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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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看着娇俏的二闺女温声道：“你爹如今留职查看，万一落个革职的下场，我怕也给你寻不着什么好儿郎。”
“嗐，此事不急。”李映容她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但也未曾见过合适的，故而对嫁人并没有什么心思。
“你父亲如今将要左迁，为娘的只怕你日后嫁与那普通人家，受不了普通人家的苦。”张氏慢条斯理地看着她。
“……”李映容脸色无奈：“娘把我想得太娇贵了。”
“你日日所用的燕窝，只一月便耗费将近千两银子，那是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张氏冷哼。
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姑娘，她最是知道脾性。映容自小便耽于享乐，向来是居无不细食无不精，一般人家定然是娇养不起，倘若她真因父亲左迁寻不到好亲事，要想过得舒服便只能嫁与巨贾豪绅了。
就怕商贾人家护不住她这张脸呐。
“这……”李映容吞声。
“你可愿意进宫？”张氏抬眼问。
古往今来后宫最是吃人，多少红颜熬成白骨就是为了那泼天的富贵，再加上新帝那震惊朝野的冷酷手段，李映容想到这里就打了个哆嗦。
“我也不瞒你，你舅舅昨日来信想要带你进宫去，去与否全凭你的意思。”张氏顿了顿，“不用考虑府里，为娘不愿你为旁的拖累。”
李映容只要答应进宫，便能解决李府的燃眉之急，可终身大事怎能考虑的如此浅显。
“你先琢磨琢磨，有了决断再与我说，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终身大事必定要你自己愿意才行。”
张氏眼里溢满了慈爱，看得李映容心尖儿一热，她刚要伸手抓住娘亲的胳膊撒个娇。
夫人回过头来拿眼风狠狠地刀了她一下，“赶明儿若是再起这么晚，小心我断了你的红枣燕窝粥，懒人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李映容心尖儿瞬间凉了下来，懒散地半趴在雕花圆桌上，敷衍道：“是是是，女儿知道了。”
张氏刚走到门口听她这个语气，立马退了回来翻起了旧账：“你爹真是过于纵着你，谁家的姑娘一天一碗燕窝养着？白花花的银子请了西席让你学刺绣，三个月戏水鸳鸯绣成浮水鸭子，整天就知道琢磨吃个点心，换件子新衣裳……”
眼看娘亲就要把她的历史细细道来，李映容连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样，“娘说的是，女儿一定谨记在心，明日必定早早起床修习功课。”
张氏看她这副二皮脸的样子，轻哼一声出了寻双阁。
黄莺站在垂杨柳的树梢上声声叫春，微风吹得枝丫悉悉索索的，张氏走在路上心中是万般的惆怅。
“要不是府上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真希望我的几个丫头能找个好归宿，顺顺当当的过一辈子。”张氏轻声道。
红月在夫人跟前伺候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夫人的心思，“三位小姐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好人才，婚事上一定是福气满满，您不必操心。”
“二丫头真进了宫，非叫陛下生吞活剥了。”张氏目光远眺若有所思。“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兄长的意思我约莫也能猜出几分来，可二丫头哪里是做娘娘的性子呢？”
“二小姐是否进宫还没个定数，夫人看好当下最要紧。”红月低声劝道。
张氏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直直地往前院去了。
丈夫留职查看府中有些动荡不安，当家主妇最要紧的还是要掌好家。
……
这些日子张大人催的愈发紧了，非叫他们交出个决断来，一家子人心里都火烧火燎的，偏生正主丝毫不慌。
趁着春光正好，李映容命丫鬟们在八角吊顶的亭子下摆了瓜子儿果盘，出来逛逛园子。
“我看舅舅又差张管家过来了，娘正忙着应付呢。”李雁清看妹子一会儿一个瓜子地磕，不由得出声道，“你要是不想进宫咱们便不去，天下间多得是温润如玉的公子。”
“我私心里也不愿你进宫，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李映容纤纤玉手捧着一捧五香瓜子儿仁，仰着头一股脑全倒进嘴里，那细长的发丝松散开来停留在脸颊上，“唔……大姐问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吃着便感觉今天的五香瓜子儿仁有点咸，便吩咐问春：“明日让厨子少放些盐。”
“是，小姐。”
李雁清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便有些无奈：“你有没有听进去大姐的话。”
她二妹长的确实是过于祸国殃民了，就怕进宫以后只能以色侍人，最后落个色衰而爱驰的后果，后宫无宠的女人面对着四方的宫墙该有多么的寂寞啊。
“后宫不是那么好混的，无宠便无尊荣，只要你一句话，娘亲便立马回绝了舅舅。”
这边大姐苦口婆心地劝着二妹，老三眼看盘子里的瓜子儿仁没了，要往二姐手里掏，两人在长凳上便纠缠了起来。
“二姐你都吃了几盘儿了！”李依凝气的脸颊鼓鼓的。“就剩下这么一点儿了你还不给我。”
这两人真是没把李雁清的话放在心里，她白操这份心了：“你们两个还不消停一会儿，映容啊，张管家都催到眼皮子底下来了，你真是不着急啊。”
李映容一把将剩下的瓜子儿仁全填嘴里，不理三妹气哄哄的脸，其实她心里这会儿迷也茫的很，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做决断。她并非无知，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定关乎着父亲的仕途，故而总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幼年他们一家子跟父亲官职变动南下杭州，路上碰见几个匪寇。
荒郊野岭不见一丝人烟，他们家自带的护卫根本比不上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那匪首脸上好长的一道疤瘌，浓眉一瞪吓得她们几个丫头腿软。
李文成前头忙不迭地跟匪首作揖，将车上的财物全给赠给了他们，又亮出了自己官印这才保下了一家大小的性命。可南去还有数百里地，他们手里没有财物，一路上饥肠辘辘，李映容她不过十岁大的年纪，竟然比三丫头还要娇气。
恁大的姑娘往地上一坐，不给吃的就不走路，又哭又闹惹得行人频频侧目。
“映容再忍忍，我们到了杭州就好了。”十二岁的李雁清已经成了个小小的少女，青葱的手指轻轻擦拭妹妹脸上的泪珠，声音稚嫩但语气成熟，“杭州有好多吃的等着你呢，咱们快走吧。”
这话要搁平时一定管用，可李映容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也不肯多走一步路，路边包子铺外挂的幌子迎风飘荡，肉香一阵阵地传出来，李映容口水都咽了几次。
“我不走，我要吃包子！”李映容问着味儿，心里一阵委屈涌了上来，金疙瘩止不住地掉。
张氏一个大巴掌就要拍在李映容屁股上，做爹的却心疼了，连忙把二丫头抱在了怀里。
“容儿不过是想吃个包子，就给她买一个又何妨。”李文成皱着眉头道。
张氏这边气的咬牙切齿：“咱身上的金贵东西全给了土匪，现在一个大子儿都掏不出来，拿什么给她买包子，她今天要包子明天要糖饼的，什么时候到得了杭州。”
“行了别吵了，我身上还有点银钱，我去买几个包子回来。”李文成抱着二丫头就进了铺子。
小二见贵人衣着不凡连忙谄笑地走过来：“客官来几笼包子？”
“劳烦将你们掌柜的请出来。”李文成彬彬有礼。
大约是见来客是个大人物，小二也没做逗留连忙将后院的掌柜的请了出来。
那掌柜的长脸吊角眼一看便是个精明人物，“这位客官寻我所为何事？”
“在下从京城而来要到杭州探亲，不幸路上遇到了匪寇，劫了身上的银钱，不过我这里还有块玉佩想劳烦掌柜的兑换些银子。”
那掌柜的脸色瞬间变了个样子，嘴边的笑容立马耷拉了下来：“我这里开的是包子铺，不是典当行，没钱就要饭去杭州。”
李文成被人欺到脸上竟然也面不改色：“我这玉佩成色不错，价格都好商量。”
“呵，您先拿出来让我瞧瞧啊。”
李文成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玉玉佩，玉体通透，一看便知是珍品。
那掌柜看得垂涎三尺，心中仍然有另一番算计，于是故作不屑道：“二两银子，我收你这玉佩。”
李文成知道这掌柜不是善茬，谁道竟如此的厚颜无耻：“这块玉佩值八千两，劳烦您出个公道的价格，也好让我们一家子赶回杭州。”
“我们这荒郊野岭，没有八千两的价，二两银子说死，不然您就抱着玉佩出去吧。”掌柜一口咬定死活不肯松手。
李文成便有些不舍，他轻声问怀里的闺女：“丫头不吃包子了，回杭州再吃如何？”
李映容进了包子铺哪肯再出来，哭着闹着一定要吃包子，李文成无法只能二两银子将玉佩当给了掌柜的。
二两银子到手，李文成却有些心酸。
“来两屉包子。”
那掌柜的站在台前冷笑道：“两屉包子一两银子。”
李文成猛地攥住了手，咬着侧颊的肉温声道：“还望店家诚心做生意。”
掌柜的吊角眼往上一挑活脱脱两把筷子，尽显丑陋无耻：“一两银子概不赊账，不吃就走。”
俗话说虎落平阳遭犬欺，李文成也是大世家出来的公子，从未受过此等待遇，为了闺女这一口吃的他真是把老脸都搁了进去。
“一两、就一两。”
看着李文成取了包子出来，张氏便有些惊讶。
“咱家的钱可全给强盗了，你哪儿来的银子给她买包子吃？”张氏顿了顿，忽然醍醐灌顶：“你的玉佩呢？老夫人给你留下的玉佩呢？”
李文成动了动嘴：“当了。”
“当了？”张氏只觉得天灵盖窜出来一团火，气的她有些站不稳：“先不说那羊脂玉品色如何，老夫人就给你留下这么一个物事，你把它给当了？你当了多少银子？”
李大人看夫人怒不可遏的样子也不便多说，只是把包子分给了一家大小就匆忙上路，二丫头如愿以偿，一路上从不曾挨过饿。
过了这么多年，李映容知道父亲那块玉佩再也没有找回来，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原来那是祖母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父亲多年为官舍不得头上那顶乌纱帽，也不敢让祖祖辈辈寒了心，故而紧扒着舅舅这根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李映容吹了吹手上的瓜子仁渣，看着园子繁春盛景，站起来身来淡淡道：“我要进宫。”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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