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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号柜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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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想退房。”江慈软糯糯地对前台登记员说道。
“身份证?”
江慈尴尬地摸摸口袋,小声说,“在房间里,能帮我先退么?我303来的。”
“不行呢。”
江慈咬唇,“麻烦你了,我想退房重新开一间。”
“不好意思,有规定不能换房间,除非有人愿意把房间让给你。”
江慈羞赧地摸摸乱七八糟的头发,外人眼里她总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此刻真是狼狈极了,她只能再次恳求道,“对不起,可是能不能帮我看看有没有女生单独住的房间?我可以搬进去的那种。”
“这个……”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着电脑屏幕,“目前暂时没有呢。”
“把我的房间换给她住。”夏轶把身份证和房卡扔到前台上。
工作人员看到这位突如其来的贵客,仿佛像看到了救星,点了点头,飞速地在系统中操作。
“您好,您的是单人房,可以让这位小姐住。”
江慈无语地看夏轶,他坏坏地歪着嘴似笑非笑,一副“你还不是需要我帮忙”的表情。
“谢谢。”江慈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房卡,耷拉着脑袋与夏轶擦肩而过。
夏轶的房间在2号楼403,正好在她楼上,难怪会被他撞上。江慈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
“我们都是年轻人,你完全没必要介怀,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跟我讲。”夏轶走在她身后。
江慈并没有想表达的欲望,任性地爬上3楼。
房间里,姜楠和许稀晨互道完晚安,正准备洗漱的她,睁目结舌地看着江慈收拾行李箱离开。
切,她不住这儿,睡大街去。姜楠昂起高傲的小脸蛋,得意地放好手机,走进浴室不搭理她。
江慈拖着行李箱走到楼梯口,夏轶正在那里等她。
“你可以进去住了。”她低头斯文地说,像对方只是个路人甲乙。
夏轶目光扫过她浑身上下,心想这小姑娘现在倒是压根不把他当领导了。“要不要我帮你搬?”他出奇地好心问了一句。
江慈摇摇头,提着行李箱走上四楼。
夏轶用探究的眼神盯着她闷闷不乐的表情瞧,直到她刷卡进房间要关门,他伸手扶住门框,正儿八经地说,“我东西还在里面。”
“哦。”江慈留了条门缝,转身把行李箱推进卧室。
一人间大床房的面积和双人间一样,宽敞的卧室里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夏轶的行李箱安静地摆在衣柜旁边。
江慈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她穿着蓝白格子睡衣,踩着米色拖鞋,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静悄悄地等着夏轶主动把他的东西拿走。
夏轶在玄关处踱步,他摸着手腕上的银色表带,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这届大学生,坐柜台满三年就能当客户经理。”
他故意停下来,看着床上看似文静实则易炸毛的小柜员儿,说道,“但是这次考试能获得全省第一,算表现突出,可以提前任职。”
江慈噎住,刚才和姜楠打了架,她已经快忘记考试的重要性。
是啊,如果回到川山区,与许稀晨同一间办公室的想法就幻灭了。
刚才一时冲动说了狠话。江慈默默咬唇。
夏轶捕捉到她脸上细微的沮丧表情,倚在墙壁上,打量着她说,“我会给你安排合适的岗位,比如贷后,只需要整理数据以及档案。”
信贷客户经理,俗称信贷员,专门给需要贷款的企业放款,主要负责的就是,贷前、贷中、贷后这三个阶段的工作内容。
目前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金融市场竞争日益激烈,十年前还是企业求着信贷员放款,供不应求,而现在,却是信贷员找上企业主动营销贷款。
江慈对夏轶的许诺感到意外,如他所言,贷后岗比柜台更轻松安稳,也不需要到处跑业务,很适合没有社会关系的她。
为何对她这么好?
江慈不禁疑惑地将目光从地板移到夏轶修长的身影上。
夏轶的眼神正侵略性地停在她的胸口。
江慈顿时觉得有点不自在,胸前凉凉的,她低头看,原来方才纽扣被姜楠扯开了两粒,洗澡后她没穿胸罩,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江慈急忙拿起枕头挡在胸前,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夏轶无聊地扬眉,他把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侧身靠在墙上,另一只手端着手机朝向她,“照片在我手里,谁是谁非一眼就能看明白,你放心,姜楠没法子为难你。”
原来他拍照是这个意思。还以为他想和姜楠一起欺负她。
江慈愣了愣,瞳孔滑到眼底,手不自觉地捏着枕头的一角。
见她放下提防,夏轶勾唇,收回手机,“既然来了市区行,就应该把营业部当成家,这里都是你的家人,不要担心有谁会害你。”
“你可以选择回川山区,但我相信,贾行长对你也是和我一样的态度。”
“也许之前,你对我有点误会,希望这段时间你能重新认识到我。”
江慈从未没见过夏轶如此真诚袒露的模样,她顿时有点内疚,低头揉着枕头角,不敢再听他说话,感觉自己刚刚有点无理取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姑娘。夏轶在心底取笑她。
讲明白道理,他径自走到衣柜前,提起行李箱,准备扬长而去。
“等等,”江慈叫住他,抬起脸蛋怯生生地看向夏轶,“你去找姜楠么?我的意思是,住那里。”
也会跟她说这些话么。
夏轶别过脸,只给她看一个流畅的下颚线,“我回家。”
江慈怔了怔。
黑色迈巴赫在潮湿的柏油马路上飞驰而过,驶入溪樾公馆时,已经将近午夜,路灯之上,残月悬空。
静谧的夜幕下,夏轶走进别墅,二楼书房还亮着温暖的光。
“夏棠,你在干什么?”夏轶皱眉,注视着书桌前擅自翻他电脑的女人。
“哎哟我说你也太见外了吧,”夏棠靠在椅背上,抱着胸笑盈盈地瞧着质问她的人,“欸!你买那么大的烤箱干嘛?”
夏轶走到她背后,不耐烦地提起她脖子下的衣领,把她从书桌前撵走。
“你干嘛…干嘛呀?”夏棠厚着脸皮,使劲压在他身上不肯走,非要讨个说法,“我怎么没见着那烤箱?你送人了?”
夏轶把她推到门外,“砰”地把书房门关上。
夏棠也不生气,隔着厚厚的中式实木门,娇蛮地追问,“喂!夏轶!你是不是在追小姑娘?”
“夏轶,我告诉你,你也太抠了吧!送礼应该送珠宝钻戒,谁要你这烤箱,还不如给我用呢。”
突然门又开了,夏棠想着这弟弟终于开窍听她的话了,正要教育一番,谁知夏轶板着脸摊开手,冷冰冰地说,“把五万块钱还我。”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五万块钱?”夏棠撩着头发,淘气地转了转妩媚的大眼睛,转身溜之大吉,“我买的都是家里用的,那是一起的好不啦。”
夏轶面不改色地关上门。
说到烤箱,他依稀记得崔阿姨曾在微信上找过他,这几天到各地出差,还没来得及回复。
夏轶在微信聊天记录里翻到崔阿姨,她写道,“夏先生,江小姐问过我啦,按你要求的,我跟她说,烤箱是单位补贴的福利。”
看完夏轶回复道,“好的。”
以岗留人,以薪留工,他还搞不定江慈这小姑娘?
夏轶想到江慈在宾馆和他闹变扭,兀自觉得好笑。
他扯下领带,挂在书房的衣帽架上。
书桌前的电脑屏幕上,淘宝网站页面,夏棠刚下了单贵妇化妆品,还是划他的卡。
夏轶毫不留情地点了退款按钮。
“咚咚咚。”夏棠敲门。
又想干什么?夏轶打开细小的门缝,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雪儿已经睡了,你能不能别吵。”
“哎哟我哪里吵了,”夏棠边撒娇边趁势推开门,她端着一盒首饰,放在书桌上,摊开双手大方地说,“你来挑挑啊,这都是咱们夏家祖传的宝贝,可都是些古董,你得送这些。”
夏轶有点烦躁,修长的手指向门说,“出去,我跟你说不清楚。”
夏棠却换上一副温柔善良的表情,主动给夏轶按肩膀推拿,“我说弟弟啊,你可不能当坏男人,包养女大学生啊名媛啊这种事情哦,那是万万不能做的,知道嘛?”
“我没有,别误会,”夏轶嫌弃地甩开她放在肩上的手,“这是我们公司用的。”
“哟,公司用的,那还划你的卡?”夏棠粘着他不放,见他坐回书桌前处理公文,又旁敲侧击地问,“是你女属下?”
夏轶不说话,在OA系统里一个文件挨一个文件地点击“已阅”处理。
“我猜对了吧,而且还很年轻,不然谁玩这种烤箱啊。”夏棠得意地坐在书桌上,真丝睡裙飘在空气中,露出姣好的细长腿。
“让开,不要挡住我的视线。”夏轶冷不防说。
“嘿,你这小子。”夏棠站直,手叉着腰想教训他一顿,想到打不过他,又退而求其次幽幽道,“别给我丢脸啊,我家传宝贝都给你了,这可都传女不传男。”
夏轶扯了扯嘴角。
见讨他不自在,夏棠满意地调戏他,“你这闷葫芦,都二十九快三十了,还没个女友。姐姐我可都要二婚了。”
说着,她窈窕地走往房间的方向,埋怨道,“唉,为了没出息的弟弟,我可真是伤神,赶紧睡个美容觉。”
世界终于恢复安静。夏轶迅速处理完公文,看了看表,他果断地关闭电脑。
在电源切断前,他漆黑的瞳孔盯着古典奢华的首饰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上。
次日的行程,是全天的会议。
上午是党风廉政建设以及党史教育会议,下午是全省四季度工作会议,讨论跨赛网点转型,并表彰三季度优秀个人。
多会套开,会议室屏幕上方挂着好几层红色横幅,每开完一个会议,就撕下一条。
终于轮到省分行赵行长讲话,全体人员热烈地鼓掌。
夏轶在笔记本上做着会议记录,他旁边坐的是A市行的个人金融部老总姜山,姜楠的父亲。
休息间隙,寒暄过后,姜山说道,“马上有调动。”
夏轶心领神会,“当市行长?”
姜山摆摆手,“都一把年纪了,还叫我去省分行作个金部的副总助理。”
这真是高升,夏轶商务地调侃道,“姜总,副总助理当满一年,转副总?”
姜山点了根烟,丢给夏轶一根,“我哪还在乎这个,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
夏轶客气地用双手把烟递还给姜山,“不抽,刚刚戒了。”
“小夏啊,”姜山长长地吐烟圈,接过夏轶手里的烟,“我担心的是我女儿,刚回国找工作。”
夏轶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倒满热水,“哦是么,我昨天还遇到她来培训。”
姜山举着烟闲谈道,“她刚结束柜员鉴定考试,让她顺便把信贷上岗证也考了。”
临走前,夏轶顺口问,“是在哪个网点呢?”
“这就要麻烦夏行你了,”姜山拍了拍年轻人的背,“我想把她调到你手下的营业部多锻炼锻炼。”
夏轶摸着保温杯,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情绪,营业部除了根据家庭地址就近安排的大学生,或者有突出学历背景的人才,就是各种高管子女关系户。
姜山到省分行任职,从此不需要再承担市行业务拓展的职责,而完全是在机关层面进行管理,全省12家市分行都听他调遣。
见他不答,姜山换上亲切口吻,挨近夏轶笑道,“怎么了?夏行长不乐意?”
“那倒没有,姜总你多虑了,”夏轶迈开脚步往会议室走,“与我而言,还多一个人手。”
“哈哈哈那就好啊。”
中午会议结束,夏轶拒绝了姜山去饭店的邀请,只答应参加下周的家宴。
食堂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尽管人头蚕动,江慈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夏轶笔直挺拔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许多人就要排到夏轶身后等,江慈急忙从队伍前列跑来,插进当中,“不好意思,让我下。”
打饭菜的嘈杂声中,他们并没有听到江慈的道歉,边回头热络地聊天,边往前挤,情急之下,江慈一个跟头贴在夏轶背上。
“对不起。”混乱中江慈抓着他的西装袖子,勉强站定后,惭愧地望向他。
“没事,”夏轶侧头看她,绅士地说,“要不要排我前面?”
他也太客气了吧。江慈垂眸抿抿唇。
眼睁睁看着队伍往前挪动,夏轶站着不动,跟前留出一大片空白的距离,他静静地等着她回答。
“谢谢你。”难以拒绝就大方答应他吧。
江慈不安地走到他胸前排着。
这两人站着不动也不拿菜,食堂盛菜的阿姨不耐烦地敲勺子问道,“喂,你们要吃什么啊?”
“豉蒸排骨。”
“糖醋里脊。”
江慈和夏轶同时说道。
盛菜阿姨左右看了看两人。
江慈和夏轶立即默契地抢着说——
“给他先打一份糖醋里脊吧。”
“给她先打一份豉蒸排骨。”
盛菜阿姨嘀咕着,“早点说早点给你们打好了。”说完,分别把豉蒸排骨和糖醋里脊放到他们的餐盘上。
江慈难为情地冲夏轶笑笑,“夏行长,您一个人吃么,要不我跟您一块。”
夏轶不置可否,随手又拿了份盛好的素菜。
江慈低头想,他这是默许了吧。
跟着夏轶来到无人的餐桌前,她刚坐下,夏轶就问道,“怎么,制度太难,考不上全省第一了?”
“那倒不是,很简单,我已经背了一遍,”江慈急忙说。
“哦,那不错。”
她捏着筷子,犹豫许久,慢吞吞地说,“但出成绩后,我想我还是不当客户经理了。”
夏轶油然而生一丝无力感,“为什么?”
江慈抿抿唇,昨夜她抱着小熊辗转反侧,想到这是姜楠送许稀晨的,他再转手送她,便很介怀她在许稀晨心目中的位置。
她不愿意在许稀晨面前显得比其他任何女生卑微,即便能和他同处一间办公室亲密的接触,也无法掩盖内心的低落,倒不如退一步,保持距离。
“我想坐柜台,往营业主管方向发展。”江慈笃定道。
“这是你和家人商量的结果?”夏轶抱起手臂问道。
江慈坦白,“我自己决定的。”
她一向是很能拿主意的人。
夏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冷不防说,“是因为我么?”
“啊?”江慈愣住。
“是因为你讨厌我,所以不想来二楼办公?”
江慈:……
这男人为何如此自恋?!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