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雨》暮野

36、叁陆

　　翻阅着记忆的相册，许是因为时隔久了，好多事已然支离破碎得也就像是相片，定格，而后断章取义的……

　　“正雨……”就在正雨望着这茫茫人海出神的时候，一个熟悉到刻骨民心、此时听来却是让人心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对不起，还是迟到了，没让你等太久吧！”纵使听见功灿的声音不愿转身，功灿还是绕了过来，出现在自己面前，依旧穿着在医院时见着的那套衣服，只是衬衫、领带都有些歪斜，看得出来赶来机场很是仓促。“刚才那个人是谁？”功灿没有注意到正雨的神色间极力掩饰着的僵硬，只是对着秦阳没入人群的方向看了又看的，显得有些不安。

　　“没什么！”原本秦阳不过是个无意间撞上自己的路人罢了，正雨现下心乱如麻的，自是无心多解释什么，“功灿，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正雨岔开话题，却也当真于此不解。

　　“不是你发消息给我的吗？”功灿翻出手机上一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消息“我今天回来！（徐正雨）”，“这几天打你电话不通，发消息也总是没有回音，即使你说过会几天不能联系，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功灿这些言语确也透着关心满满不似作伪。

　　“手机没电了，借别人手机发的消息。”正雨瞥了功灿手机上那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心下暗自明了，这消息不用说一定是“那人”所为，此时他多半儿在能够见着自己的地方看着，若是自己今日当真不顾一切就此离开，那么接下去功灿定然会遇到“意外”。这样的个中巨细自然不便对功灿言明，这样顺水推舟也不错，起码功灿会以为自己才回来，而不会起疑自己知道了什么，“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今天回来，如果你有事要忙，不用麻烦来机场接我！”正雨淡淡一笑，和着礼貌而显得有些疏远的语调。

　　“你走的时候不是自己开车来机场的，回来的时候怕会有些不太方便。”正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想是累着了，对于自己临时变卦没能同去，功灿多少还是有些自责。

　　“那要多谢了！”正雨半玩笑也似的口吻，显得很是朋友的样子。语气或许有些强装，但感激却是真的。其实功灿对自己向来很好，那份情真纵使不算浓烈自己也体会的深切，所以，自己或许不该要求的这样多，或许只是做朋友会比较好一些……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然有些向晚，那间恍若隔世再见的办公室，显得熟悉而又陌生，让一种不安和慌乱不自觉的在正雨心间漫延……往日的温馨依然回荡在各个角落，却只让原本心下茫然的正雨越发茫然……当真尝试过心有彼此，要适应这样朋友式的存在谈何容易……

　　“正雨……”功灿也是有些坐立难安的，世璇依然住在医院里，自己说是去办住院手续，却是收到“正雨”的短信便匆匆离开，这住院手续“办”得这样久，还“办”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怕是医院免不了翻锅。功灿想要找借口离开，却也不想再多欺瞒正雨，可如实相告，又怎么启齿，思来想去了良久才开口，“世璇今天在商场出了些意外，现在人在医院里，我……”
　　功灿小心看着正雨的脸色变化，却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终究还是不敢直言出口……

　　“那你快去医院陪嫂子吧！”正雨开口和着笑容，让这一言看着自然而然，不泄露一丝早知真相的异样。心下当真感激功灿没有一再相欺，也很是体谅功灿怕伤害到自己的欲言又止，让人又怎么舍得不报以理解和宽容？“我晚上还约了朋友，你不用管我！”正雨怕功灿依旧犹豫，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好让功灿离开得心安理得一些。

　　“嘟……嘟……”才换了电板不久的正雨的手机响的倒颇为适时，缓和得这样尴尬的气氛。

　　“正雨吗？还记得我吗？”正雨也没有计较电话号码是否陌生，接通而后，电话那头传来宽厚而相当绅士的声音。

　　“是秦先生吧！”白天才见过，况且还给了正雨这么不一样的感觉，正雨又怎会不记得。

　　“呵呵！是！”听得出来，正雨的回答让秦阳很是欣喜，“今晚有空吗？我想见见你！”秦阳这通电话所谓何来，倒是出口得相当直接。

　　“……好！”尽管正雨并不喜欢应酬，可瞥过尚自杵在一旁的功灿，正雨也就应了下来。这样原本自己胡诌的借口也即被圆得很是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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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蕴黄而略显幽暗的灯光衬着这带有浓重欧式古典韵味的咖啡馆很是有些神秘气息。

　　正雨到的时候，秦阳早已等在那儿了。服务生见着正雨落座，于是也就拿着菜单过来。

　　“黑咖啡！”秦阳也不看菜单，点得很随意，显然咖啡不是重点，然后绅士地把菜单递到正雨面前。

　　“一样吧！”这样的氛围下，正雨显然有些局促感，加之秦阳虽然礼貌，却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有些目光凿凿的，让正雨很是有些尴尬。自然无心点些什么，只是随手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等一下！”就在服务生应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是秦阳喊住了，“把这位先生的咖啡换成牛奶吧！”

　　尽管服务生对此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没有多问便应了离开。

　　“你不会介意我这样擅作主张吧？”秦阳勾起嘴角，尽管出口是问句，笑容看起来却很自得，丝毫不见犹疑，“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咖啡这东西伤胃，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喝了。”

　　“谢谢！”尽管秦阳的方式多少显得有些霸道，但和着秦阳的的那份成熟，看起来像是有些长辈式关怀，带着让人心安的味道，“秦先生，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尽管如此，对面坐着的这个认识还不到一天的人依旧让正雨带着些戒心地小心探问。

　　“只是想见见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秦阳一脸正经地出口此言，让听起来并不像是玩笑。只是一言过后，秦阳见着正雨脸色微微掠过一抹不自然，尽管随即正雨便脸色如常，但秦阳还是察觉到自己实在有些唐突了，开口解释，“今天在机场见到你，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人，所以忍不住想要约你出来，有打搅之处，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话虽如此，可是对上秦阳这自从见面便像是不曾旁落的目光，正雨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发窘，低头喝了口服务生刚送过来的牛奶，却是瞥见秦阳的左手无名指末端有一圈比手上肤色略浅的白圈，显然那是长期戴戒指的结果。秦阳应该很爱自己太太吧，不然这带着婚戒的地方也不会留些这样清晰的印记。不自觉间，正雨想到功灿，功灿的婚戒倒是时不时忘记戴，不然当初也不会有济州岛那样的开始，更不会有后来的错误。

　　“我太太去世快十年了吧！”秦阳意识到正雨的视线在自己手上略有定格，也就顺势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印，语气显得很是有些感慨，“那会儿只记得自己的事业，每日奔波也就算了，现在静下心来，才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实在有些寂寞。所以前不久我把戒指拿下来，或许是想找个人陪陪吧……呵呵……可还是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我想秦太太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希望秦先生过得好些吧！”正雨不太会安慰人，不过这样的繁华喧嚣了，能守着去世的妻子十年，确实已经是难得的情真意切了。

　　“是啊！她从来都不会介意！”秦阳像是在说着自己妻子，语气里满是回忆的味道，但却眼睁睁地看着正雨，也顾不得有多失礼。

　　“……”正雨不忍心打断秦阳，这样追忆一段握不住的感情是什么味道，正雨自是体会得深切，像是心脏被剜走一块儿，留下难以愈合地空洞……正雨不方便问，或许自己长得有些像去世的秦太太吧，才会引得秦阳陷入回忆……

　　尽管咖啡店离酒店很近，步行就可以到达，但是秦阳坚持要送正雨回去。这样盛情难却的，正雨也只好应了。

　　首尔的冬夜真的很冷，即使不大的风刮在脸上也像是砂纸磨过般地生疼……

　　“年轻的时候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然以后会很辛苦！”正雨只是被风吹得微一眯眼，秦阳便解下自己的围巾，把正雨脖子、脸颊裹得严实，动作大方而显得有些霸道，像是不容人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或许是因为正雨脸被捂上了，开口这一言显得有些闷闷的，却是不会让人怀疑那语气中掺着些许哽咽。长久以来，或许从出生起始，正雨生命里一直有种说不清的缺失感，此时像是被填补了少许，有种让人依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