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主出道后》疾风不知

9、第九章

　　在毁灭祭司普利斯的队伍里，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名少年。

　　其中一位是王城贵族出身，在梅奥王城众多的天才中没有什么名声，但只看金蔷薇公爵把他特意托付给普利斯，就知道他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至于另一位么……

　　“多谢您的援手，阁下。”少年的礼仪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缺点，举手投足都可以当作是贵族风范的模板，而他脸上的真诚又是那么恰到好处，让人不自觉心生熨帖，“否则凯撒这一病，我们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凯撒是少年的表弟，据说家族已经没落了，但却是连普利斯祭司也关注的人物。路途中，他突然陷入了昏迷，连随行的医生也找不到原因。

　　男人笑着摆手：“不必感谢我，我只是恰好对法师塔有一些了解而已。你的表弟即使放着不管，过几天也会醒过来的，能在这个年龄突破四阶，在法师塔只怕也是天才的级别了。”

　　“是，”少年也没有过于客气，察觉他有离开的意思，就说，“请您代我问候普利斯阁下。”

　　“你敢相信吗，普利斯？一个十六岁的四阶法师！就在你这位神殿祭司的眼皮底下！他甚至还要仰赖你的照顾！哦，死神冕下在上，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碰上。”一回到马车上，男人就立刻对自己的好友发表自己的震惊之情。

　　普利斯说道：“这样就能让你震惊了吗？那么但愿我接下来的话不会让你摔到座位底下去——那个法师塔男孩也将是遴选团的候选者之一。”

　　男人张着嘴巴足有好几秒，才半信半疑地说：“我是听错了吗？难道我还没到一百岁，就已经开始耳鸣了吗？死神冕下在上……”

　　“你没有听错，而我也不想再把那句话重复一遍，这太蠢了，”普利斯说，“不管金蔷薇公爵的遴选团里到底有多少个奇葩，这都与我们无关。”

　　“哦，好吧……”男人拖长声音，感叹，“只是这可是在是有意思极了……我可真同情这个遴选团里的其他人，恐怕注定只能沦为垫底了，甚至还要被那个可怕的公爵榨干所有价值。”

　　男人这样说，因为他有着丰富的经验。

　　遴选团的成员从来不是合作的关系，而是竞争，只有竞争。信仰之力是他们的根基，而一个遴选团前期的信仰之力来源基本上都固定在一片区域，这个候选者得到的信仰之力多了，那个候选者能获得的信仰之力就难免会减少。

　　所以，在表面上祥和一片的光幕之外，没暗害、厮杀、陷害，屡见不鲜，有时甚至会导致死亡。

　　而一个遴选团里，一般最多能供养出两名候选者，这还得是在人多光幕多的大区域，其他人则只能残酷地沦为养料。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普利斯，比我们那时候可有趣多了……”
　　*
　　天边亮起了第一缕光芒的时候，候选者们被一个个叫醒，带着困意走出房间。

　　挂在大树枝干上的的鸟形钟一连敲了五下，声音庄重凝长。

　　这一天，是正式遴选开始的日子。

　　团长穿得很正式，银色披风，胸前挂着闪闪发亮的徽章。奥利弗监督员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态度谨慎。

　　团长注视着眼前的四名候选者，按照惯例先进行宣誓环节：“伟大的创世主在上，我，白塔·柳刻西沙，以梅奥帝国金蔷薇公爵、长罗遴选团团长的名义向诸神起誓，在大陆遴选委员会和全大陆人类的监督下，将不惜一切为全人类英雄的诞生贡献力量，乃至付出生命。”

　　这一刻，团长的声音仿佛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热血沸腾。

　　他们环顾一圈，团长朝奥利弗监督员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在盒子上轻轻一按。

　　盒子随着他的动作无声开启，从里面飞出了无数淡绿色的光点。

　　这一刻，天空中都被莹莹的绿色遮住，美轮美奂。

　　这些小光点很快散开，仔细看可以看出些微的人形，仿佛精致的小人，在空中旋转着飞舞。

　　兰斯身边被许许多多的小人包围住了，它们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一样，热情又欢快地手牵手跳起舞来。

　　兰斯伸出手，有些小人就顺势落在他的指尖上，仿佛羽毛一样轻盈，。衣袖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滑落下来，露出半截手腕，他微微一顿，随即想起那上面现在已经空无一物——

　　昨晚，在投喂完露露，趁着那只宣称自己“有洁癖”“不吃这不吃那”的小龙崽抱着他随手烤的野兽肉吃的香喷喷的时候，兰斯成功地把它忽悠出去为自己办事了。

　　——他有一个想法，想要实验一下。

　　目光无意间落在半空中，那里浮着一个数字，提醒他：还剩下320点数值。

　　一开始的增长期已经过去，现在它增加的速度开始趋于平缓，或许勉强能够保证他每天的生存值，在遴选里却完全不够。

　　虽然按照所谓的惯例，预选一般都不危险也不困难，但团长和奥利弗监督员的一些举动让兰斯从中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这次，或许和以往并不一样。

　　他笑了笑，有些期待地眼眸微微发亮，显出一种夺目的粲然，落在某些人眼里却成了不知者无畏的天真。

　　奥利弗监督员已经转变了心态，现在看见兰斯不仅不再嫌他“柔弱好欺成不了强者”，反而希望多利用他的美貌优势，为他们遴选团在王城的开局多拉点关注。

　　至于长罗行省本省的民众们的关注……呵呵，有那个时间他宁愿去向精灵古神多祈祷几次。

　　总之，怀着这样微妙的心态，奥利弗监督员继续捧着匣子说：“接下来就要抽取你们这次遴选的题目了，谁来？”

　　没等候选者们反应过来，他已经自顾自点名道：“兰斯，你来抽吧？”一般抽取题目是由这个遴选团的队长来做的，但是预选阶段没有队长，那当然要找最好看的人！这个片段到时候可是要放进“视频”里的！

　　本来跃跃欲试的法德气得脸色微红，兰斯倒是不太在意，柔和的面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从匣子里抽出了一个羊皮卷。

　　空气里飞舞的小光点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扑闪着淡化进空气里，在候选者们的周围“消失”了。

　　“我们帝国供奉着精灵古神的神殿，受精灵影响很深，这种特殊的留影石就是受到影响后的表现，仿照灵敏的精灵，可以活跃在空气里，更灵活地将影像保存下来。它们也被称作‘小精灵’，是我们梅奥的特色之一。”或许是习惯了为兰斯的诸多问题解答，这次没等兰斯提问，弗特希已经用一贯的矜持语调说，“它们可以保持这种开启状态很久，记录的影像将直接被传送到团长手里的中枢里。”

　　“无法关闭么？”兰斯皱眉。

　　“可以。”弗特希说，“它们就会遵循被记录者的意愿，随时关闭留影功能。”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奥利弗监督员已经忍不住了，他玩笑道：“亲爱的们，你们没人好奇题目是什么吗？原谅我，我的好奇心已经按捺不住了！”

　　后面那句话当然是假的，他当然清楚眼前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会抽到什么题目——因为匣子里所有的题目都是一模一样的！

　　在奥利弗监督员的催促下，兰斯展开羊皮卷，只是看了一眼就交给了弗特希。

　　苔丝站在弗特希边上凑过来看，磕磕绊绊地念道：“获得九眼巨蛇的头片——”

　　“是‘鳞片’。”弗特希嘴角微抽，纠正道。

　　法德脸上惊疑不定，似乎还在回想九眼巨蛇是什么玩意儿。

　　弗特希却毫不迟疑，轻而易举地为他们解惑：“九眼巨蛇，一种五阶野兽。”

　　五阶——

　　在诸神之下，各种族之间，力量等级被大致地分为一到九阶。九阶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一阶则差不多相当于刚学会驱使自然元素。

　　五阶，对于人类，尤其是没有掌握信仰之力的普通人类来说，基本上属于无解。

　　兰斯转头，正看见奥利弗监督员脸上非常虚假的惊讶：“天哪，孩子们，你们的运气可真是不太好……”

　　不太好吗？兰斯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懒得反驳。
　　*
　　九眼巨蛇，五阶野兽，喜湿润，主要栖息地分布在南大陆，具体位置不祥。

　　《兽类图鉴大全》将兽类分为一至九阶，其中记载了诸多有趣的野兽。阿斯塔利亚大陆上的兽类分为两种，一种是野兽，另一种是受到深渊感染之后的魔兽。魔兽是是无理智生物，像恶魔一样嗜血凶残，各个种族见到都会把它们视为敌人；野兽倒是能和各个种族和平相处，它们普遍智商底下，没有种族概念，皮、肉、骨骼等更是市场上很受欢迎的商品——尤其在人类世界。

　　一阶的野兽水晶兔、跳跳蛙等，寻常成年男性就可以捕捉；二阶的兽类往往需要多人合作；三阶就可以在人类世界里被称为猛兽，它们能轻易撕碎人类；四阶的猛兽开始具有某种奇异能力，如“凝冰”“喷火”等，五阶的猛兽则不仅具有奇异能力，更是具有某种“特性”。

　　比如九眼巨蛇，顾名思义，身上长着九只眼睛，遍布在整个上半身中，对密恐人士非常不友好。九眼巨蛇的特殊能力是“沼泽化”，“特性”则是“身上的每只眼睛都能让人僵硬固化”。

　　“这种特殊能力和特性听起来没有很大差异，但实际上在战斗中非常实用，很多候选者在掌握信仰之力之后也会借鉴这种模式。‘沼泽化’限制行动能力，也让敌人很难靠近它，‘固化’则会让敌人自己限制自己的视力，两者起到了互相辅助的作用。另外，九眼巨蛇还天性敏感，当有人试图靠近它一米范围之内的时候，它会立刻试图逃跑，这也为我们的任务增加了难度。”

　　图书室里，弗特希甚至没有翻书，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报出了相关信息。他的语调依然是矜持的，但其实他对这种为别人解惑的感觉并不反感，甚至内心还有些喜悦——在家族里，每个人都要比他博学，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做倾听者，而是被别人专注倾听的分享者。

　　“‘特性’……听起来好像也是一种能力呀？”苔丝怯怯提问，她被弗特希说的一段话绕的两眼冒星星。

　　弗特希看她一眼，从容地继续解说道：“能力是可以不同的，‘特性’则是种族共有。有的九眼巨蛇会因为某些原因发生变异，能力不是普遍的沼泽化，有的九眼巨蛇甚至可能没有能力，但它们一定都具有‘眼睛使人僵化’的特性。”

　　法德在旁边不耐烦地问：“所以这玩意有什么弱点吗？我们难道要去和九眼巨蛇搏斗？开什么玩笑！”

　　“弱点……”弗特希没有因为他的语气生气，反而陷入了沉思，“九眼巨蛇不是群居动物，一般周围不会有其他野兽存在……这应该能提高我们成功的几率。”

　　法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叫道：“这叫什么弱点！”

　　苔丝茫然地看着他们，因为焦虑的气氛而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看向兰斯，少年正慢吞吞坐直身体，一边伸手把眼前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书册合上。他开口，声音因为低哑而显得有几分慵懒：“弗特希，请你继续回忆和九眼巨蛇有关的内容，或许可以有所帮助；苔丝，明天我们去迷雾深林上探一探情况；法德少爷——请你自便，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单独行动。”

　　最后那句话兰斯自认为说的礼貌，再没有弄清楚原身和法德的恩怨之前，兰斯暂时没有报复他的打算——帐么，总是一起算才方便。

　　法德少爷因为这句话又差点跳脚，他觉得兰斯是在讽刺他——这个平民被恶魔附身了吧，居然敢这样和他说话！

　　但另外两个人都不站在他这边，并且没有提出异议，法德便强忍着不满，低哼一声不再说话，手里摆弄着左手的戒指。

　　这是他们家族的珍藏之一，是很多年前一位法师的遗物，拥有一记由五阶法师亲自施出的法术。

　　只是，父亲把这枚戒指给他的时候也说了，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动用，即使要动用，也要找没人的时候关掉留影石再用……法德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觉得眼下就很可以用上它了：五阶的野兽！最好是让它把兰斯和苔丝两个平民吃了，然后自己再力挽狂澜……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弗特希注意到了兰斯时间上的空白点。

　　兰斯抬头，还没有开口，图书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训练室下午会对候选者们开放，请各位安排好时间，会有老师来为你们上课。”这名护卫如是说道。

　　其他人都是一怔，兰斯倒是并不意外似的，一边回答弗特希之前的问题：“下午我准备找一找这间图书室里的资料……或许会有线索。”

　　弗特希敏锐地注意到他话里的意思：这次的题目，或许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有这样，团长他们才会在图书室里提前为他们留下线索。

　　只是……

　　“你不去训练室了吗？下午或许是新老师。”他提醒说。

　　“唔……”兰斯没太思考，随口说，“帮我请个假吧，时间有些紧张，我就不过去了。”

　　弗特希见他坚持，便点点头，本身他对遴选也不是很在意：“好。”

　　顿了顿，他又说：“这件图书室里所有的书我都看过。”

　　兰斯看着他笑了一下：“我相信。但是把它们连在一起需要时间，对吗？况且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很多时候，并不是知道了知识就能解决问题，因为很多人往往学不会把理论和现实联系在一起，在兰斯那个世界，这样的人非常多。

　　但他看得出来，弗特希只是一直接触不到现实问题而已，只需要一点点锻炼，他就可以成为非常具有潜力的人。

　　至于弗特希对遴选不感兴趣的问题……

　　兰斯微笑，仿佛圣光普照：一旦开始用自己的知识去解决问题，可是很容易上瘾的。
　　*
　　训练室和图书室分别在营地的两头，但前者要大上好多，占据了一大片空间。好几间屋子连在一起，屋子前还有广阔的训练场。

　　苔丝、弗特希和法德三人走进训练室，就迎接上了一道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个透。

　　在用犀利的目光扫视过三人之后，他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来。

　　“这就是今年的候选者？小女孩，你为什么不回家去跟着妈妈学绣花？男孩们，你们的眼神为什么弱得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狗……在等着吃奶吗？这里可没有你们要的摇篮曲。哦，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和团长的眼光……”男人毫不客气地嘲讽说，然后突然一顿，声音上扬一百八十度，明显带着怒气，“等等，不是四个候选者吗？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个？我芦苇的课，居然还有人敢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