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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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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想起曾听说过的一则传言,来自云归的传言。那传言说——荷君仪容,窥之息止。
——原来那不是传言。
这样看一眼就会窒息的美貌。
她现在终于懂了。不是威严刻板到不敢逼视,亦非昳丽鲜艳到摄魂夺目,而是那种瞧着仿佛整个人浸泡在泠泠的清泉之中,一路舒心到底的容颜。
他的眉,恍如远方隐在霜雪云雾中黛青的山脉,他的鼻梁,似高山的巍峨、似松柏的挺拔,这些硬件,为他的容颜奠定了英俊的基调。
而他那些美与柔软,又全部藏在细节之中,如他眼睫,仿佛轻轻飞起的蝴蝶,又如他薄唇,天生微弯的弧度如这世间最柔情的花蕊。
她从他的身姿中,好似看见寒松屹立、山高水远,却又从他的眼瞳中,看见了斗转星移、沧海变幻。
他向她走来,走得那么近。
每走一步,她就仿佛得了那树妖胡诌的心口疼的病症,好像他每一步都踏在了她心上的伤口之上似的,凶狠致命,不留余地。
这样美丽的人,这样美丽到令人疼痛叹息的容颜。
仿佛集这世间生灵的美好于一身,又融会贯通,沉淀出独属于他的绝色资质,使人平白觑上一眼,待那片刻的怡然沉没过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惊心动魄、心意难平。
可是她对着这样的美貌,却双目酸涩,茫茫然落了泪来,好像突然与久别的故人重逢,又好像只是被他的容色震撼所致。
她也莫名其妙,擦了泪去,抬着雾蒙蒙的眼,强忍着泪意,平声道:
“阁下便是小荷君?”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竟不自觉带了哭腔。十分尴尬,所幸她面皮常年苍白,也不易脸红,缓了缓,接道:
“小女子芊芊。本无意叨扰,只是有人托我来送一东西,走到那结界尽头时却不见人领路,这才不请自闯。”长长一揖,“还请荷君恕罪。”
那男子看着她,垂眸。
突然问:
“你吃饭了吗?”
风穿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
芊芊懵在原地。
以为她没听清,风荷又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吃饭了吗?”神色却很清淡。
若非他咬字清楚,声线古雅,芊芊都要以为他说的是“练剑了吗”“修习了吗”,而不是这么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俗问候。
因为太惊讶,芊芊竟然诚实地回答了他:
“没有。”
……
芊芊坐在桌子前,发呆。
树上的鸟儿还在叽喳乱叫,芊芊看着眼前的菜肴陷入了沉思。
炒三丝,小葱伴豆腐,虾饺丸子,白切鸡。
还有一盘红烧肉。
素菜颜色新鲜,豆腐白嫩软滑,肉菜则色泽诱人,气味香浓,她相信,不论哪一个,入口绝对是极美味的。
可是不对啊。
“我是不是走错了?”她喃喃。还是云归小荷君被调包了?
那风姿翩然的男子打了一盆水,在她身边净了手,又取了一旁树干上挂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她盯着他,拎着筷箸,半晌也不挪动一下。
风荷正好也转过头来看她,见她不动作,蹙了眉:
“不合口味?”
芊芊摇头,又诧异地眨眨眼睛。
风荷坐到她对面,指指桌上的菜。
“那为什么不吃?”又看她。
对着这样一张脸,芊芊竟然觉得腹中果然有些饥饿。他言语虽淡然无波,眼神却隐隐带着点委屈。迎着这样的眼神,芊芊竟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不由自主地扒了一口饭,咽下肚子时才觉得诡异。
诶?不对啊?
“啪”地放下筷子。
“你是小荷君?”
“是啊。”他好像不解她为何这样问。
芊芊噎了一噎。观他神情,不似说谎;况且若不是小荷君,谁能顶着这样一副容颜,悠哉哉地在等灵峰的竹林里晃悠?
“你身上没有仙气,”芊芊蹙了眉,“而且,你还不住在浮云殿。”她可没忘记穿过花海时看见的云上宫殿。
而这人带她来的是竹林外的一处小溪,小溪旁有个木屋,虽清静典雅,却有些简陋了。怎么看也不该是堂堂阁主居住的地方啊。
“我将仙气敛去了。”他垂了目,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片扇形的阴影,“浮云殿闷热,我便偶尔下来坐坐。”
什么?闷热?浮云殿?
芊芊瞠目结舌,她没听错吧?
还待再问,风荷却撂了袍子,徐徐离去。
芊芊望着那颀长背影,心道,怪人哦……
锁灵囊内一直噤声的树妖也道:
“奇怪哦……”
“你也觉得有点诡异对吧?”芊芊仿佛找到了知音。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荷君没有一掌拍死我真是稀奇……”
“……”芊芊抚额,她不该指望这个蠢物的。
树妖解释道:
“你看啊,都说这云归门的小荷君冰冷严厉,视妖魔邪物为杀父仇人,见则必诛。可这个,却温声细语,请你作客,甚至还无视了我!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芊芊一掌拍在锁灵囊上:
“聒噪。”
却也心生疑惑,难道外界那些关于荷君的传闻,都是谣言么?眼一瞥手下的锁灵囊,芊芊想起正事来,便起身去寻那小荷君。
兜兜转转一圈,没见着人影,却从某处传来悠悠乐声。
是陶埙。
仿佛从远古的风中吹来,带着无限苍凉与萧瑟。
这曲调,甚是悲伤。
芊芊站着听了一会儿,才往木屋那边走去。果不其然,那古怪的美人倚在墙边,光阴寥落,他捧着陶埙,孑然一身,影子修长。
仿佛已寂寞了很多年。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芊芊问。
见是她,风荷笑了:
“念……”忽然咳了咳,别开眼去,“这曲子没有名字。”
芊芊道:
“是么,这样好的曲子,可惜了。”只是无意的感叹,举起锁灵囊,问道,“阁主,这东西怎么办?”
风荷收起陶埙,蹙眉道:
“不用唤我阁主。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风荷’。也可以同云归的弟子们一般,唤我小荷君。”
“好的阁主,”见风荷看她,似乎带了些恼意,又笑道,“小荷君。”摇摇锁灵囊:
“怎么处置?”
看着她有些促狭的笑意,风荷心底那一些积压的郁卒不知怎的,忽然散了。他轻声道:
“随我来。”
领了芊芊到屋后的小院,推开一处木门,现出一汪碧绿的菜畦。
噗!芊芊嘴角抽搐,原来云归门的小荷君真的有座菜园子!
可看看风荷一脸淡然的表情,芊芊又不觉得这事有多么新奇了。探头往里一瞧,得,还以为会种什么仙花仙草小灵芝,竟然全是萝卜青菜小豆角!
望着远处爬满木架的嫩绿藤蔓,芊芊喃喃道:
“小荷君是个妙人。”
风荷弯了弯水杏凤眼:
“他们也常常这么说。”仿佛很是受用。
得,他以为她夸他呢……
芊芊不好意思地扭了头去,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风荷淡淡将手一指,温软道:
“你把锁灵囊打开,将那物倒进地里就好了。”
兀自转身摸了摸袖子,动作极美地……撒了一把玉米粒,只听声声清鸣,不知从哪里飞来两只五色锦鸡,争先恐后地啄食地上的玉米粒,羽毛斑斓,煞是好看。
芊芊正拔了塞子,转头看见这一幕,瞪大眼睛,忽然想起桌子上那一盘白切鸡。
又看看两眼弯弯的小荷君。
想起穆明说的:仙人并非全然不进食。
她现在知晓了,只是。
“原来神仙也是荤素不忌么。”嘟囔道。
“你说什么?”风荷睨她,露出迷茫的神情。
“没什么。”芊芊低了头去,见从锁妖囊中缓缓流出一股黑气,一碰着地面便落地生根,化成了一棵瘦弱的树,在风中瑟瑟发抖:
“多谢荷君不杀之恩!”
任务完成,芊芊原路返回。风荷与她同行了一阵,半路忽然迷惑道:
“他好像很怕我?”
“谁?”问罢,芊芊明白过来:
“哦,那树妖啊。”不以为然道,“他冷,别管他。”
风荷便点点头。
天呐!这也太好骗了吧?芊芊斜睨他,心中充满了疑惑,这货这个阁主是怎么当到现在的?
风荷送她来到幻花结界,芊芊再次作揖道:
“此次误闯,实在失礼。小女子是蓬莱苏家芊芊,今至云归养病,以后还请仙君多多关照。”
“自然。”风荷很流畅地接过话茬。
芊芊只当是客气话,笑笑不语,挥手作别。
再回首,那道绝美身影渐渐模糊在飞花之间。
他就像一个梦。
芊芊在心底呢喃一遍:
“风荷。”
——
竹叶飒飒低语。
修长的指摸上石桌,风荷凝视那些一口没动的菜肴,轻轻叹了口气。
云归殿内。
“本座的话,都记住了吗?”穆城淡淡问道。
穆明低着头,抱拳:
“弟子都记住了。”
穆许见心爱的大弟子神色沮丧,不免心疼,维护道:
“门主,明儿年纪尚浅,他两个师弟又阅历不足,你何必训得这么过分嘛。”
穆城未说话,穆明先躬身拜道:
“多谢师父。”又道,“门主教训得没错,神器说到底只是一个工具,此次是弟子欠缺考虑,行动过于冒失了。弟子今后一定多加督促自身,多凭能力说话,不会过于依赖外物了。”
穆城叹道:
“如若云归人人都同你一般明事理,何愁不能长立仙界,万古流芳啊。”
“至于金陵城一事,”他皱起浓眉,“此地近来频繁有古怪之事发生,魔族夙陨竟又亲临……莫非是魔界将要有什么大动作了?”遂命令道,“穆明,明日派遣几个弟子前去查探一二,只是切莫打草惊蛇。”
“是。”穆明应了,这才恭敬退出。
这日清晨早起,芊芊习惯性地喊了一嗓子,“听柳——”
窗外鸟鸣清脆,却无人回应。她恍惚才反应过来,此时已身在云归。
揉揉脑袋,起身穿鞋,自行去打水洗漱。
正收拾好,拉开房门时,一张俊脸近在眼前,阳光洒在他眼睛上,仿佛珍珠一般地发亮。芊芊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退了几步,看清来人是穆青,面无表情道:
“何事?”
真是冷淡啊,穆青撇撇嘴:
“这不想着小师妹初来乍到定然无聊么,云归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就让师兄带你去逛逛,怎样?”
芊芊“砰”地关上了门。
“诶?小师妹你干嘛?”
她凉凉的声音传来:
“谁是你小师妹。”
穆青摸摸鼻子,发现这苏家大小姐今日心情似乎有些不好,但一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一时间又充满了干劲。遂拍门道:
“苏姑娘,木谣姑娘,芊芊,阿枝~”
房门被芊芊“唰”一下拉开,露出她俏生生一张小脸,唇一张,吐出两个字:
“聒噪。”
穆青便瞧着她笑,眼睛弯弯的样子,倒不像他自己了,像他哥穆蓝。
芊芊自他身边走过,“玄字阁没有课业么?”
“早就做完了。”
“那也没有教习么?”
“我哥顶着呢,我与他并不在一个时候进学。”
“你哥?”芊芊扭头去看他。
穆青狡黠一笑,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芊芊这才注意到那上面的花纹是蓝色的,这货原来穿的是他哥哥的衣服。
“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穆蓝的?”穆青反而感到奇怪,走到芊芊身边,好奇问道。
“我没认出。”芊芊目不斜视。
“骗人!”穆青才不信呢,就冲她看他那眼神,啧,高冷中透着一股无视,还有一股清冷,反正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她绝对知晓他是穆青,可是他与兄长相似了九成有余,连师父也常常弄错他们两个,这个芊芊又是怎么分辨他们的?
穆青像条尾巴一般地跟在芊芊后面,追问道:
“你究竟怎么认出是我的?”
芊芊真想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让他安静些。
可穆青殷勤地带她去附近膳堂用了早膳,填饱肚子的芊芊又想,这小子其实也没有那么烦人。
若非他还拉着她的袖子:
“木谣,我带你去个地方。”
芊芊正想严辞拒绝,喉咙忽然一哽,忙伸手捂住即将出口的饱嗝,大风起兮,转眼就被穆青带到了云归山下的无极广场之上。
芊芊刚站稳脚跟,眼睁睁看着一张写有“御风”二字的符纸在空中焚烧成灰,簌簌落在她脚下。
穆青打了个响指。
芊芊望着漫天飞舞的佩剑,还有上面东倒西歪的云归弟子,疑惑道: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穆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搓搓手:
“不好意思,落错地方了。”
芊芊转身就走。
穆青又扯住她,严肃道:
“这次绝对不会出错了!”
摸出怀里一张符纸,念了个决,又是一阵大风卷来,芊芊双脚再次触到实地时,却蓦然感觉一阵冰凉。
脚下竟然是一处浅潭,此时潭水浸湿了鞋袜!
芊芊面色铁青。看向稳稳落在一边青石之上的穆青,真想仰头问苍天:这货是你特地派来作弄本小姐的吧??
穆青低眉看她,尴尬地挠挠头:
“失算,失算。”
芊芊真是给他气得无语,转身一屁股坐在青石上,随手脱了湿透的鞋袜。管它什么千金大小姐的端庄矜持,通通见鬼去吧!
穆青理了理袍子,芊芊坐在他身边,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穆青一低头,就看见她娇美的侧颜,苍白细腻的肌肤,弧度优雅的睫毛,不禁脸上微热,忙将目光调往别处。半晌,又看过来,盯着人一双洁白玉足发呆。
然后像个愣头青一样开口:
“我哥说,人间的姑娘,是不能让陌生男子看自己的脚的,否则,就相当于要嫁给那人了。”
芊芊忍无可忍,侧头去吼他:
“那你还看得那么来劲?”
目光都要把她脚背灼穿了好不好!
哪知素来镇定的穆青小师弟接触到她恼怒的目光,竟慌乱地移开眼去,不知该往哪里放。看着远处一块巨大的青石台忸忸怩怩道:
“你把鞋穿上。”
芊芊冷漠:
“湿的。”
“哦。”答完这个字,穆青忽然俯身,将芊芊拦腰抱起,往前方那座青石台飞身而去。
芊芊僵滞在他怀里。
“我的鞋。”说完,又觉得古怪。关注点貌似不对啊?
穆青把她放下,立即保持了安全距离,言简意赅道:
“你行路不便,这才抱你过来,还望见谅。”又仿佛掩饰一般地飞快道,“你脚下这座石台,叫观生石,可以看见前尘往事,若是仙缘深些的,还可以看见前世前前世。”
他虽一本正经地在介绍,耳朵却带着点薄红。
芊芊来了兴味:
“前世今生?这么神奇?”
穆青暗暗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
“若想观生,则需取一滴血,滴在这上面日月乾坤图的中心,观生石会自动放出结界,隔绝石身与外界。之后,便可在石身上看见你的过去或是回忆中最难以忘怀的几个画面。”
“所谓前世今生,不是天机么,谁创的这个,就不怕受到天谴。”芊芊一言正中七寸。
穆青道:
“这是我师父仿着浮云殿那块浮生镜做出来的,原是用来考量新弟子在凡界的品行,可后来他嫌此物笨重,创了新的法器,便将之弃在此处。”
芊芊点点头。走了几步,蹲下身找那日月乾坤图的中心。眼尖地看见有个小洞,隐隐还有青苔覆盖,正在全图中心。取了发上一根簪子,对着手指,要往下一扎。
看了眼也撂了袍子蹲在她身边,正拿手摸青苔的穆青,芊芊握住了他的手腕:
“等下。我好奇那是因为这是我的前尘。你又为什么这么好奇?”
穆青干笑,转过身去:
“我不看。不看总行了吧。”
还不是先前测算到你的生平一片空白,便想借助这个玩意儿试探试探,兴许还能试出个仙根什么的,到时候看你舍得不修仙。穆青随手捡了块石子儿,扔到潭中,美滋滋地想。
那石头接触到潭水,一道道波纹散开时,却映出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还有布满观生石的日月乾坤图,这景象,仿佛是从观生石上空俯视下来。穆青狡猾地弯了唇角,灵字阁偷学的这一手采像术,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芊芊尚且蒙在鼓里,只扎破手指,将指尖的血珠滴入那小洞,看血珠渗入青苔中,仿佛被尽数吸收。她也暗暗好奇,这观生石究竟会映出个什么样的前尘来?
日月消逝,乾坤变色。
先是白茫茫一片,后来现出楼阁中一个小孩儿的身影,她坐在窗边,仰头看满天的大雪,有一枚雪花,飘落在她伸出的小小的掌心,遂爱不释手地拨弄,发出一声稚嫩的感叹:
“好美啊。”孩童的神情,脆弱孤独地令人想要落泪。
画面一转,仍是那女孩儿,只是长大了许多,正撒开脚丫子在风中奔跑:
“糖葫芦!我要一串糖葫芦!”
一干瘦的老头儿,骑着老黄牛,悠悠前行。老黄牛吭哧吭哧,夕阳下他挥挥手:
“知晓了!片刻便来!”
“玩亭老头儿。”芊芊抚上观生石上熟悉的背影,轻叹,他口里说是片刻,可已有数年不曾归来。
再继续看去,竟然出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阴森森的大殿上空,飞过一串漆黑的蝙蝠。
殿上坐着一个鬼面男子,唇角笑意诡谲。殿中站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赫然是芊芊。
可是又不像她,因那眼神分外冰冷死寂,只脸色仍旧苍白一片。薄唇抹了鲜红的口脂,眼尾则勾得细长,横生一丝妖媚。她身前立着个白衣的人,身形清雅,堪堪是风姿无双,脸庞却模模糊糊,叫人看不清楚。
俩人仿佛在无声地对峙。
下一刻,芊芊却忽然惊叫一声,骇得跌坐在地——
因为“芊芊”,竟猛然抽了白衣人腰间的佩剑,往脖颈划去!手上青筋暴起,显然是下了狠力!刹那间血液如同泉水一般喷洒,溅上白衣人的衣袍,整个世界一瞬间被染成铺天盖地的血红!
血,都是血……芊芊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胸口窒闷堵塞,脑袋却痛得几欲四分五裂,不由得倒在石台上,蜷缩成一团。
观生石上的画面早已消失不见,她却双目大睁,心脏一阵又一阵窒息般的疼痛,恍惚间,有谁摇晃着她的双臂:
“木谣?木谣你怎么了?”她凝起一点神思,讷讷间看见穆青的脸。
“你……你怎么哭了?”他却疑惑慌张地发问。
芊芊抬手一抹,果然是摸到一手濡湿。脑海中闪过那染血的白衣,心口不知怎的一滞,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穆青大惊,捧起她的脸:
“木谣?”
见她眼神涣散,忙捏起芊芊的腕想给她输送灵力。
突然。
“你们在做什么?”
好不古雅的声音,与生俱来的倾醉口吻,淡淡的却没有什么感情。
是谁?是谁?
芊芊眯着眼睛扭头看去,那白衣渐渐近了,她的四肢百骸却愈发疼痛起来,费力抬眸看那近在眼前的男子。
她伸手一捞,便捞住他的衣袖,手指慢慢地缩紧,她把这人的衣袖攥得那样紧,仿佛攥着什么极珍贵的不能再失去的东西。
风荷微微弯下身来,同她说话:
“愿意跟我走么?”飘扬的发丝划过脸颊,他伸出修长的指,揩去她唇角的血迹,柔软如水的眸光中一闪而过的仿佛是一丝隐痛,心疼,还有努力隐藏着不想被人发现的别的什么。
他这样活生生在她眼前,全身那要碾碎骨头般的疼痛好似才缓解一些。芊芊握着他的袖子不松手,像小孩子抓着心爱的玩具。
风荷便一展臂,抱她入怀中,单薄的少女几乎没什么分量。
穆青心知自己闯了大祸,跪在观生石上,对那已抱起芊芊的出尘背影叩首道:
“弟子,弟子……”
因实在担忧木谣状况,一时间不知晓该说什么。采像术最后一瞬间失去了效用,他没能将她的前尘看到结尾。却不知芊芊又看见了什么,竟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他尚在不解,风荷听见他的话倒是步子一顿,却什么也没对他说,脚尖轻轻一点,抱着芊芊便向等灵峰的方向御风而去了。
——
淡淡的馨香袭来,芊芊又做了昨晚那个梦。
十分不吉利的梦。
因她梦见忘川,黄泉魂灵的必经之地。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开在忘川河畔,她游荡在这一片血红的花海之中,恍惚觉得自己是个已死的人。
有黑白相间的蝴蝶在她身边翩翩飞舞,如同鬼魅一般穿梭进花丛之中。
她抬眼,却看见某处现出一角突兀的白衣,徒步在彼岸花的缝隙之间。
她不知为何心生惊喜,迎上前去,他却从她身边漠然路过,仿佛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渐行渐远。等她反应过来,拔脚追上那颀长背影的时候,他才似有所感,停下了脚步。
只是,背影瞧着很有些颓然。
芊芊忽然就在此时感到了莫大的惶恐:
别回头,别回头,别回头!
……
那一瞬,他仍恍惚回眸。
露出一张动人心魄的容颜。
和一双极美的眼。
只是,那眼神极沉、极安静、极黯淡。
如同,一汪死水。
是的,死水。
她觉得就这样看着他的神情,一颗心都要支离破碎了。
芊芊从这个难受压抑的梦中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床锦被中。
清甜的香气,温软的被褥,就好像那人的怀抱,这么想着翻了个身,却滚落在某人的怀里,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
抬起头,迎面是那仿佛能让人窒息的美丽容颜。
远看美人如花兮隔云端,近看美人……
犹如黑曜石般清澈明亮的双目,此时弯弯地看着自己,温柔地就要滴出水来。而仿佛凝脂一般的皮肤上,透着薄薄的红晕,就像白雪里开出了朵朵娇嫩的梅花。那唇更是柔软鲜红得不像话,此时半阖着,露出里面珍珠般洁白的贝齿……
她估计又要晕过去了,大脑不争气地疯狂死机中,身体却下意识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咚”地一声后,芊芊猛然抱着被子从床上震惊地坐起,与地上同样震惊的美男子大眼瞪大眼。
半晌,芊芊不由自主地,从瞪着眼,变成了双目圆睁。
小荷君,被她从床上踹了下去?
不不不对,重点又搞错了!此时最应该问的不应该是这货为什么躺在她身边吗!
芊芊抖着手指指向他,某人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衣袍松松垮垮,露出一点纤长白皙的锁骨,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神情却好不茫然。
“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芊芊愤然指责。
风荷眼神更加茫然,却坚定道:
“这里是浮云殿。”言外之意,这不是你的床。
啊啊啊!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这货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风荷见她面色古怪,不禁往床前凑近了点,微微仰起脸来看她,一头顺滑青丝长可及地,与散乱的袍子交叠在一处。
扑面而来是一股柔软的香气,加上眼底下一张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芊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忙遮住眼睛:
“远些,远些说话。”
那颇为低沉却很动听的声音自顾自道:
“咦,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要不是他语气柔和,芊芊还以为他在骂她,不禁低声道:
“哪有诊病离得这么近的。”
听见衣袍摩擦的声音,又嗅到那香气离自己远些了,芊芊才松了一口气。
美人却笑眯眯地递来一碗什么:
“吃点东西。”
芊芊看了看那熬得浓稠的粥,都要怀疑眼前这货不是什么音字阁阁主,而是食字阁派来浮云殿打工的厨子了,怎么什么吃的都像变戏法似的随手就掏出来。
却从善如流地接过粥碗,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口,哪知刚一入口面色就变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第二口。
那人疑惑道:
“我新学的药膳,味道很差么,”
拿了她的勺子去,竟就着她的勺子吃掉了残粥,就在芊芊目瞪口呆之时,这货居然“呸呸”两声:
“甚苦。”可他连呸都呸得那么仙气优雅,无损风资半分。
芊芊愤愤。
风荷看向她,长眉微蹙起,凤眸含了歉意道:
“这药材的味道似乎会随着温度的变化发生改变,你且等等,我去重新煎一碗来。”
芊芊刚想说不用,美人儿已经如风一般刮出了殿外。
芊芊便呆滞在床上。
望望四周的布置,雕花精美的屏风,宽阔气派的门窗,还有中规中矩的陈设,全方面无死角地展现出这是一间凡界随处可见的中上等人家的普通卧房。
可这他喵的不是浮云殿吗?!
那个悬在云上,挂在天边,传说中高端大气上档次神仙住的宫殿,原来根本并没有白玉做的地砖,黄金砌的墙壁,和挂着夜明珠的房梁……
芊芊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看来小荷君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她正看着房梁,哪知从顶上就传来这么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下一刻,房梁上凭空现出个宝蓝色的身影,瘦长的身子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打量着芊芊,摇头晃脑地道:
“唔,生得尚可,就是瞧着呆了些。”
芊芊仰头,却见这位梁上君子马尾高束,虽穿一身男装,却不是个男子,生得月牙眼,柳叶眉,樱桃小口一点点,赫然是个清秀佳人。
芊芊便问她:
“阁下何人?”
小马尾仍然摇摇晃晃:
“我么,自然是小荷君的师父咯!”
芊芊垂了目去,正当小马尾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清清嗓子要报上姓名时,却见本来静若处子的苏某人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边跑边叫道:
“抓贼啊!!!”好不声嘶力竭、令人动容。
“……”小马尾在风中凌乱。
那边却徐徐走来一人,芊芊跑得急,没刹住车,不慎一头撞进来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是小荷君:
“你殿里有贼!”那语气慌张的,仿佛遇上的是比殿里有鬼,殿里有妖还要恐怖一百倍的大事。
手指还颤巍巍回指过去,扭头一看,那小马尾却十分乖顺地站在床边,朝她挑眉一笑,顺便伸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角。
甚至在风荷看向她时,挥着手招呼道:
“小荷君安好啊~”
风荷疑惑道:
“苏雯?你来此处做什么?”
苏雯笑嘻嘻道:
“这不还有几天就是招生大典了嘛,我想着弄些什么好吃的,招待远道而来的小师妹小师弟们,便来跟你借点食材~”搓着手的样子显得有些局促。
风荷却飞快拒绝道:
“不行。”
“哇,你不要那么小气嘛,”苏雯鼓起腮帮子,“我是借,借懂嘛,又不是不还,大不了哪天给你弄一个一样的咯。”
“那园子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去采。只那个不行。”风荷一转身坐在凳子上,语气强硬。
苏雯咬牙切齿了一阵,最后只得无可奈何。旁人不晓得,她却知道这小荷君平素是个看起来没脾气的,但遇上坚持的事,就是个锯嘴葫芦,任你怎么死缠烂打也绝不松口。
遂“哼”了一声,也不顾芊芊探寻的目光,甩甩袖子告辞了。
芊芊看了风荷一眼,风荷支着下巴,垂着眸漫不经心道:
“那是食字阁的苏雯,极擅烹调之术,时来我这儿借点食材。”
芊芊“哦”了一声,好奇道:
“那她方才要借什么?”
风荷随手捞来盏子,斟满了茶水:
“花翎双晴雀。”
“雀……?”芊芊茫然了,小荷君的园子里有这物么?忽然想起什么,灵光一闪:
“莫非就是那五色锦鸡?”
风荷喝进口里的茶喷了一半。
“锦鸡?”他僵硬地维持着举杯的姿势,顿了一顿,忽然又无奈地笑开了,仿佛想通了什么:
“是那锦鸡。”
“那你就给她呗,”看那俩人的熟稔程度,应该是朋友关系,何至于为了一只家禽置气。
风荷却眼神清冷地将她一望:
“不行就是不行!”好像突然生了闷气,一下子站起来,甩袖往床榻边走去,合衣躺下。
一副“我现在很生气不要来烦我”的模样。
芊芊奇怪地盯着他侧躺的背影,这好端端的,突然发什么神经??
……
循着不打扰别人午憩的良好原则,芊芊走出房间,出了院子,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半路里却闻到一股子糊味儿,方向来自于西北方一间小阁楼。
芊芊望着天边滚滚浓烟,再一次发出惊叹:
房里睡着的那货真的是个神仙么??
……
芊芊坐在窗边,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儿,嗑到一半不禁感叹小荷君这神仙当的,真是接地气得很,住的地方连瓜子儿都有。
眼神瞟到窗外,看着那道秀挺的身姿从小阁楼里走出,仍是仙气飘飘的模样,只是白衣染了些黑灰,正在袖上,颇为醒目。
只见他走了两步,停下。
“什么味儿,”某接地气儿的神仙扯着自己的衣袖凑到鼻尖,露出一脸嫌弃得不行的表情,皱起眉摇摇头,负着手,袖袍翩翩然的,脚步一转不知往哪里去了。
诶诶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芊芊半张着口,眼睁睁看着小荷君远远没了影子,光裸的双脚缩在裙下,恨不得应景地跺上两跺,这货刚不是答应给她寻双鞋袜的么?这是又要跑哪里去?
眼见着夕阳西下,她总不能不跟穆明打一声招呼就呆在浮云殿里,这样想着芊芊跳下了凳子,在大殿里瞎转悠,只是周围空荡荡的,貌似除了风荷就没一个活人了,哦,那货还不能算活人,那货是个神仙==
四周颇为静谧,只能听见滴漏计时那滴答的水声。
芊芊觉得有些瘆人,咂摸道,怪不得风荷要在浮云殿下面弄个小木屋呢,换成她,一个人住在这地方,铁定都得无聊死了。
往殿外走去,一阵清风袭来,吹散薄薄一层云雾,还真有那么点神仙居所的韵味。
天边晚霞仿佛触手可及,如谁放了一把炽烈的火,连绵一片,直烧到尽头。
再往前走,到宫殿的边缘,有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往下俯视,则是如同悬崖深渊一般,但见云霭重叠,山林漫漫,油然而生一股高处不胜寒之感。
在浮云殿上是看不见幻花结界的,只能看见等灵峰一点青翠的山顶。由此可以想象那登往浮云殿的云阶是延伸得多么长、多么远了。
芊芊蹲在边界,伸手往下面一捞,那些凝聚成台阶形状的云雾顷刻在指间消散,又慢慢聚拢成形。想来须得身怀一定灵力,或是行个什么术法才能立于其上。
不禁慨叹,这要是真站上去,准得摔成肉泥。难怪以前读的那些话本儿,都说凡人难以通天呢。
不免更郁闷了,那她要怎么下去?只得折身回去寻那不靠谱的小荷君。
带人上来,好歹也给指条下去的路吖!把她一个小女子丢在殿里,身为主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不不不对,重点又搞错了!此时最应该问的不应该是这货为什么躺在她身边吗!
芊芊抖着手指指向他,某人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衣袍松松垮垮,露出一点纤长白皙的锁骨,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神情却好不茫然。
“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芊芊愤然指责。
风荷眼神更加茫然,却坚定道:
“这里是浮云殿。”言外之意,这不是你的床。
啊啊啊!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这货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风荷见她面色古怪,不禁往床前凑近了点,微微仰起脸来看她,一头顺滑青丝长可及地,与散乱的袍子交叠在一处。
扑面而来是一股柔软的香气,加上眼底下一张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芊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忙遮住眼睛:
“远些,远些说话。”
那颇为低沉却很动听的声音自顾自道:
“咦,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要不是他语气柔和,芊芊还以为他在骂她,不禁低声道:
“哪有诊病离得这么近的。”
听见衣袍摩擦的声音,又嗅到那香气离自己远些了,芊芊才松了一口气。
美人却笑眯眯地递来一碗什么:
“吃点东西。”
芊芊看了看那熬得浓稠的粥,都要怀疑眼前这货不是什么音字阁阁主,而是食字阁派来浮云殿打工的厨子了,怎么什么吃的都像变戏法似的随手就掏出来。
却从善如流地接过粥碗,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口,哪知刚一入口面色就变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第二口。
那人疑惑道:
“我新学的药膳,味道很差么,”
拿了她的勺子去,竟就着她的勺子吃掉了残粥,就在芊芊目瞪口呆之时,这货居然“呸呸”两声:
“甚苦。”可他连呸都呸得那么仙气优雅,无损风资半分。
芊芊愤愤。
风荷看向她,长眉微蹙起,凤眸含了歉意道:
“这药材的味道似乎会随着温度的变化发生改变,你且等等,我去重新煎一碗来。”
芊芊刚想说不用,美人儿已经如风一般刮出了殿外。
芊芊便呆滞在床上。
望望四周的布置,雕花精美的屏风,宽阔气派的门窗,还有中规中矩的陈设,全方面无死角地展现出这是一间凡界随处可见的中上等人家的普通卧房。
可这他喵的不是浮云殿吗?!
那个悬在云上,挂在天边,传说中高端大气上档次神仙住的宫殿,原来根本并没有白玉做的地砖,黄金砌的墙壁,和挂着夜明珠的房梁……
芊芊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看来小荷君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她正看着房梁,哪知从顶上就传来这么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下一刻,房梁上凭空现出个宝蓝色的身影,瘦长的身子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打量着芊芊,摇头晃脑地道:
“唔,生得尚可,就是瞧着呆了些。”
芊芊仰头,却见这位梁上君子马尾高束,虽穿一身男装,却不是个男子,生得月牙眼,柳叶眉,樱桃小口一点点,赫然是个清秀佳人。
芊芊便问她:
“阁下何人?”
小马尾仍然摇摇晃晃:
“我么,自然是小荷君的师父咯!”
芊芊垂了目去,正当小马尾露出洋洋自得的笑容,清清嗓子要报上姓名时,却见本来静若处子的苏某人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边跑边叫道:
“抓贼啊!!!”好不声嘶力竭、令人动容。
“……”小马尾在风中凌乱。
那边却徐徐走来一人,芊芊跑得急,没刹住车,不慎一头撞进来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是小荷君:
“你殿里有贼!”那语气慌张的,仿佛遇上的是比殿里有鬼,殿里有妖还要恐怖一百倍的大事。
手指还颤巍巍回指过去,扭头一看,那小马尾却十分乖顺地站在床边,朝她挑眉一笑,顺便伸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角。
甚至在风荷看向她时,挥着手招呼道:
“小荷君安好啊~”
风荷疑惑道:
“苏雯?你来此处做什么?”
苏雯笑嘻嘻道:
“这不还有几天就是招生大典了嘛,我想着弄些什么好吃的,招待远道而来的小师妹小师弟们,便来跟你借点食材~”搓着手的样子显得有些局促。
风荷却飞快拒绝道:
“不行。”
“哇,你不要那么小气嘛,”苏雯鼓起腮帮子,“我是借,借懂嘛,又不是不还,大不了哪天给你弄一个一样的咯。”
“那园子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去采。只那个不行。”风荷一转身坐在凳子上,语气强硬。
苏雯咬牙切齿了一阵,最后只得无可奈何。旁人不晓得,她却知道这小荷君平素是个看起来没脾气的,但遇上坚持的事,就是个锯嘴葫芦,任你怎么死缠烂打也绝不松口。
遂“哼”了一声,也不顾芊芊探寻的目光,甩甩袖子告辞了。
芊芊看了风荷一眼,风荷支着下巴,垂着眸漫不经心道:
“那是食字阁的苏雯,极擅烹调之术,时来我这儿借点食材。”
芊芊“哦”了一声,好奇道:
“那她方才要借什么?”
风荷随手捞来盏子,斟满了茶水:
“花翎双晴雀。”
“雀……?”芊芊茫然了,小荷君的园子里有这物么?忽然想起什么,灵光一闪:
“莫非就是那五色锦鸡?”
风荷喝进口里的茶喷了一半。
“锦鸡?”他僵硬地维持着举杯的姿势,顿了一顿,忽然又无奈地笑开了,仿佛想通了什么:
“是那锦鸡。”
“那你就给她呗,”看那俩人的熟稔程度,应该是朋友关系,何至于为了一只家禽置气。
风荷却眼神清冷地将她一望:
“不行就是不行!”好像突然生了闷气,一下子站起来,甩袖往床榻边走去,合衣躺下。
一副“我现在很生气不要来烦我”的模样。
芊芊奇怪地盯着他侧躺的背影,这好端端的,突然发什么神经??
……
循着不打扰别人午憩的良好原则,芊芊走出房间,出了院子,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半路里却闻到一股子糊味儿,方向来自于西北方一间小阁楼。
芊芊望着天边滚滚浓烟,再一次发出惊叹:
房里睡着的那货真的是个神仙么??
……
芊芊坐在窗边,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儿,嗑到一半不禁感叹小荷君这神仙当的,真是接地气得很,住的地方连瓜子儿都有。
眼神瞟到窗外,看着那道秀挺的身姿从小阁楼里走出,仍是仙气飘飘的模样,只是白衣染了些黑灰,正在袖上,颇为醒目。
只见他走了两步,停下。
“什么味儿,”某接地气儿的神仙扯着自己的衣袖凑到鼻尖,露出一脸嫌弃得不行的表情,皱起眉摇摇头,负着手,袖袍翩翩然的,脚步一转不知往哪里去了。
诶诶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芊芊半张着口,眼睁睁看着小荷君远远没了影子,光裸的双脚缩在裙下,恨不得应景地跺上两跺,这货刚不是答应给她寻双鞋袜的么?这是又要跑哪里去?
眼见着夕阳西下,她总不能不跟穆明打一声招呼就呆在浮云殿里,这样想着芊芊跳下了凳子,在大殿里瞎转悠,只是周围空荡荡的,貌似除了风荷就没一个活人了,哦,那货还不能算活人,那货是个神仙==
四周颇为静谧,只能听见滴漏计时那滴答的水声。
芊芊觉得有些瘆人,咂摸道,怪不得风荷要在浮云殿下面弄个小木屋呢,换成她,一个人住在这地方,铁定都得无聊死了。
往殿外走去,一阵清风袭来,吹散薄薄一层云雾,还真有那么点神仙居所的韵味。
天边晚霞仿佛触手可及,如谁放了一把炽烈的火,连绵一片,直烧到尽头。
再往前走,到宫殿的边缘,有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往下俯视,则是如同悬崖深渊一般,但见云霭重叠,山林漫漫,油然而生一股高处不胜寒之感。
在浮云殿上是看不见幻花结界的,只能看见等灵峰一点青翠的山顶。由此可以想象那登往浮云殿的云阶是延伸得多么长、多么远了。
芊芊蹲在边界,伸手往下面一捞,那些凝聚成台阶形状的云雾顷刻在指间消散,又慢慢聚拢成形。想来须得身怀一定灵力,或是行个什么术法才能立于其上。
不禁慨叹,这要是真站上去,准得摔成肉泥。难怪以前读的那些话本儿,都说凡人难以通天呢。
不免更郁闷了,那她要怎么下去?只得折身回去寻那不靠谱的小荷君。
带人上来,好歹也给指条下去的路吖!把她一个小女子丢在殿里,身为主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良心难道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