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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

  •   我们就像一群傻瓜,傻呼呼地看着人家吃,却忘了自己还腹内空空;贱兮兮的一个劲儿傻笑,哪怕正主儿连正眼都不瞧我们。可这些都不重要,管他是谁,管他从哪里来,我们就愿意这样看着他,看到苍海干涸,望到地老天荒。

      也许在内心最深处我们依然固执把他当成了那个人吧,从不甘失去又挡不住天地两端,我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聚聚散散,可直到现在才猛然发现,麻木过后,越来越坚硬的外壳只是为掩藏心底无限的柔软和脆弱。迷龙你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怎么又回来了,你让我们怎么办,你让死啦死啦怎么办?

      没多久,两只大碗就被风卷残云的一扫而空,他打了个饱嗝后满足的擦了擦嘴,就在我们以为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谈的时候,这个败家货却出人意料的把两只碗都摔在了死啦死啦的脚下,飞溅的碎片顷刻间让地上狼籍一片。

      “哎哟喂,这位爷可够有范儿的,吃饱了就摔碗骂厨子啊。”我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却被他当死人一样无视。他只顾着梗脖子瞪眼,拔着胸脯摆明找茬,一派豁出去的神气。“老子吃饱了,你敢不敢单挑,如果我败了要杀要剐随你便,皱一皱眉头老子就不算个男人。如果我赢了,不要别的,要你的命,这是你欠我的。”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下了战书,此刻那张年轻的脸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死啦死啦盯着他半晌,才噗哧一下笑出了声,还用气死人的东北腔调侃着眼前的人,“嘎哈啊,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飙啥玩意儿啊,个欠整死的货栽在我手里,啥时候轮到你做主啦。穿得也人模狗样像个读过半吊子书的,咋这么山炮呢。”

      年轻人本就火爆的性子被激得当时就举起了拳头,在还没落到身上的时候,死啦死啦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给个理由。”年轻人一愣,“啥理由?”死啦死啦像个老学究一样摇头晃脑地解释道,“我好歹也是个团长,绝不欺负来历不明的人。你看你吧,公鸡没鸣,草鞋没号的,就这样跟你动手丢不起那人,把名号报一报,再给我个合理的理由,我倒是可以考虑,怎么样啊,敢不敢说啊。”

      年轻人慢慢放下了拳,尽管还一脸怒色,“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迷龙是我哥,杀人偿命,我来找你就是要替我哥讨个公道。”“噢……”死啦死啦一副如梦初醒的德行念叨着,“迷龙怎么看都比你大十几岁吧,我还以为你是他儿子呢。”这位当时就火了,“你才是他儿子,你们都是他儿子。”

      “急了急了……”我忍不住调侃,“说你小吧还真就急着要奶吃,先消消气有些事总得让我们弄清楚啊,那谁,你哥叫迷龙,你叫什么呀,不会叫迷虎吧?”我有些恶质地逗着那只看起来马上就要发飙的小老虎,但该有的警觉他还是保留了一部分,气呼呼的冲我嚷嚷,“凭什么告诉你。”

      “你说他是你哥,他就是啊,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冒充的,再说了,你说的那个迷龙和我们的迷龙是不是一个人都不知道。”死啦死啦仍然一副吊儿啷当的德行,不过显然对面的人并不了解他的危险系数,只是尽可能让自己不失了气势和面子,有一说一倒了个干干净净。“好,今天老子一定让你死个明白,我叫张志刚,迷龙只是我哥在道上的绰号,他的大号叫张志强……”

      东北军张迷龙,他一直这样叫自己。炮灰团不成文的规矩让我们从不曾过问他的前世今生,从来嘴都像棉裤腰一样搂不住的他在这种事上竟然比锯了嘴的葫芦都闷得住。现下他不在了,我却在他兄弟到来之时多了份觊觎之心,想知道他的家庭,想知道他从前的生活,想知道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情,从而把他拼凑成一个全须全尾的迷龙,有血有肉的迷龙。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我是第一次听到,可这并不值得开心,也许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不过现在并不是操心这些的时候,我对有些事更感觉兴趣,“哎哎,兄弟,你说‘迷龙’是你哥在道上的绰号,什么道啊,通天大道,还是羊肠小道,要不然就是——邪门歪道?”他气哼哼地白了我一眼,这让我更加笃信自己的判断,“哟喂,□□白道畜生道,哪条道都是为了混碗饭吃,话说姆们那迷大爷不会也曾生计所迫,落草为寇吧。”

      他是真的急了,“闭上你的臭嘴,我哥是个顶天立地的东北爷们儿,他是混□□的没错,但绝不伤天害理,我以人格担保他从没有当过臭名昭彰的胡子。”“就迷龙那土匪德行,没做过?谁信啊。”我刻薄地挖苦着,还故做不屑地哼哼了两声。他真年轻,年轻到不容许心里有任何的杂质,他的信仰不许人亵渎,他要为他崇拜的人争取到一个公正的待遇,所以他要据理力争,而这也恰恰是我们所需要的。

      他说,“我们家在大兴安岭下一个挺穷的村子里,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爹就是山里一个猎户,妈在山边开了一小块地种些粮和菜,虽然清贫但日子还过得去。哥比我大十七岁,姐比我大十二岁,听爹说,在我出生的那一年,雪下得很大,大雪不仅封了山,连山里的动物都踪迹难觅,妈折腾了三天才生下我。再加上食物很少,营养跟不上,后来就落下了病根儿,一年中得有半年卧在床上。可以说我是被姐带大的。

      本来就穷,家里又添了我日子就更难捱,哥就到镇子上一家杂货店当学徒。哥很聪明又有把子力气所以老板很器重他。有一次,他从外面押着一批货回店的时候,在山里被土匪截住了,哥发了疯一样豁出命去保这些货,那不怕死的劲儿把胡子头儿都震住了,不仅把货还给了他,还想让哥到山上落草。回到家哥和爹说,他想上山当土匪,虽然名声不好,但可以拿钱给妈治病,还可以养活我。

      可爹气坏了,操起棍子把哥狠狠的打了一顿。爹对哥说,不管再苦再穷也要做个对得起良心的好人,不求你们大富大贵,但绝不能做个图财害命,丧尽天良,对不起祖宗的不孝子孙。
      后来,杂货店老板的好朋友罗六爷很喜欢哥,就把他从杂货店带了出来,跟着他跑买卖。罗六爷的生意属于半明半暗,但他最主要的来源还是走私的黑市交易,哥跟着他没多久,就开始在道上小有名气了。罗六爷很高兴,特意给他起了个绰号‘迷龙’。他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穿云入海踪迹迷离,日后你定会是这行中的风云人物,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大家都叫他‘迷龙’,以至于后来好多人都忘了他的真名是什么。”

      话说到这里,我偷眼瞄了下一旁兀自发呆的死啦死啦,突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我真的很想知道死啦死啦曾经叫什么,虽然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比让虞啸卿当众跳舞还来得荒唐。这个时候,阿译颤抖着声音说,“你,你叫张志刚是吧,我……我可,可不可以叫你迷龙弟弟?”话刚说到这儿,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上眼眶,当他再想用手帕去擦的时候,无奈的发现,手帕比他的眼眶还要潮湿,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抹在了袖子上,那道清晰的水痕在上面漾成小小的一圈,让我无比羡慕。诚实的阿译,总可以坦诚出最真实的自己,他可以在伤心的时候轻松的用眼泪来冲刷悲伤,而我不能,恶嘴恶舌的死瘸子永远是个胆小鬼,只敢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嚎啕。

      阿译的感伤,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投他向,每个人都想哭,但又不甘心配合着阿译扎堆儿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丢人现眼,所以我们自觉的把自己当成聋子瞎子,尽量不去看那个泪水涟涟的人,以免这水作的炸弹让我们粉身碎骨。

      阿译的眼泪让被愤怒充斥的人黯淡了很多,却硬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人不由生出些许痛惜,“随便你,爱叫啥就叫啥,别在那儿腻腻歪歪的,我哥最讨厌娘们儿叽叽的老爷们儿。”阿译被一句话窝在那儿,他倒是不哭了,又开始不知所措地发着呆。

      “那谁,迷虎啊,口下留德,看你也像是个读过书的人,不图着你能有什么满腹经纶的大才,那也不能像那迷龙似的怎么糙怎么来吧?也不怕气死你老师。”我好心的替阿译打着圆场,但话里却绝对没有好心的意思。

      听我这么说,他又用眼皮翻我,不屑中带着绝对的嫌弃。“看你那模样,也不像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呀,除了那个郐子手,这里就数你咋呼得最欢。谁是迷虎啊,老子叫张志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怎么从你那张臭嘴里咕噜出来就被损成这样了。”他瞪着眼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虽然他是在对我发难,我却没有半点讨厌的感觉,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倒跟迷龙有着几分相似。

      我嘿嘿一笑,更加来了兴致,便进一步的逗他,“你哥叫迷龙,你不叫迷虎叫什么呀?”眼瞧着那头儿的火又要被煽起来了,我逗得更起劲儿了,“好好好,不喜欢我们叫你迷虎也可以,那以后我们就叫你迷糊好了。”

      果然招引得火山爆发,“你才迷糊,你们全家都迷糊,老子叫张志刚!”虽然他一直在反对,不过从那天开始,所有的人就开始叫他迷糊。因为死啦死啦宣扬得满团皆知,姓张的倒霉孩子,从小得过一场大病,除了那根儿念书的弦儿还完好之外,落下了病根儿,就是时不常地犯个迷糊。缺心眼儿是肯定的,全团由上到下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说过什么当屁放了就好。自打那以后再没人拿张志刚说过的话当回事儿,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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