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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分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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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爱国内心哀嚎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原以为上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尤其是当他的小伙伴都羡慕他能上学时，他总是得意非凡。
但直到他一连上了大半个月的学，他才觉得自己是整个前进大队最惨的孩子，在学校要听老师念经，在家里蒋老太他们还要追着他问作业和成绩。
最最悲惨的是，去别人家做客吃酒席都没他的份，还勒令他按时上学，认真听课！
前几年大家日子不好过，很多年都人没办过酒席了，也就今年的秋收不错，蒋大舅才想着大办一场，顺道也让十里八村的人知道，他们蒋家的姑娘行情好着呢，连城里的工人都乐意娶他家的姑娘。
顾爱国都不记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有没有去吃过酒席，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去参加大侄女蒋大妹的婚礼，哪想到蒋老太只带着盛夏去做客了。
蒋老太才不好意思带着顾爱国去大吃大喝，这个年月谁家的日子好过？
她几个哥哥弟弟的日子过得比她艰难多了，虽然她大哥说要大办一场，但在农村，能拿得出什么东西来招待人？不就是那几个鸡蛋、几篮子野菜、菜地里的几把青菜、山上的几个酸果子，土里长出来的一把蘑菇等大家常见的农产品，而这一些还都是一家子从嘴里抠下来的，凑成三两桌。
办一场酒席可不容易，蒋老太哪能带顾爱国这个吃闲饭的过去。再说了，这孩子还得上学！要是有和她不对付的人家办酒席，蒋老太倒乐意全家一起去胡吃海吃，顺带打包一碗剩菜回家。
蒋老太铁了心要让家里出一个大学生，不能参加酒席的顾爱国只能背着书包迈着沉重的脚步去学校了。
如果坐着听课是一种折磨，那么考试则是让顾爱国通向灭亡的道路！
试卷上的分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顾爱国离死期不远了，但他是一个热爱生命、敬畏生命的人，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所以考完之后他就没有跟家里人说过考试的事。
可他不提，蒋老太他们也会提，顾爱国表示这顿晚饭是他吃的最没滋没味的一顿饭了。
一个晚上，他都在想着该如何让自己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难关！
第二天一大早，蒋老太就做好了早饭。前一段时间她请假的比较多，工分扣了不少，她急着把工分补上，这几天天天都比平常早起，连早饭都比平常做得早！
“爱国，赶紧起来吃饭，我还要送你去学校找老师呢！快点啊！天天赖床，起个床都这么磨蹭，还能干啥事啊！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蒋老太这人一急起来脾气就比较暴躁，连顾爱国都骂上了。
顾爱国躺在炕上蒙着被子一点也不想起床，听到蒋老太的话整个人都耸拉着脸。
“我又不是苍蝇，更不是蛆，我干嘛要吃屎，更不用关心屎是不是热乎的！”顾爱国小声嘀咕了两句，磨磨蹭蹭地起来穿衣服了！
他看了看睡得口水直流的盛夏，委屈巴巴地出门去了！
“娘，你也送盛夏去上学吧，要不你每天带着她多辛苦啊！”顾爱国自认和盛夏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既然在学校里受罪，盛夏也得跟着她一起去上学，要不每天他早起看见盛夏在睡懒觉，心里都嫉妒！而嫉妒使他面目全非，这不他就想着拉上盛夏一起感受被老师所支配的噩梦！
蒋老太见小儿子到哪都想着盛夏，心里也高兴，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好，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差。
“娘知道你有啥好事都想着盛夏，但她不是还小吗？等她八岁了再送去学校去！”蒋老太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这天气转凉了，树叶落得可快了，才一夜的功夫，满院子都是落叶。
顾爱国拿起另一把扫把往院子的另一边扫向了蒋老太那边去：“娘，盛夏聪明着呢，每次我看书她都在我边上听着，听了几遍她都会背了！让她跟我一起上学吧，以后有我在别人也不敢欺负她！”说到盛夏学得快的事，顾爱国也不知道她脑子是咋长的。
顾爱国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也聪明啊，村里哪个人说的事他都能记很久，但每次看书他都觉得脑壳疼，昏昏欲睡，导致他不爱看书，也不爱听课。可盛夏最近好像喜欢和他作对，每次放学后都逼着他念书，更气人的是他才念两遍，盛夏就记住了！
顾爱国早就想着把盛夏弄进学校了，以后考试他就有帮手了！
盛·大学生·夏：有种满级大佬屠新手村的赶脚！
蒋老太觉得盛夏肯定聪明，她可是小仙女呀！但小仙女太小了，怎么可以天天早起去上学呢？那得多累呀！
至于顾爱国，赶紧努力读书考试，要是可以的话，蒋老太都巴不得这娃明年就能考上大学了！
“盛夏的事你也别操心，我和你爹商量下，要是她真学得快，等两年后就送她上学去。你呢，去看看你爹菜地里的菜浇好水了没有，浇好了就赶紧回家吃饭，可别耽误了事！今天事可多了，我还得去学校找你们老师，让他多安排你们考试，还得问问，咱国家哪所大学最好，咱要读，就读最好的大学！”蒋老太豪情万丈道。
顾爱国努力缩小自己瑟瑟发抖的小身子，此刻的他，可怜，弱小，又无助。
“娘，咱大队里今天不是要安排修沟渠的事吗？你不忙吗？”顾爱国想起大队里的事，赶紧在旁边暗戳戳地提醒着蒋老太。
蒋老太最近忙坏了，都忘了修沟渠的事了：“还是爱国记性好，你不说我都忘了！哎呀！看来今天不能去找你们老师了，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去找你们老师，你要是记得，就提醒你们老师多安排几场考试！你不用扫了，剩下的我自己扫，你赶紧把你爹叫来吃饭，要去上工了！”
顾爱国一听蒋老太暂时不去学校后，忍不住咧着嘴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他害怕自己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巴。
他边跑边跳，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娘，我这就去找我爹！让他赶紧回来吃饭！”
只要暂时稳住了蒋老太，顾爱国就有法子度过这次的难关！
蒋老太扫完院子后见天色差不多了，就赶紧把饭摆出来，她回屋看了盛夏一眼，见这孩子睡得熟不再叫她，只把她的早饭留在锅里。
蒋老太他们三人吃了饭，就匆匆出门了，三人在祠堂门口分开了。
顾爱国进了祠堂后赶紧躲在门后，他偷偷地探出脑袋，查看下蒋老太和顾老头走远了没。
待见他们走远后没有回头的迹象，他连忙往家里跑去。
蒋老太执意要去学校找老师，多半是为了考试的事，他只要回家后偷改了成绩，再把试卷给她看，那他的危机就解除了一半，到时他再在旁边劝两句，她也就打消了去学校的想法了！
这计划是多么完美呀！
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直奔屋里。
一进屋，他就把书包放在了炕上，急匆匆地爬上了炕。
顾爱国记得家里有红色的染料，春节的时候，他们这里的人会偷偷摸摸地祭祖拜神，家庭富裕的人家还会蒸年糕祭祖。
今年春节蒋老太就蒸了一小块年糕，蒸完年糕后，她把一根筷子细的那一头劈成十字型，拿两根烧完的香剩下的跟儿插进筷子的劈痕里，将筷子的细头整成一个四个花瓣的花儿，蘸着红蘸料，把年糕表面戳满红花，看着别提多喜庆！
顾爱国当时看到蒋老太把用剩下的染料放在了炕头的箱子里。他想，他能记得这么久的事，估计那时候他就有预感到他今年有一个大劫等着他呢！这不，今天改分数就用上这染料了！
他翻箱倒柜，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染料。
顾爱国小心地把染料放到炕上，风风火火地跑去厨房拿碗接了一点水放炕上去，又去鸡圈里按住一只母鸡，扑腾了两下才拔下鸡翅膀上的一个硬鸡毛。
可怜的老母鸡被他摧残地都不得不展现出嘹亮的歌喉，那高透的声音都能和村里唯一的大公鸡媲美了。
盛夏将醒未醒之际，忽然听到鸡圈里母鸡的惨叫声，她吓得睁开了眼，连忙坐了起来，就见顾爱国拿着根鸡毛火急火燎地往屋里跑。
“盛夏醒了啊，赶紧起来吃饭！哎，你今天还要穿那件红色的裙子吗？”顾爱国一见盛夏醒了，赶紧把她抱好。
盛夏摇了摇头，那件裙子上次才穿，一穿就是半个月，她哪好意思再穿啊，都脏了！哎，天气转凉了，连洗澡的次数都减少了！
“爱国，你吃了吗？今天不用上学吗？对了，鸡怎么了？”盛夏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看了顾爱国，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鸡毛。
顾爱国连忙背着双手，将鸡毛藏在了身后，他有一瞬间的心虚：“我有点事，忙完了我就去上学！”
顾爱国连忙脱了鞋子上了炕，他把鸡毛放在了染料的旁边，小心地拆开包染料的纸。
他捧着纸，一点点地将染料倒进去后，用鸡毛硬的尖跟搅了搅，他看着沾上染料的鸡毛的颜色，嗯，虽然比老师批试卷用的笔水要淡，但他等会儿把老师的字迹全涂上就好了。
盛夏不知道顾爱国在做什么，直到她看到顾爱国将书包里拿出来的揉成一团的纸摊平，她才知道这小子是在做什么啊！
盛夏不得不感慨，小伙子，你在玩火啊，很有前途嘛！
顾爱国用鸡毛根儿蘸了蘸染料水，小心地将“1”的左上边涂上了半圆，成了个“9”字！
盛夏挪到顾爱国旁边坐下，看着试卷上那个不协调的“9”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能够把“18”分改成“98”分，他当大家是瞎的吗？没看见“9”很别扭吗？没看到染料的颜色是粉红色的吗？没看到老师的字是朱红色的吗？没看见满试卷的“X”和“-”吗？
“这个是‘9’，这个是‘8’，合起来就是‘98’，我考了98分！”顾爱国见盛夏看他的试卷，他以为盛夏想知道他考几分，便不害臊地说道。
他一点也不怕盛夏知道他改分数的事，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可惜呀，盛夏她就是懂，她默默地看着顾爱国在折腾。
画完“9”的半圆后，他又小心地描上了“1”和“8”，势必要把“98”二字涂成一样的颜色，可惜染料不给力，顾爱国就多涂了几遍。
描完总分数后，顾爱国不放过老师在这张试卷上的任何墨宝，他默默地将老师的“-”全部描成了“+”，把“X”加上“\”变为“乄”，把“√”再描上一遍。
盛夏看完顾爱国的操作后，不得不佩服这么小的孩子脑袋挺机灵的啊，蒋老太他们又不认识字，算数也不是很好，肯定不会去算这些“+”的分数只有“72”。如果颜色一致，他的手又稳，估计更完美了！
要不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给自己改到了“98”的高分，更何况大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肯定会铤而走险的！
盛夏觉得顾爱国这孩子真的得揍一顿了！
果然，顾爱国的这顿揍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来了！
也是顾爱国命里逃不出这一劫。
早上他因为改试卷分数迟到了一节课，下午又在课堂上睡着了，老师对他意见老大了，但这孩子是村支书的侄子，老师不好加大力度处罚，要换成其他学生，他早上手打了。
也是因为他是村支书的侄子，知道家里长辈很宠他，老师才更加关注他的学习。
没法子，老师只好在下午放学后去找蒋老太和顾老头细谈孩子的教育问题，这不连顾爱国考了“18分”的事都暴露了！
顾爱国也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两件事——
“把你家长叫过来！”
“我要去你家家访！”
顾爱国再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险恶！
为了第一时间让蒋老太和顾老头知道自己考了高分。下午一放学，顾爱国就往家里跑去，他兴高采烈地拿出“98”分试卷，乖巧地坐着等着蒋老太和顾老头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两口子回家了，他也没注意到他们阴沉的脸色，高兴地把试卷递到他们跟前：“娘，我们这次考试我考了98分！”
蒋老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拿了试卷，和顾老头两人看了下试卷，虽说两人不识字，不会算数，但你按照老师的字描边都歪歪扭扭了，当他们是好糊弄的啊！还有你是哪里来的粉红色笔呀，家里没给你买吧？
“昨天问你有考试吗？你说没有，转眼你就考了98，要不是老师来告状了，我们都不知道你考了18分！考了18分是还不知道好好学习，还迟到！还上课睡觉！更长了能耐了，都能自己改分数了，来欺骗你爹你娘！”蒋老太一巴掌就往顾老头的后背呼去，沉声喝道，“顾铁柱，给我关门，今天不打他，他得反了天了！”
顾老头一边暗道老婆子手劲儿真大，一边赶紧去关门，今天得把他打长记性了！
要是顾爱国犯的是一件小事，顾老头早就拦着蒋老太打人了！可这孩子做了什么？书不好好念，是学会糊弄父母了，这长大了还得了！
“小树不剪不成材！”今天，他们会得好好修剪顾爱国这棵小树！
顾爱国都整懵了，这这这……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那他早上岂不是做了无用功？还有，关门是什么意思？这是不帮他了啊？
顾爱国觉得大事不妙，动了动脚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过蒋老太可不会给他机会。
她一把拽住顾爱国的胳膊，挥起大巴掌使劲儿地往他屁股蛋上抽。
顾爱国痛得直跳，嘴里嚷道：“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蒋老太可不听顾爱国的话，她可是发现了，这混小子就是不爱读书！不读书以后怎么办？难道跟他们一样在地里刨食？
虽说这个年月当贫农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可生活中的苦也只有他们农民知道。他们靠天吃饭，以地为生，若老天赏脸，他们还能混个六七分温饱，若老天不赏脸，大家就一起饿死吧！尤其灾荒年刚过，农民都怕了！
有一分跳出农村的机会，蒋老太都想抓住，不让顾爱国以后受苦！可这小子一点也不理解父母的心，天天在学校睡觉，能学好才怪！难怪就考了18分！
顾老头见蒋老太打得眼睛都红了，他也没去拦着，要是平时啊，他早就上前去拉住蒋老太了。他默默地摸出苕帚疙瘩递给了蒋老太，让她接着打！
顾爱国见顾老头这动作，顿时激动地扭着身子：“爹！爹！你是我亲爹吗？呜呜呜～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顾爱国的哭叫声一阵高过一阵，都传出了老远。
盛夏此时在顾爷爷和顾奶奶的屋子里，他们几个人正一起剥花生米吃，听到那高昂的哭喊声，几人都停下了动作。
“这声音，好像是爱国啊？”顾奶奶不确定地说道。
盛夏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爱国，嗯，估计是挨揍了。她朝顾奶奶点了点头：“嗯，是爱国哥！”
“哎哟！顾铁柱咋回事啊！这是动手打爱国了啊！爱国那么乖的孩子，他们夫妻是要做什么啊！”顾奶奶顿时也吃不下花生米了，下炕穿鞋，火急火燎地要往顾老头家敢去。
顾爷爷也赶紧抱起盛夏在后面追着。
顾大伯也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见他们三人急急忙忙跑出去，也跟着出去了：“这是咋回事啊？爱国出啥事了？”
几人前后脚到了顾老头的家门口，蒋老太用力地敲着大门：“顾铁柱，给我开门！”
顾老头开门见老爹老娘和大哥都过来了，就知道是家里动静闹太大了：“爹娘大哥，你们咋来了？”
“我们再不来你们就把爱国打死了！”顾爷爷抱着盛夏率先进了门。
蒋老太听见顾爷爷的话，停下了手，她愤恨地指着顾爱国：“爹，你也不看看这小子干了啥好事！天天去学校睡觉，考试就考了18分，老师都告状告到我们这里了！这还不算，最气人的是这混小子竟然耍聪明，偷偷把试卷里的分数改了，改成98分来糊弄我们！”
几人一听这话，脸色都黑了！农村人供一个读书人不容易，这孩子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得快呀！
“爱国啊！你要是笨的话，死学活学都学不来，那我们无话可说！可你明明聪明着呢，却把聪明用到其他道上来，那你这顿打还是轻的呢！”顾大伯沉声道。
顾爷爷瞪了一眼还在哭鼻涕的顾爱国：“要我说啊，他还是没吃够苦，等他吃够了苦，也就知道该做什么事了！”
顾奶奶看了眼蒋老太手里的苕帚疙瘩，说道：“你那苕帚疙瘩快裂了，我那里还有，你要的话我给你拿来！”
顾爱国听着这些大人一言一语，越听越伤心，原以为他们是来救他的，没想到大家都是他娘的帮手！
他咋这么命苦呢！
顾爱国不知道，这一顿打还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苦都在后头等着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