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鱼非池

7、少年音宋行年

　　宋行年这样的年纪，正是去上学的时候。

　　宋颜绮说的是洛城新办起来的女子学校，她采访的时候去过，和院长很熟悉，只要宋行年想去，她一定有办法带她进去。

　　可江曼华并不想叫宋行年去上学，上学的都是富家千金，是洛城的上流家庭，她一个私生女去做什么，不够给宋家丢人的！

　　“你若是不想，也没有关系的。”江曼华说。

　　“母亲，现在女孩子都要去上学的，已经不是旧社会了。”宋颜绮知道江曼华在想什么，眉头皱起。

　　江曼华没说话，只是脸色很不好。

　　“我不想去。”宋行年拒绝，女子学校，他到底是男儿身，去了不合适。

　　可宋颜绮只以为是江曼华的威胁被宋行年感觉到了，更是拉着宋行年的手不放，“你别怕，我知道你想上学，你这么聪明，学东西会很快的，明天我就去找院长问问看。”

　　“不是，颜绮小姐，我真的不去！”

　　可宋颜绮只是摇头，根本不听他的了。

　　宋行年有点欲哭无泪。

　　第二天一早，宋颜绮就来敲宋行年的门，还专门带了一件洋装给他，叫他穿上给院长留个好印象。

　　“颜绮小姐……”宋行年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颜绮就不高兴了。

　　“行年，你别怕我母亲，只要我在，她就不敢欺负你。”

　　宋行年也不想拂了宋颜绮的面子，只能先答应了之后再想办法。

　　两个人一路就去了南滨咖啡馆，院长已经在窗户边等他们了，看见宋行年的时候，就眼前一亮。

　　“你就是行年吧？长得这样乖，真是和颜绮一点都不一样。”

　　宋颜绮抿嘴笑，“院长，我性子就这样，安静不了，你拿这事来说我，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话是这样说，可两个人笑眯眯的，关系亲近的很。

　　院长喜欢乖巧听话的学生，宋行年长得又好看，院长一眼就喜欢上了，可宋行年在疯狂的想办法拒绝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不大不小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了起来。

　　“行年？”

　　宋行年从未这样期待过梁肖的到来。

　　看见梁肖的时候，院长的眉头皱了皱，梁肖的名声整个洛城无人不知，她有点不敢相信宋行年居然认识梁肖。

　　彼时的梁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低头看着宋行年，眉眼冷冽，可眼睛里却浮着一层淡淡的柔光。

　　“梁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颜绮有点惊讶，她原本是想着跟院长私下聊聊关于梁肖的事情，毕竟宋行年是梁肖未婚妻的事情，迟早会公之于众的，只是她没想到，梁肖就这么大咧咧的出现了。

　　“我来找行年。”梁肖不看宋颜绮，直接坐在了宋行年的旁边。

　　宋行年只是低着头，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院长似乎觉察出了什么，问，“梁少爷，你和宋小姐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未婚妻。”

　　梁肖没一点犹豫，直接说了，顺便还直接拉住了他的手，缓缓的捏，“是不是啊，行年？”

　　宋行年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经不大好的院长和宋颜绮，慢慢点头，“是的，我是他的未婚妻。”

　　闻言，梁肖勾起唇角。

　　他就是喜欢他的行年无比乖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

　　院长脸沉了下去，但当着梁肖的面又不好发作。

　　“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带行年离开了。”梁肖捏着行年的手，也不管宋颜绮和院长的神情，带着他走了。

　　这次宋行年老实的很，坐在车上后欲言又止的。

　　“说吧。”梁肖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宋行年想了想，凑近了他一点，小声问：“梁肖，我可不可以去上学？”

　　他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去女子学校，可他也想上学学新知识。

　　“洛城倒是有一所学校在实行男女同学，只是饱受非议，反对派极多，宋家人都是出了名的好面子，你怕是进不去。”

　　“我知道，所以才来求你。”

　　梁肖睁开眼睛，看向凑在自己跟前的宋行年，眼神明目张胆的，“我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宋行年恨恨的看他，这厮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瞧他一双眼睛都要喷火，梁肖微笑：“我帮你就是了。”

　　梁肖这个人心黑，非要臊一下他才高兴，宋行年暗暗的想，迟早他是要报回来的。

　　梁肖是言出必行的人，司机开车转了个弯就直接去了宋公馆。

　　听梁肖说完，宋瑞成的假笑都要兜不住了。

　　“梁少爷，行年还未婚嫁，这样在学校里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我陪他一起，谁敢说个不字？”梁肖翘着腿，漫不经心的。

　　江曼华的眼珠子在两个人中间转了转，这宋行年似乎也不怎么让梁肖上心，现在男女同校争议那样大，还将宋行年直接送进去，不是摆明了要毁了她么！

　　“也不是不同意，只是女子学校就很好，何必要去洛城高级中学呢。”宋瑞成是怕的，怕宋行年名声不好听了，梁肖就不要她了。

　　梁肖有点不耐烦，他不喜欢跟人弯弯绕绕的聊这些。

　　“我并不是跟你商量，行年的学费我会一力承担，有我在他不会损伤分毫。”

　　宋瑞成不说话了，他说不过梁肖，也不敢，只能期盼宋行年可以抓紧一点梁肖的心，早点嫁过去。

　　——

　　没过几天，梁肖来接宋行年，说是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接他过去住校。

　　宋行年提了一只小小的藤条箱子高高兴兴的钻进了轿车里。

　　“这么高兴？”梁肖亲自开车，从后视镜里看他。

　　“嗯，我没有去过学校，一直想去看看，学知识。”

　　梁肖嫌弃他，“上个学这样高兴，怎么没见你上我的床也这样高兴？”

　　满嘴荤话！

　　宋行年不理他，自己要上学的好心情可不能被他毁了。

　　才从轿车上下来，镁光灯险些劝退宋行年。

　　洛城中学门口来了好多记者，都想来看看这个第一个上男女同校的女孩究竟长什么模样。

　　梁肖将宋行年挡在身后，有个不知死活的记者想来扯宋行年的衣服，梁肖二话没说一脚就踹了过去。

　　“谁再拍，明天就别想出现在洛城。”梁肖的眉眼冷硬，话语掷地有声。

　　现场安静了一瞬，人群以梁肖为中心散开了。

　　被踹了的记者捂着肚子半天没有站起来，最后还是被人拉走的。

　　校长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梁肖是被校长揪着耳朵带进学校的，宋行年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忍不住的笑。

　　两个人最后因为聚众闹事被校长罚站，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悄悄的看新来的宋行年，他今天穿着一件粉色的长衫，细软的头发扎成小辫子，又白又乖。

　　“看什么看！”梁肖凶的很，指着一个抱着功课的男同学说，“就你，来回四趟了，再看小心你
　　的眼睛！”

　　宋行年看着他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中学里的原因，梁肖身上的锐气削减了不少，看起来就只是一个不好好上课的调皮学生。

　　趁着宋行年发呆，梁肖凑过来，低着头叫他。

　　“你又看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来这酸腐的地方。”

　　“这叫书卷气。”宋行年纠正他，脸上的笑容不减，梁肖看着心软，也不跟他计较了。

　　中学里学的课多，宋行年抱着书在旁边走边看，好学得很。

　　“这有什么好看的。”梁肖嘟囔了一句。

　　宋行年最后被梁肖按在墙上亲了又亲，他才保证不再看书。

　　“这才乖。”梁肖有的是办法让宋行年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宋行年悄悄的拿袖子去擦嘴，不敢叫梁肖看见。

　　学校鼓励男女同校打破旧观念，女生宿舍建造的也极其风雅，穿过回廊和小喷泉才到，宿舍外墙上还有青翠的爬山虎。

　　宋行年隔着窗户摘了一片夹在书页里，然后工工整整的将自己的名字写在课本上。

　　“你本名就叫行年么？”梁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嗯。”

　　“太像个女孩子了。”梁肖躺在宿舍床上，慢悠悠的说。

　　“母亲说了，希望我可以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宋家的女儿。”

　　梁肖有片刻的沉默。

　　“你是男人，总会长高长大，男人的特征是掩盖不住的。”

　　宋行年将自己的功课本收起来，“我开始长高后，母亲每天都会替我量身高，只要我长高了，就会挨打，也许是怕母亲打我，慢慢的我就真的不再长高了，怕我的声音变化大，母亲之后还找了戏楼老板教我伪声。”

　　戏楼里，男扮女相，声音也会有所不同。

　　对上梁肖期待的目光，宋行年清了清嗓子，开口不同于以往的甜软，这次他的声音是清澈干净的
　　少年音。

　　他叫他：“梁肖。”

　　梁肖觉得，他的心脏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