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以卿心》双若

2、一个疯子

　　梁菏生抬头看了看天边的艳丽的晚霞，发了一会儿呆，觉得温衡之的车已经开远了，这才慢吞吞朝附近的公交站点走去。

　　梁菏生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做什么？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什么都不想。于是她走到站牌前查看周围的站点，发现下一站是就SM广场，于是沿着绿荫道，打算一路散步过去。

　　霞光骤掩，因为是夏季，六点多天色也没有特别暗，路灯依旧按时亮了起来。

　　梁菏生信步走着，漫无目的地张望。树上的小彩灯，远处高耸的大厦，巨大的广告牌……她一一望过去，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见过，脑海里一片空白……

　　渐渐地，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喧哗，梁菏生回过神，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不起眼的电动车出租小店。

　　她眨了眨眼，脚步依旧未停，也不动脑，随着人群移动。然而那个写着“电动车出租”的蓝色LTD灯广告牌，却一直浮现在梁菏生眼前。

　　“超简单。”四年前的某天，也是夏日黄昏。压低着鸭舌帽的温衡之像个年轻的爸爸，诱哄地鼓励着青涩得如同他女儿的梁菏生，“就像骑自行车一样，超容易。”

　　那个时候的梁菏生完全听信了温衡之的话，信心满满，她从初中脚就开始骑脚踏车上学呢！经常在路上跟陌生人飙车，技术是炉火纯青，so easy！

　　于是她两手一握，果然毫无技术难点，左手刹车，右手加速器。Apieceofcake！她洋洋自得，在小广场转悠了几圈，便迫不及待地往小巷子里拐。温衡之见状也没有阻止，笑眯眯地跟着她跑。

　　由于温衡之的“会骑脚踏车的人就一定会骑电动车”的思维灌输，让梁菏生先入为主，强烈的代入了这种心理。然而她一时忘记了，自己骑脚踏车的时候有随时将双手按在刹车上的习惯，还喜欢转动把手。

　　因此，当梁菏生怡然自得，两手下意识转动把手的时候，电动车随即时而猛然刹住时而全速前进。顿时她慌了手脚，记着左手是刹车，却死命转动右把手加速。这种她嗤之以鼻的脑残偶像剧情节，居然真实地发生在她自己身上？oh，shit！

　　梁菏生大叫着温衡之的名字，慌乱间偏见附近有个废弃的窄道，连忙拐进去撞在封死的废弃铁门上。好笑的是，当电动车被铁门挡住的时候，梁菏生依旧本能转动着手把，接二连三地不停撞着铁门。直到追过来的温衡之将她拉下来，这才停止了。

　　“幸好有这个门挡着。”温衡之哭笑不得，走过去倒推着将电动车推出去。

　　“是啊！”梁菏生心有余悸地深呼吸，“要是是条河，不知该死几回了。”说着她伸手想帮忙，竟又握在右把手上。电动车一个加速，连带着温衡之再次撞在铁门上。

　　妈呀！这回小伙伴们真的都惊呆了。

　　“我决定，”温衡之郑重开口，“还是我一个人学车就够了，你不用学了。”她连电动车都开成这样了，汽车就更不堪设想了。正如同她自己所说，要是是条河，温衡之想想都后怕。

　　“干嘛？”梁菏生随口调侃，“你要当我司机啊！”

　　“不是。”温衡之郑重纠正，淡淡开口，“我要当你的男朋友。”

　　是的，温衡之的表白是这样的，白得像白开水一样，一点都不浪漫，然而梁菏生却答应了。

　　瞧，青春原来是个盲人。

　　“教委会那边怎么说？”堂凛风垂着头，车内音乐调得并不高，事节奏略舒缓的慢摇竟显得有些柔和。

　　男人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手指在平板电脑上不停滑动，屏幕上变换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数据反馈。

　　“还没松口，”手机那端的声音道，“不过也没表示阻止，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吧！”

　　“嗤！”薄唇一勾，堂凛风皮笑肉不笑，语带不屑，“这些脑袋僵化的迂腐之人，想赚大钱又不敢冒险。”他滴滴答答地操作着平板，瞳孔里流转着色彩斑斓的光点，显然将注意力偏向于屏幕上的数据。

　　凝重的眉宇忽然舒展，堂凛风展眉一笑，对手机那边的人说，“服务器刚到手。等着吧，最多三天时间，我会给他们一个大诱饵！”

　　“难道……”闻言，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惊叹说，“阿风！你真是太厉害了……”

　　虽然已经习惯对方这种反应，堂凛风并没有立即挂断。他们并肩作战创业的这些年，经历的所有欣喜与挫败，已经习惯了毫不保留地与对方分享自己的心情。

　　他伸直了背脊，将头后仰，放松地靠在靠背上，闭着眼听着扬声器里传出好友的声音。

　　“对了。”杨熙忽然想到什么，“你现在人在哪里？”

　　“车上。”堂凛风不明所以，“SM广场户外停车处，怎么……对了！”他猛地拍额，他是来接他的嫩模新女伴的。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堂凛风随即转头看向窗外，已是满天的红霞。

　　“奇怪的女人……”

　　“什么女人？”好友没头没脑地咕哝了一句，杨熙听得一头雾水，马上又暧昧调侃，“刚回国的小名模吗？”

　　“不是。”堂凛风随口回应，同时凑过身子去观察，“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莫名其妙的站在这停车处里，正好站在我车子旁边。”

　　“想碰瓷的吗？”杨熙猜测。

　　“不知道。”堂凛风注意到女子兀自站在排整齐停放的轿车间，微微抬着头，犹如一座仰望天空的雕塑，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阿熙，我要忙着约会，先挂了。”

　　放好手机，堂凛风身体向后仰靠，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他望着车窗外，侧着脸的神态像是享受顶楼星空般的漫不经心，又像是鉴赏画展般的聚精会神。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1]

　　氛围忽然变得令人不解的……温情？

　　眉宇一皱，啪嗒一下，堂凛风掌心重重按向喇叭。

　　“嘟——”毫无预警的喇叭声即便在喧哗的闹市里，依旧刺耳无比。

　　梁菏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还没来得及回神，身体就一个剧烈抖动，几乎是半跳了起来，她怒然转过脸，神色惊魂不定。

　　而坐在豪车里的罪魁祸首堂凛风，却是笑弯了腰，伏在方向盘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真是太滑稽了！刚刚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母模样，转眼就变成夜叉脸，却依旧努力维持高冷假象的虚伪表情，真是太好笑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化身成为韩剧里神经质女主找他理论吗？堂凛风忍住笑意抬起头，心存好奇地继续旁观。

　　面对婚姻破裂，梁菏生原本还冷漠如冰的内心，因为这突然的惊吓而破了一个缺口，因吓到而生气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掩埋在冷漠之下被背叛的愤怒。充溢其胸口的愤怒，犹如猛虎出笼，梁菏生需要大口大口地呼吸，让自己濒临爆发的身体冷静，冷静。

　　堂凛风看着车外面如白纸的女人，气势汹汹地绕到挡风玻璃前。

　　虽然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个突然的声响被惊吓到这种程度，但是他深知因为害怕产生的那种愤怒，他再明白不过。

　　梁菏生在完全无法透视的挡风玻璃前站定，不言不语，只是迅速对着车内看不到脸的人，不屑地竖起中指，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真是见鬼！

　　堂凛风心中低咒了一声。

　　“喂，女人。”堂凛风摇下车窗，手肘顺势搭在窗框上，斜斜探出身子。

　　等车的人纷纷看向停在公交站点的金色豪车，满腹疑惑，唯独梁菏生依旧垂头盯着地面某处瞧，眼珠都没转一下。

　　梁菏生听到了，也知道那男人是在叫自己，但是她一点都不想理会。她是那种走在路上被人踩掉鞋子后跟都懒得回头，边走边穿好就完事了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梁菏生渐渐体会到人的一生，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感情有限，所有一闪而过的交流，擦声而过的陌路，她都不想做出多余的精力浪费。

　　于是类似这样的事，不回应是她最多的回应。这种习惯，学生时候还只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结婚后，似乎变得尤为严重。

　　然而刚才，她原本可以直接转身走人的，但是那时的她不知怎么回事，特别不甘心就那样默默承受陌生人的惊吓，至少她的愤怒与态度，要让对方知道，于是特意对做出那个侮辱性的手势给肇事者看。

　　谁让他打扰到她，连逛街的心情都被破坏殆尽，只好提早回父母那里。破坏她心情的人与事，全都无法原谅。

　　完全无视周围的躁动，梁菏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妈！什么事？”她接起手机，移动脚步从堂凛风的眼前走过，抬眼的瞬间目光有短暂的交接，她随即偏开，“嗯，正好我今晚也要过去，嗯，好，拜拜。”

　　拉好包链，梁菏生这才发现站点一时间变得空荡许多，刚才还排了三四层的人，转眼只剩下三四个人。

　　显然刚才有公交车到点，她扭头追望，并不是自己等的那路，遂收回视线，发现自己正好又站在那辆骚包的豪车前，遂不自觉拧眉，想走到离它最远的另一端，但又想凭什么自己要迁就一辆陌生的破车？

　　“你叫什么名字？”饱受无关人士的围观以及相关猎物的彻底忽视的堂凛风，早已隐隐动怒，他就不信邪，这个女人能一直毫无反应下去？

　　在停车场的时候，他看得出来她有多生气，以为她会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岂料依旧是不痛不痒的一个手势而已。

　　不再青涩朝气的素颜，未经打理的乱发，后背交叉式修身背心，宽松富有垂感的珠光百褶阔腿裤，一双居家拖鞋……

　　明明一副刚起床随心所欲的模样，不知为何，看在风流种子堂凛风的眼里，硬是生出一种神秘的妩媚来，使他莫名生出征服欲，做出抛下新鲜小嫩模的举动，一路尾随她到公交车站。

　　“我包养你怎么样？”接受到周围越来越多的异样目光，堂凛风见女人仍旧无动于衷，忽然语出惊人，而后不明意味地哼笑一声，低下头去。再抬头的时候，他同时也伸出手，将两把现金直接塞进女人交握着的手心里，“这是见面礼！”他勾起唇，笑容深邃而暧昧。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