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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Mojito的约定 ...

  •   接下来的一周,Doris依然像往常一样全力投入到工作当中,她接了一个新项目,是老客人的业务,每天她都在跟客户沟通项目的进展情况。周总召集我们几个负责人商讨业务转型的可行性,Doris给出了自己的方案,项目开发部分出一半的人来,全力研发公司自己的APP应用。在座的大家都有些错愕,包括老板周总,他问Doris可有对APP的功能导向进行分析过。Doris说有,然后她打开了PPT,介绍起手机视频直播行业的前景。她说,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满足于用文字和图片来分享自己的生活了,视频分享类的手机应用会越来越受到年轻人的追捧。Doris停顿了一会,眼睛转向周总,说按照这个方案,公司的业绩势必会暂时受到影响。周总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但从长远看,盈利预期还是很可观的,钱对于他来说只是数字,他这个快赶不上时代的人愿意助力年轻人放手去博浪。我看着Doris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满是自信和憧憬。

      阿懿在电话里向我打听她的状况,我说想找个时间跟他见个面,当面聊聊。阿懿说,前段时间父亲的公司出了点小状况,他不得不帮父亲找熟人关系来解决,现在已经没事了。他说,所谓的找熟人关系无外乎就是出入各种高级私人会所,听一帮与他父亲同辈的“重要人物”胡吹海侃,讲述自己辉煌的创业史,然后以后辈的身份献上几句奉承话,把他们伺候舒服了,直到他们同意帮忙。我开玩笑说,像他这样有身份的人,也有低头的时候。他无奈地说,大部分的人只能看到这个社会的冰山一角,表面上光鲜亮丽的人背后不知道要给多少人装孙子。我笑着,他说的话有些糙,但确实是现实。他还说,家里来了很多相亲对象,大多数是父亲合作伙伴的女儿,侄女,或外甥女,他有些不胜其烦,一个个地被他想着法子打发走了。我只是问他,他还爱Doris吗。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约我周五晚上到世界之窗的爵士花园酒吧碰面。

      周五下班后,我换掉了身上的公司制服,准备前往世界之窗。在地铁上,阿懿发信息说他在世界之窗附近的阿尔卑斯山室内溜冰场。我从金字塔形的地铁口出来,找到了那,里面寒气逼人,身上的燥热瞬间被驱散。溜冰场内悬挂着世界各国的国旗,音响正放着周杰伦的歌《最长的电影》,“朦胧的时间,我们溜了多远?冰刀划的圈,圈起了谁改变......”我看到阿懿穿着冰刀鞋,在冰面上飞速地滑行着,眼见就要撞到别人,他突然一个变向,与别人擦肩而过。他看到了站在场边的我,划向我身边,说深圳没有真正的冬天,只有来到这里,他才能找到些许冬天的感觉。他说,在五岁以前,自己都是跟随爷爷奶奶住在湖北的老家。那个时候他父亲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在深圳还未站稳脚跟,因此没办法把小孩带在身边。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告诉他爸妈就要回来了,因此他对于冬天总有着一种特殊的期待。他记得有一天,父母从深圳回来过年,家里正下着大雪,他和爷爷奶奶去村口迎接他们。父亲的面孔依然熟悉,一把抱住他,将他裹进自己的大皮衣里。阿懿漏出小脑袋,一边看着父亲呼出来的白雾,一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与这个世界初次相遇的孩子。我看着他说着这些童年记忆,也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人对于过往的某些片段总会有着很深的印象,而其他的事却十分模糊。

      阿懿换掉了溜冰鞋,然后跟我一起来到附近的爵士花园酒吧。这个酒吧位于欧洲印象小街,设立在树荫下,周围都是荔枝树,时值盛夏,抬头就可以看到枝头挂着的荔枝。周围是色彩斑斓的圆顶尖塔的西方建筑,给人一种身处异域的感觉。阿懿点了几瓶德国黑啤,我喝了一口,味道比普通的啤酒要浓烈,有些苦味。阿懿看着我脸上有些苦涩的表情,笑着说这是正宗的德国慕尼黑啤酒,一开始喝会感觉很难喝,但喝过几次之后,就会喜欢上这种味道。酒吧的大屏幕上正在转播足球比赛,但似乎没有多少人在关心球赛,气氛也很安静,大家各自喝着自己的酒。台上的乐队由几个老外组成,正在调试乐器。

      我硬着头皮喝完了一杯啤酒,然后告诉了阿懿上周六发生的事,以及这一周来Doris的生活状态。阿懿眼睛没有看着我,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哼笑了一下,说事情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未来。接着,他掏出了手机,给我看一张照片,那是一艘白色的帆船在蔚蓝的海面上航行,Doris穿着一条红色的波西米亚裙,戴着一顶宽檐帽,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画面美得让人心醉。阿懿说,这是在哈瓦那旅行时拍的。他喜欢来这条小街,是因为这里的一切看起来跟哈瓦那很像。

      这时,一个中年混血老外来到我们这一桌,跟阿懿用某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愉快地打着招呼。只见这个中年男人身穿海滩花衬衫和短裤,头发有些谢顶的迹象,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热情。阿懿跟我介绍说,他叫森迪亚哥,古巴人,当初在哈瓦那旅行的时候在街头认识的,擅长音乐表演。后来阿懿把他推荐给了世界之窗的一个外国人演出团体,他很高兴地来到了中国,对阿懿十分感激,说他在中国比在古巴要赚得多的多。森迪亚哥用稍显拗口的普通话跟我打招呼,我叫阿懿帮我翻译,跟他说,我读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里面的主人公也叫森迪亚哥。没想到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他们古巴人讨厌美国人,还说海明威是个不尊重女性的混蛋,然后脸上的表情又立马转为笑容,说但是他们欢迎中国人,因为两个国家是社会主义好哥们。我们三个一起笑了起来,举起了酒杯。随后,森迪亚哥加入了酒吧的乐队演出,异国风情的音乐声瞬间弥散开来。

      阿懿开始讲起Doris没有说完的故事,而我再一次成为一个偷故事的人。阿懿说,来到了哈瓦那,他才发现慢下来的生活原来如此美妙。在深圳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感觉一切变化的太快,几乎不给记忆多少存留的时间。他和Doris漫步在哈瓦那的街头,街边的很多建筑还是十六七世纪西班牙殖民时期建造的。人们坐在露天咖啡馆闲聊,街头艺术家吸引着游人的驻足,小摊贩向游客们出售着各种美味的水果和饮料,很少看到来往匆匆、为生活而奔波的上班族。我笑着说,也许那里的人们才真正懂得如何生活。阿懿说,加勒比海地区历史上就是海盗们的乐园,人们怀揣着寻找自由的梦来到那里,殖民时代结束之后,这种自由的气息依然浓烈。阿懿问我,有没有玩过《刺客信条:黑旗》这款游戏,我说玩过。他说,他在玩游戏的时候,喜欢让爱德华(游戏中人物)爬到教堂的钟楼上,俯瞰着哈瓦那的全景。自己亲自来到了哈瓦那,他才发现游戏中一些建筑在现实中是真实存在的,但现实更让他惊叹。他感慨地说,只有自由的精神才能创造出哈瓦那的惊艳。

      阿懿也是一个想到哪说到哪的人,也许随性的人更能发现生活中的一些小幸运。到达哈瓦那的第一天傍晚,阿懿和Doris来到了著名的La Bodeguita del Medio酒吧。这是海明威的书中提到过的酒吧,他对那里的Mojito鸡尾酒十分迷恋。酒吧间装饰得很有古典韵味,靠墙处有书橱,摆放了翻译成各种语言的海明威的小说。里面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彼此说着各种各样的语言,但吃喝着一样的酒和食物。Doris点了两杯Mojito,阿懿端起一杯,吸了一口,感觉异常的酸涩。Doris看着阿懿的表情,笑了起来,说原来作家的话并不可信,海明威是个骗子。阿懿要了一杯清水漱口,然后说,海明威应该是个特别喜欢吃醋的男人,他爱过的女人应该都受不了他这种性格,所以最后都离开了他。Doris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认真地望着阿懿的眼睛,说她也是一个会吃醋的女人,他以后会不会也离开她。阿懿愣了一下,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随后,他又端起那杯Mojito,一饮而尽,脸上再没有丝毫酸涩的神情。他双手放到Doris的肩膀上,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他不会给她吃醋的机会,因为他才是那个把醋全部喝掉的人。Doris眼中似乎盈着泪水,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刻下了一个口红印。随即,Doris露出很自信的表情,说阿懿以后也不用吃醋,她Doris也不会给他机会的,她的这个吻就是她的誓言。

      随后,Doris在吧台前兴致勃勃地用西班牙语跟一个酒保聊了起来,阿懿大学时期学过西班牙语,他听出她在跟酒保聊着这个酒吧的历史。酒保拿出一本相册,一边翻阅着,一边给她介绍除了海明威外还有哪些著名的人物来过这间酒吧,哪些经典的电影曾经在这里取景。酒保又拿出一本签名册,他给她找到了海明威签下的名字。他给Doris讲述这个签名的历史,创作《乞力马扎罗的雪》这本小说时,海明威一度失去了灵感,于是他又来到了这个酒吧,喝着Mojito酒,终于重新开始拿起笔创作,并顺手在签名册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Doris问酒保,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册子上签名留念,酒保回答,当然可以。于是,Doris写下了自己和阿懿的名字,并画了一个心形将俩人的名字圈了起来。阿懿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Doris的侧脸,那神态仿佛像一个新生命对来到的这个世界充满着憧憬,就像某个电影里的画面。阿懿说,从那一刻起,他确定了Doris就是他今生真正爱上的女孩。

      接下来几天,阿懿开着一辆蓝色的古董车载着Doris穿梭在哈瓦那的古老街区,他们一起去参观了各种艺术博物馆,还去了革命广场,看到了大楼外墙上切格瓦拉的巨幅像。因为足球和摇滚乐,阿懿认识了切格瓦拉,并成为了他的崇拜者,尽管两人生活的年代相隔有些遥远。他们来到了古巴革命博物馆,看着墙上一张张历史人物的黑白照片,其中有古巴开国领袖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年轻时代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谈笑风生,意气风发。Doris问阿懿,切格瓦拉出身于一个家庭条件优越的家庭,后来怎么会选择走上了充满危险的革命道路呢。阿懿说,切格瓦拉生活在红色的年代,全世界无数不甘沉沦的青年都在蠢蠢欲动,意图改变那个腐朽堕落的时代,而他作为一个有着反思精神的资产阶级小青年,最终走上那条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道路似乎是命中注定的选择。Doris有些不理解,从女人的角度来看,战争是充满危险的,是流血和死亡,跟浪漫沾不上关系。阿懿望着她眼中的疑惑,笑着说,看看现在他们所处的这座美丽的城市,如果没有革命者们的付出,也许就没有了现在自由的哈瓦那了。然后,他指着墙上一张海明威与卡斯特罗的合影,说Doris文学偶像的偶像也是革命者。Doris叹息着,说自由的代价总是如此沉重。阿懿回复说,也正是因为这样,自由才弥足珍贵。

      在老城区街道的一个十字路口,他们遇到了正在街头演出的森迪亚哥和他的乐队。音乐声使人觉得很舒适和放松,阿懿忍不住想露一手,他跟乐队借了一把乌克丽丽,弹唱了酷玩乐队的《Viva La Vida》,乐队成员也加入了伴奏。唱完之后,大家都鼓起掌来,森迪亚哥让Doris也唱一首。Doris接过阿懿的乌克丽丽,唱起Jason Mraz的那首风靡全球的《I’m yours》,同样也赢得了掌声。随后,森迪亚哥和他俩聊了起来,他问阿懿有没有出海游玩过。阿懿笑着说,他还没有体验过“老人与海”的经历。于是,森迪亚哥告诉他们,他的一个朋友经营着一个帆船码头,如果想出海可以找他朋友。

      第二天,阿懿和Doris来到了码头,从森迪亚哥朋友那租了一条白色风帆船。海面上碧空如洗,白色的海鸥划过水面,激起朵朵浪花,船在海面上劈风斩浪,飞速划行着。负责掌船的是个十六七岁的皮肤黝黑的混血男孩,名叫莫里斯,是老板的侄子。莫里斯跟阿懿讲述着加勒比海的历史,这片海域在大航海时代曾经是海盗与冒险家的舞台,海盗头子黑胡子和威廉基德的故事已经流传三百多年了。他说,英国和西班牙曾经试图统治这一片海域,如今这里终于又恢复了自由。莫里斯从船舱里拿出两瓶莱姆酒,递了一瓶给阿懿,继续说,哈瓦那本来是一个干净美丽的城市,但来自周边国家的毒贩都开始染指这座城市,将这当成是产品运往美国的中转站,他自己曾经被诱惑,差点就被毒品给毁掉,还好他叔叔及时将他救了出来,把他安排在船上做事。他一边喝着酒,一手指着海面上不远处的岛屿,说那些海岛曾经是海盗们埋藏宝藏的地方。

      Doris穿着长裙,站在船头,靠着围栏,气定神闲,用手遮住阳光,披散着头发,享受着海风拂过发丝的舒适。阿懿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了那张给我看过的照片。阿懿来到Doris身边,他神秘地说,莫里斯告诉他,这附近的某个岛上埋藏着宝藏,要不要去探险一番。Doris露出高傲的神情,说她可不是出海来跟他寻宝的,而是来享受女人与海的邂逅。阿懿开玩笑说,他现在决定,要做一个加勒比海盗,带着Doris这个女海盗一起去寻找金银岛。他双脚踩在船头的栏杆上,双臂展开,对着大海大声喊着《泰坦尼克号》里杰克的台词“I’m the king of the world”。Doris笑着,说他刚刚还想当海盗,怎么立马又要成为the king of the world了呢。阿懿靠近她身边,双手放在她的腰上,说此时此刻,这只船就是他们唯一的世界,他要做一个航海家,带着Doris寻找到自由的彼岸。Doris也抱住了他,说她不想要什么梦幻岛,她只想珍惜此刻的瞬间,也是永恒的瞬间。阿懿述说着回忆,脸上浮现出我之前从未看到过的幸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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