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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蹊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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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把帽子压得很低的,穿着长袍的男人从上海的一条弄堂里匆匆走过。拎着箱子的手此时都是汗。
这段路,是日本人检察最严的路。过了这里,再平安坐上火车抵达重庆,一切就都好了。
忽然,枪炮声响起,那男人应声倒地。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人从转角处走来拾走了男人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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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赵叔被杀了?”
李言蹊站在窗前,无比震惊地看着告诉他事情的男子。
男子点点头,“箱子……也没了。”
李言蹊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没事。我可以搪塞过去,你不用自责,仲南。”
那个叫仲南的男子沉默不语。
李言蹊走过去拍了拍李仲南的肩,“收拾收拾,待会,向野该来问我们了。”
两人接受完向野的盘问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客厅里,王伯和阿懿还在等着。李言蹊和他们打了招呼,便打开自己的房门,李仲南也跟进去。
“王伯,先生和仲南哥的脸色都很难看,要不要叫夫人?”
阿懿想起刚才二人的神色,就觉得害怕。她来李家多少年了?还从没看到过那样的先生。
王伯摇摇头,“你这孩子,叫夫人来?夫人不火上浇油都是万幸!”
王伯想想自家夫人每天的状态就替自己家先生难过。
每天只要在先生面前,夫人绝不给好脸色,可只要先生一上班一出门,那夫人简直就是一个脱缰的野马。
先生那么好。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要温柔有温柔,要钱还有钱。夫人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先生呢?
“阿懿,你去把饭菜热一热,先生和仲南估计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王伯就是王伯,看惯了先生一天到晚的阴晴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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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野怀疑我们了?”
李仲南问正站在那边的李言蹊。
只见李言蹊缓缓地摇头,“他相信了我的话。只是……赵叔的遗体我们没法安葬。”
“向野要怎么处理?”
“他要挂在城门上。”
许久,李仲南红了眼眶,“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赵叔也不会来上/海,也就不会带走那个情报,更不会被发现……”
李言蹊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重重地叹了口气。
“仲南,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日/本人。”
李仲南不说话,满脑子都是儿时赵叔哄着自己的样子。他的心,像是一点一点被凌迟。
李言蹊叹了口气,“出去吧。阿懿应该热好饭了,你多少吃一点。你……你也别太伤心了,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
“我明白。”
李仲南低声答应,转身出了房间。
餐桌上,李言蹊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夫人吃过了?”
“吃过了,这会儿已经在房里歇息了。”
王伯微微躬身。他的声音永远是那样不快不慢,任何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觉得是区区小事。
李言蹊点点头。
他的夫人不见他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讨厌他,他知道。所以结婚那天他就在婚房的沙发上坐了一夜。她也从不主动同他说话,回应他的话也只是嗯嗯啊啊。他知道她烦他,于是每天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和她的作息时间错开。
可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呢?
因为苏阳的父亲苏观是红色资本家。可他的这位老岳父并不知道他的共/党身份,苏观只知道他成了红色资本家便身处危险之中,他想女儿安全,只能把女儿嫁给新/政/府的李长官。
反正李长官对女儿有意思是整个上/海都知道的事情。女儿不会吃苦的。
就这样,即使苏阳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成了李夫人。他们最开始也算是相敬如宾,直到……那一天。
李言蹊晚宴上的酒被人下了药。他强忍着回绝了不怀好意的人给他送来的舞女,回到家中把自己锁在房里。苏阳只是问他怎么了,可是听到苏阳声音的那一瞬间,他理智的弦断了。
那夜过后,苏阳有了孩子。
从此,他们连表面夫妻都难做下去。
苏阳似乎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是可能是出于母爱的天性,她把它留了下来。现在,是第六个月。
李言蹊自然为她鞍前马后,可是她看都不看一眼,最后无奈之下,李言蹊便一天到晚回避苏阳。苏阳求之不得。
忽听得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李言蹊抬头便看到一身睡衣的苏阳。肚子微隆,她的身材向来都好。
“夫人,怎么了?”
阿懿忙跑过去问。
苏阳看了李言蹊一会儿,最后却说,“没事。”又转身回了房间关好了门。
“嫂子是不是要和你说什么?”
李仲南喝着汤,漫不经心地问李言蹊。
苏阳的确是有话要和李言蹊说的。她巴巴地等着李言蹊回来,就是有话要说,可是见到了李言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得又回了房间。
我下楼看他,他也只是坐在那里看我,没有任何话语要对我说的意思。可能在他心里,我不重要,孩子也不重要。
苏阳躺在床上想着。她想快点入睡,却失了眠。
下午苏阳去找了个老中医,老中医给苏阳号了脉,告诉苏阳,这绝对是个男孩。
苏阳想告诉李言蹊,于是习惯早睡的她一直等到李言蹊深夜回来。他明明伤害了她,可当她知道孩子性别的时候,还是想第一个告诉他。
可能是因为他是孩子的爸爸。苏阳安慰自己。
后来的李言蹊如若知道那晚苏阳的欲言又止是想告诉他孩子的性别的话,他一定会追着苏阳上楼,就不会直到N多年后才和自己的夫人冰释前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