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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我们这才知道,那天他安排好之后匆匆离开,就是去寻找那个曾指点我们过江的九十岁的老爷爷。听说要带人过江打鬼子,老人家不但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股脑奉献出来,还找来了八九个和他一样的老人精。这些老人的生命已和这里的一切同化,他们用上一辈子时间来了解这片神奇的土地,在垂暮之年他们也成了滇边的宝贝。他们把积累下来的,有关这里的一切统统装进了我的团长那颗惹事生非的脑袋,然后他带着我们一起去冒险,看着我们提心吊胆的样子乐在其中。
      “你他※妈※的不早说,拿我们开心舒服是吧。”我恨得牙根儿发痒。“你也没问啊?”“我问你也得肯说啊。”“那是你们太不了解我,都这么久的弟兄了哎……”他竟然还好意思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边叹气边控诉我们这些‘罪魁祸首’。

      “装吧你就装吧,哎,我说能不能透个底啊,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没了,真没了。”他一脸纯良。“信你才有鬼。”我不再搭理他,蹲下身,抚摸着狗肉毛乎乎的的大脑袋,愤愤的说,“狗肉,以后你甭跟着他了,被带坏了没处喊冤。”死啦死啦很夸张地做了个鬼脸,“狗肉咬他。”狗肉仰起头看看他又瞧瞧我,不屑的扫视着面前两个愚蠢的人类,然后甩甩大尾巴走开,我们同时被嫌弃了。

      我们忙和着互相拆台,郑义渐渐卸下了火气,低着头,在一旁开了腔。“龙团座,对……对不起。”军人的血性和火暴,让他很难控制自己直来直去的脾气,但知错能改,也颇有担当,这让我对他陡生了几分好感。死啦死啦怎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对不起就完了,动摇军心,损我官威,你说该怎么办吧。”郑义真诚地说:“我愿意接受团座任何处罚。”“真的,不后悔?说到可是要做到啊。”“是”他坚定地有点视死如归的味道。

      死啦死啦似乎想得很是认真,用一个指头挠着刚被蚊子啃出的包说道,“行吧,那今天晚上就麻烦郑连长守夜了,顺便抓抓蚊子,别让弟兄们当了点心。”看着死啦死啦不怀好意的德行,和着我们肆无忌惮的哄笑,郑义脸上的歉疚刹时无影无踪。

      不必再问,谁都知道他会把我们毫发无损地带出这个鬼地方,死啦死啦说,我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安全,这里在本地人的眼中是妖魔出没之地,他们不但从此不再踏足,甚至矢志同心地遗忘。日军在这里吃过亏,从沿路那些死状恐怖,身穿日军※军※服的路倒尸中就可以看出端倪,所以他们更不会再冒险。

      入夜之后,我们终于结束了蛮荒野人般的生活,第一次燃起了篝火。我们现在身处这片林子的腹地,纵使有火光也不会引来麻烦。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被觉察,有着这片鬼林子做布景他们只会逃得更远。这真是难得的安宁,我们卸下身上的披挂,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轻松。放松的休息,放松的吃饭,……可总有人例外。

      郑义执着地追在死啦死啦的屁股后面,像一只巨大的乌鸦,不断在他耳边聒噪着。“龙团座,师座音信全无,你真一点都不急吗?”“龙团座,我们该怎么办?师座已经失踪半月有余,你必须想办法……”“龙团座,师座他……”纵使死啦死啦定力极佳,但也架不住郑义死缠烂打。“郑连长,别急别急嘛,师座征战多年,难道你还怀疑他的能力?”郑义并不就此饶了他,“现在形式危急,随时情况会发生变化,要是贻误战机后果谁都担不起。”

      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死啦死啦被郑义逼得无路可退,我用胳膊肘撞了下张立宪,“那个家伙以前也这样吗?”刚被我捅回魂的张立宪似乎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啊?噢,你说郑连长啊,出了名的认死理,他的倔劲上来,海团长都没办法。”死啦死啦难得遇上对手,我边往嘴里填着吃食边不错神的瞧好戏。

      余治似乎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不合时宜的叹了口气,“老张,你说师座不会有事吧?”张立宪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望着篝火发着呆,他是真的在担心,我也跟着被他们的阴郁弄得讪讪的。那个货总能在做着一件事的时候同时兼顾另一件事,他一边忙着和郑义斗嘴,一边还不忘挤兑我们。“我都替你们不好意思,脖子上顶的东西啥时候也用一下啊,竹内那孙子如果真把师座怎么着了,他的尾巴早翘起来召告天下啦,还能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他极尽所能地挖苦,可对于此时的人不仅是当头棒喝,更是苦口良药。

      张立宪抬起头望着我的团长,在篝火的映照之下,眼里逐渐有了光彩。克虏伯一屁股坐到了余治身边,“放心的哦,没事的,有团长呢。”嘴里说着便宜话,手上更没闲着,不动声色的从余治手里蹭吃食。很快半只馒头就进了他的肚子。余治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胖子,你给我留点。”

      我的团长还在那边和郑义对峙,那位爷比虞啸卿还油盐不进,最后死啦死啦不得不端出比正经还正经的架式。“郑连长,你放心,来这里做什么我很清楚。任务要完不成咱们也就没脸回禅达了。可这事儿真急不得,不都说天时地利人和嘛,差了哪一点都会增加风险。我们命贱,扔就扔了,要是师座有个闪失,你想买块豆腐撞死都来不及啦。”

      他的话真诚得让郑义一时没了反驳的余地,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发着呆,很久才呓语般的说:“团座,你一定要救出师座。”死啦死啦漫不经心地回道:“别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不是我,是我们,是这里的所有人。”原本以为要好一阵鸡飞狗跳,没成想这么快偃旗息鼓我为颇失望得倒头就睡。

      我在一片白茫茫中醒过来,周围静悄悄的。大雾又在属于它的世界中招摇着,包裹着,吞噬着一切,整个大地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猛然坐了起来,恐惧地四处寻找,直到看到不远处安静睡着的死啦死啦,这才安心地又躺了回去。我盯着雾气中有些模糊的身影,在这样的雾里只有看着他才能让我觉得安全。但我很清楚,跟他在一起却永远和安全搭不上边,这是所有跟过他的人最一致的感受。但我们就愿意鬼附身似地跟着他,虞啸卿说得对,他真是个妖孽。

      此时,他正习惯地跟狗肉偎在一起彼此温暖,今天他睡得很安静,却并不安稳,虽然没有动来动去的,但眉宇间的忧虑却更深了。我知道我们把所有事情甚至是生命都毫无保留的丢给他,理所当然地依赖着,由着他一个人去扛,兽医说过他会被我们累死。可又有什么办法,不跟着他我们要失魂落魄,谁让他也把我们当成宝贝一样地拢在身边。我安慰自己,虽然这有些无赖。

      “烦啦,一大早就在那忧国忧民呢?”正发呆的我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你※大※爷的,醒了都不睁眼,吓鬼呀。”“睁开眼就要看到你那副上吊的德行,我怕被你吓到。”他没给我嘴损的机会“滚过来,有事跟你说。”我拿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拱了过去,我现在很期待他能告诉我什么,至少被瞒着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挣扎着是不是真的该说。我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一路穷追猛打,“快说呀,啥事啊?”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贱得不得了,他却乐了,“其实没啥事。”这算哪门子回答,他躺在那乐得更欢了,引得旁边的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们。

      我忽然明白了,“大爷※的,你耍我!”“没有啊,”装犊子的时间到了,他竟然一脸无辜,“就是吧,怕你成天胡思乱想的疯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要一个疯副官。”“跟着你这么一疯子团长,早没正常人了。”我抡着王※八拳扑上去。

      他也许没想到我能突然袭击,边躲闪着嚷嚷,“疯了疯了,……别,别,别闹了,……孟瘸子有完没完啊,哎哎,你还来……”我才不管他,能抡上几下是几下,不过我怎么可能占到便宜,没过两招就被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眼神一飘,吼道,“别光顾着看热闹啊,这一路上被他耍几回了,哥儿几个一起上啊,揍这瘪犊子玩意儿。”在我的煽乎下,看热闹的老炮灰们开始跃跃欲试。克虏伯迷迷乎乎的被丧门星他们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主儿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一只大脚丫子就踢上了他的屁股。向前扑倒的瞬间,不偏不倚直接压在了死啦死啦身上,砸得他闷哼了一声,接着破口大骂,“你个死胖子……”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货一同扑了过来,瞬间叠成了一摞。我们就这样滚在一起骂着,闹着,好像又回到了祭旗坡,好像迷龙他们又回来了,我们有用不完的快乐,唯一悲催的是——我被压在最下面,自作孽果真不可活!

      精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近似胡闹的举动,死啦死啦终于找到了空隙狼狈地爬了出去,趴在地上喘着气,还不忘嘲弄地冲我们哈哈大笑。见我们又做势要扑过去,他终于实相地求饶了,“我投降,投降,别再来啦,你们是爷爷,我是你们灰孙子还不成吗?”郑义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们,我敢打赌,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死啦死啦这样的长官,——这就是精锐和炮灰的区别。

      郑义最后只是鄙夷地一声冷哼,所有长耳朵的都听到了,谁在乎呢,我们不需要他认同。张立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没事人一样拍着身上的草屑土沫,“郑连长,我们团长就是这样,师座都已经习惯了,慢慢地你也会习惯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去检视装备了。郑义不可思议地看着张立宪,曾经是虞师座的嫡系,如今跟一帮渣※子们混在一起,还如此地维护一个炮灰团的团长,张立宪更让他困惑。

      一夜充分的休整,让所有人又生龙活虎起来,疲惫似乎是上辈子的事。几天来的紧张和郁结在刚刚的戏闹后荡然无存。又走出大半天,阳光开始明媚,树木已没那么高大,我们终于转出了那片迷宫。真如死啦死啦说的那样,我们节省了一半路程,比预期提前了一天。我暗自庆幸由此而来的好运气,但似乎我们的好运将继续,虞大少已然近在咫尺,当然现在的我还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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