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位年轻记者为何会去前线抗日的故事》懿恭和颂

7、第七章

　　“小淳，吃饱了吗，不够我去给你盛。”柳明看到周淳放下筷子问。
　　“饱了，馅太足了。”周淳笑道。
　　“你们先去歇会吧，这我来收拾。”赵云峰嘴里吃着馄饨，含糊道。
　　周淳连忙道：“没事，我不累。”
　　“不用客气，等他先吃完收拾就行，小淳出来聊聊吧。”柳明柔声道。
　　“嗯。”周淳点点头，正好也有问题想问柳明。
　　柳明带着周淳走到外屋：“你先找个地方坐吧，我倒点水。”
　　“谢谢。”周淳客气道，走到刚刚那个小男孩下象棋的桌子边坐下。
　　看着柳明走进厨房，周淳看着低头看了眼象棋。
　　周淳没有再看那盘棋，因为他被棋盘旁边刻的字吸引了，上面刻着：
　　舅舅。
　　周淳好奇地摸了摸，上面的字迹很稚嫩，却很工整，看着看着一时出了神。

　　周淳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写字的时候。
　　当时还很小，也刚刚才开始记事，夏天的一个下午，周庚看着周淳睡觉，小孩子睡觉不稳当，睡不多久就醒，儿时的周淳还很粘人，一觉醒来看不到人就哭。
　　许文淑和周家老爷子南下避暑，家里就留下这仨兄弟，周景出了门，让下人们看着又不放心，索性周庚就在一边看书。

　　夏天瞌睡多，正当周庚看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周淳醒了。

　　周淳推开身上盖着的小薄被，揉了揉眼睛。蒙蒙登登的掀开床帘，坐在床榻边，用腿勾自己的小鞋子。
　　只是周淳还小得很，没两下子，鞋没碰到自己就从床榻上摔到地上了。周淳没什么感觉，却听到旁边一声叫唤。

　　“诶呦淳儿！”周庚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淳旁边，把周淳抱起来，让周淳坐在自己胳膊上。
　　“是我不好，摔疼了没？我看看……”说着低头看看周淳的小腿、胳膊。
　　周庚叹了口气，道：“自己瞧瞧……这都红了，你是饿了吗？”说完转身吩咐让人给周淳准备吃的。
　　这夏天啊，吃的很容易坏，家里就属周淳最小，除了睡醒后粘人，其余时间哭闹的少，长得白净，谁看谁稀罕，爹妈也是当宝贝一样宠着。
　　“小馋鬼，一会吃的就来了。”周庚摸摸周淳的头，自言自语道：“我也不会带小孩子玩，现在该让淳儿干什么呢……平常爸妈怎么伺候的……”
　　周庚盯着周淳看了几眼。
　　“来吧，我教你写字吧。”周庚道。
　　周淳不懂，没点头也没摇头。
　　“来——我放你下来自己走。”说着周庚蹲下，把周淳放到地下，牵着周淳去了书房。

　　这间屋子周淳没有来过，平时周淳的活动范围很小，不是吃就是睡，这种地方当然没人带他来。
　　书房不大不小，进门左面几个书架，几乎摆满了书，还有两盆花在架子上。右边是两扇屏风，隔着的是写字用的桌子，周围不少柜子。
　　周庚坐下，抱起周淳放到自己的腿上坐着，从旁边抽出一张纸摊平，用笔沾些墨水，再让周淳拿着毛笔，他再攥着周淳的手。
　　“来，小淳儿，我来教你写你的名字，看着啊。”说着，周庚带着周淳一撇一横的写下去。
　　周庚看着写下来的两个字，跟周淳说道：“咱爹娘说啊，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干什么大事业，朴朴实实的，平淡快乐的长大，过完一生。所以就给你起了个淳。”
　　周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周庚看着懵懂无知的周淳，揉揉他的脑袋，逗他：“我们小淳儿会写字啦，淳儿太厉害了。”
　　周淳知道自己被夸了，盯盯的瞅着纸上的字，然后冲着周庚笑起来。
　　周庚看着也笑了，道：“傻小子。”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啊。”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大哥，我刚刚跟淳儿写字呢，他知道自己会写字了，可开心了。”
　　来的人正是周景。
　　“多大个人了，骗小孩子玩。”周景走过来，把手里炖的红豆绿豆糖水放到桌子上：“刚刚看有人送过来的，淳儿饿了？”
　　周庚点点头，端起小碗，用勺子搅搅，盛了一勺拿到周淳嘴边。
　　“淳儿张嘴。”说完周庚张嘴啊了一声。

　　周淳吃了一大口，周庚边喂边跟周景说事。
　　一碗吃了一半，周淳吃不下了，嘴里一堆东西去推周庚的手，可能是着了点急，周淳直接被呛住了。
　　周淳猛的开始咳嗽，周庚不懂情况，手忙脚乱的给周淳拍后背，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碗被周淳一撞直接扣到刚刚写的字上。
　　周淳把东西咳出来，被周景喂了两口水，不难受了。周景周庚都松了口气。
　　可是周淳看到那碗扣到纸上的糖水，立刻红了眼圈哭了起来。周淳哭还不是嗷嗷叫地哭，坐在周庚腿上闷声的掉眼泪。
　　周景先看到了，着急的问道：“淳儿？淳儿？怎么了？”周景轻轻拍拍周淳的肩。
　　周庚发现周淳哭了以为是他把周淳的碗打翻了不开心，就问：“是不是没吃饱啊？还有呢，我再让人给你做，不哭了啊，不哭了。”
　　说着抱着周淳起来，要往外走。
　　没想到周淳在周庚怀里乱动，指着那张纸，含糊道：“字……”
　　“字怎么了？”周景正收拾桌子，抬头看了一眼周淳。
　　“字……”不知道为什么，周淳越想越委屈，眼泪一颗一颗掉出来，周淳瞎抹弄了一脸。
　　后来周庚和周景怎么问，周淳就是不说话。最后周淳哭累了就睡着了。
　　现在想想的确是没什么好哭的，只是当时觉得很委屈，闹的大哥二哥心慌意乱。如今大哥不见踪影，二哥在爹娘死后一直忙着家业，如今世道不太平，周淳收到信后没有告诉二哥周景失踪了，只是告诉二哥，大哥来信说有事，这两个月忙，先不回家了。目前看来，再过一段日子，指定瞒不住二哥了。

　　还是小时候好。
　　.
　　“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之前有人送的普洱，我觉得不错，你尝尝。”柳明道。
　　“好。”周淳端起茶杯，里面几乎看不见茶渣，尝了一口。苦涩过后是一股清香。
　　因为大哥出了事，他已经好久没安静地喝过茶了，不由得叹口气。
　　“别叹气了，你大哥他一定活着。”柳明故作轻松道。
　　周淳看着柳明，看着他勉强的对自己笑了笑。
　　“想必我在你这里没什么好印象吧。”柳明伸手拿起手桌上的茶，又道：“我知道我和周景的关系，对于周景家人来说很难接受，对不起。”
　　柳明的目光从茶杯移到周淳的脸上，直直的看着周淳。
　　柳明已经做好被周淳责骂的准备。没想到周淳只是沉默不语。
　　片刻后，柳明见周淳摇摇头。
　　周淳说：“这是大哥的选择，大哥与你在一起他高兴，这就够了。想必在这个时代你们过的也不会轻松，所以作为家人更不该给你们压力。”
　　柳明手上不自觉握紧茶杯。
　　周淳看出来柳明有点意外，周淳虽说的轻松，但周淳也曾对周景和柳明的关系感到疑惑不解，不过是后来想明白了。
　　周淳又道：“说起来，爹娘和二哥都见过你，就我总是错过，”他笑了笑，“瞧我说这个干嘛，爹娘接受你以后，还是很喜欢你的，特别是娘，娘总想让你回我们周家住。”
　　二老生前一直反对，周景的母亲甚至还寻死相逼，虽然最后被劝回来了，不过周景还是自己在外面跪了三天。
　　“或许你也知道，自小起，我们每次生点小病娘就担心的几天睡不着，那回母亲可是狠下心，全家子陪着她三天没睡。但不接受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管以前如何，现在我们全家人是认可柳大哥的。”
　　周淳看着柳明冁然而笑道：“柳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不利的。再说了，我若对你不利，大哥岂能饶了我。”
　　柳明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哽咽地说道：“我见过你们父母，他们对我无可挑剔，周景他跟我……他不承认他自己被为难了……谢谢你”
　　周淳想起之前与大哥聊闲话时，周景说过他嫂子容易掉眼泪，有点小事就红眼睛，在外人面前就是硬撑着，一回家气的跟兔子似的。
　　“没关系，以我哥的运气，绝对不会悄不声息就死了，一定活着。”
　　“是，他运气好着呢。”柳明心甘不情愿道。
　　这是怎么？周淳见到柳明没多久，对柳明的印象几乎彻头彻尾的翻了个新。想想还有点想笑，好奇他们俩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你跟我大哥……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周淳忍不住问道。
　　以前周景没少在周淳面前提起柳明，大多都是你嫂子多多多好，你嫂子多讨人喜……
　　柳明没瞒着，撇撇嘴道：“他在胡同骑洋车子撞了我。”
　　周淳疑惑，一时间脑子里想到挺多东西，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那天师妹做了点心，托我给师父送去，全让他给我撞地上了。”柳明回想起来，一脸无奈道：“回去后被师妹数落了好几天没消停，所以之后我见一次他一次骂他一次。”
　　柳明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时间一长，感情就变了。”
　　周淳跟着笑，道：“怪不得大哥不提。”
　　“他还有敢脸提？”
　　“没没没。”周淳看着柳明，颇有一副大哥如果敢提，大哥就是死了也得从地里刨出来打一顿的架势。
　　周淳犹豫半刻问道“刚刚那位是……”
　　柳明仿佛早就知道他要问，说道“一个闲人。”
　　柳明看着他说：“他是绍红院的老板，秦卿奂，是个少爷辈，□□赚了不少钱。有人眼红，就污蔑他私下卖鸦片。周景帮过他，我们只是见过几次，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和你哥的关系……”
　　“我大哥知道吗？”周淳问。
　　“他知道，要不是靠他搞枪弹，还是我老板，我差点都没拦住他。”柳明道。
　　周淳笑道：“嗯。”
　　“他看着沉稳，有时候遇到事儿也倔。”
　　周淳笑着回道：“是啊。”

　　林朔月一睁眼看到的是暖黄的灯。
　　一转头看窗户外，天黑了。这一忙，有两天没合眼，稍稍放松下来，就睡着了。
　　——咔吱。门被从外面拉开。
　　柳明拿着两件衣服走进来，看到林朔月坐起来，说道：“林大哥你醒了，我给你端点吃的过来。”
　　林朔月看着门口的柳明道“不用了，我去外面吃。”说着掀开被子。
　　柳明把衣服放到靠墙边的柜子上：“我给你端过来吧，外屋冷，屋里烧炕了。你太累了，多歇会儿。”说完，柳明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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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柳明：唉。
周淳：大哥一定还活着。
　　
周淳：唉。
柳明：你大哥一定活着。
小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