　夏川卿脱掉实验服，换上大衣，和顾聂并排走在雪里。是黄昏，雪还在下，仿佛没有尽头。
　　微弱的光源映着博雅塔，它还是抱着一串串的冰挂不放，有些别致的幼稚感。
　　面前的雪地上是零零碎碎的脚印，在脚印的尽头，夏川卿和顾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个人影一闪而过，然后顾聂嘟哝了句：
　　“为什么我觉得那是秦一一？”
　　夏川卿沉默一会，笑道：“我觉得也有点像。”
　　“那她是？”
　　“要不去搜搜有没有公示？”
　　“好。”

　　人人都说“星离雨散”想表达的是在一起的人纷纷别离，从此天涯陌路，南北归途。
　　但是星聚在一起是浩瀚河汉，散开来是满天辰斗。雨聚在一起是云卷云舒，散开来人间甘霖。
　　星离雨散，始终不过，同源而生，同情而存。

　　时隔多年，夏川卿和顾聂已经很能想象这样的情景。但他们却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存有的一些人，在时隔多年后，他们依旧跨越山南水北，奔赴同一个地方。
　　虽然奔赴的理由不一，但是毕竟是集齐了。
　　始于青竹丹枫，终于岁月与共。
　　和罗博在一起混久了，夏川卿也多少会用一些诗句，才疏学浅，但是此情此景，却恰好有那么一句话，分外恰当。
　　那是李白的诗：
　　“当筵意气凌九霄，星离雨散不终朝。”
　　确实在那年夏天，大家的确星离雨散了。
　　确实这个世界上总是盛宴易在，良会难逢。
　　但是当年大家都意气风发，现在也是一样。
　　所以，就不终朝了。
　　是啊，不终朝。

　　北京的能见度确实不是很高，在现在的天气里更是只看得到云，和那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夏川卿靠在顾聂肩上，抬头望着，然后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顾聂知道他为什么笑，于是歪了歪头，跟着一同笑起来。

　　笑意晕染。
　　像是那年那个夜晚，万家灯火长明，浮世平安。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