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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

  •   我像见鬼了一样地盯着他,我们从南天门回来后,一件件的逆事缠身,根本没有得空回去见,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见过我这个不孝子。可现在提起这件事,我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妥,至于在哪方面,我却又说不出,除了这样盯着他,也没有太好的说辞来搪塞。

      他笑得更欢了,“烦啦,想就想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想妈不丢人,现在我就送你去,别说你团长我不关心下属啊。”“哎……”我刚想说话,他却不再给我机会,车子猛地向后倒,在涯边漂亮地划出一道弧线,又如发了疯一般,向禅达方向狂奔而去……

      磕磕绊绊,七扭八弯,在那条熟悉的巷子口,我们坐的这只钢铁兔子,终于疯够了哼哧着停在路边儿。我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沙子,捂着翻江倒海的胃,绿着一张扭曲的脸狠瞪死啦死啦,这种德行去见我的爹妈,我真担心会吓到他们。而一旁的始作俑者,则笑得地动山摇,在我的瞪视里作做地扮着无辜,他大爷的。

      他笑够了,就开始很欠地往车下踹我,我扒着车沿,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按常理来说,我应该去看看他们,毕竟不孝子还留了条烂命回来,可我真的很怕走进那扇大门,那里的人和物让我打心眼儿里恐惧。

      最后我还是被死啦死啦踢下了车,当站在那扇虚掩着的门前,我摸了摸口袋里装了好多天的军饷,那是留给我父母过活的东西。灌了铅的双腿,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领进去的,只记得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大脑里一片的空白,让我有些隔世般的恍惚。

      正蹲在院子里跟一只破皮球较劲的雷宝儿,第一个看到了我,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不说不动,从前的天真调皮,在迷龙死去之后,被一并带走。我也呆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被这样一个孩子用与年龄不符的眼神逼视,我却开始没来由地心虚,难怪死啦死啦说什么都不肯进来,原来他也在害怕。

      这时,迷龙的老婆恰好从厨房里端着碗走出来,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平静得一如往常,只是眼里的冰冷让我心头一颤。她的修养良好地衬托了主人的身份,她礼貌地冲我打了声招呼,依然淡漠却有礼有节,“来了。”我赶忙用力地点了点头,“嫂,嫂子……”我除了挤出一个称呼,再也没了下文,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欠她一个丈夫,永远还不起……

      面对我的局促,她善解人意地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去忙活了。我抬起头看到父亲和母亲正站在堂前看着我,目光中的殷切竟比以往热烈。我机械地跪了下去,把头重重地叩在地上,那是我所能表达出的最大诚意。“爹,妈,了儿回来了,给您二老请安了。”

      我恭敬地低着头,从前,我曾特别厌恶这种早请晚叩的混帐礼数,认为就是一种用来折磨人的奴才教育,可真到今天,我却感到一种莫名的踏实。许久没有听到回话,只听得来自母亲那熟悉的啜泣,我偷眼望去,父亲似乎老了不少,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像在欣赏他珍藏的书,在对上我目光的一瞬间,烫到似地闪开,然后慌忙转回身,摆了摆手,“罢了,起来吧。”

      母亲已经步到院子里,她憔悴了很多,斑驳的头发,让我心里一阵阵发酸。我在心里暗骂,‘孟烦了,你真是个孽畜子。’母亲已经粗糙的手小心地抚上我的脸,轻得好像捧着一个精致的瓷器,似乎怕一松手就能打破一般。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撒在衣襟,砸在地上,我只能轻轻地拍着她,没说服力的安慰让我心里的自责又加重了几分。

      好半天,我才轻轻推开母亲,从口袋里拿出十块大洋和一卷纸币,这是我所能给予她们的全部。“爹,妈,了儿不孝,让二老费心了,这是孩儿所有的军晌,孝敬爹妈过日子的,了儿无能,让您们担心,但军务在身请爹,妈原谅。”随后我把钱塞进了母亲的手里,父亲只是微微地嗯了一声,随后,院子里一片尴尬的寂静,雷宝儿好奇地晃着小脑袋看着这些奇怪的大人。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清晰地咳嗽,目地很明确就是想引起院子里人的注意,他成功了,我们的脑袋都扭向了大门。死啦死啦站在那儿,好似在看着院子里的人发呆,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焦距,空洞洞的一个睁眼瞎的表情。刚刚那声咳嗽都不知经过了多久的犹豫才下定的决心。他微微地抿了抿干裂地嘴唇,这才缓缓地跨进了门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就像一个被丢在已经开始融化的河中心的人,只有踩着那足以要了性命的冰盖,听着心里段段开开裂、惊心动魄的碎响,才有机会拯救自己。

      我诧异地看着他,其实他可以不必踏进这扇让我们不知所措的大门,可我也知道,不是逃避就能甩得掉心里的阴霾,纵然他已经被原谅。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我身边,根本就是目不斜视,虽然迷龙的老婆站在厨房门口,近在咫尺他宁可直勾勾地盯着我这个并不值得如此用心去瞧的三米之内,也不想分半点心神。

      他冲着我父亲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塞到我手里一个布包,淡淡地说,“你把东西忘在车上了。”我掂了掂,无论从手感还是声音都能轻易地判断出里面的东西——大洋。我呆了,这些不属于我,我的全部家当此时正握在母亲的手里,而这些的主人不用猜都知道是我的团长,除了他,我们的奖赏没有这样丰厚。不必问,我都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心意。

      他冲我笑了笑,向着我父亲那边飘了飘眼神,然后拔步就逃也似地往外走,无论是在小日本的洞里,还是山里,他从来没这样慌乱过。我神不守舍地把钱全数塞进母亲的手里,“妈,这个你也拿着,我,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以内,我赶忙追了出去。

      刚出了门口,我就停了下来,他正倚在墙边儿,出神地盯着一只小狗对着一块儿已经完全没有肉的骨头在津津有味地咬着,我瘸过去,他盯着狗,我盯着他。然后我们一起悻悻地离开这条让我们无比怨念的小巷,灰溜溜的,有如丧家之犬。我们就这样沉默又漫无目地的游荡在禅达街头,当回去的时候,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的每一朵云彩。

      车子刚停住,阿译他们就从里面一窝蜂的迎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和惶急。我们不明所以,从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出现的人给了我们答案——李冰。他恭敬地站到了死啦死啦地面前,‘啪’地敬了个礼,死啦死啦没动,只是等着他发话,李冰那张泥塑木雕的冰冷面孔,一如他的人,“团座,师座有请,让你即刻过去。”

      死啦死啦扫了他一眼,迈步就想往里走,李冰一个箭步横在身前,“团座,您现在就得跟我走,师座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死啦死啦依然没说话,还是闷着头往里扎,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李冰抢过两步又一次挡住了死啦死啦,“团座,师座说了,您必须过去,如果拒绝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

      死啦死啦听了他的话,反而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盯着李冰,“哟,不客气?怎么不客气法,说来听听呗。”李冰冷冰冰地说,“师座有话,必须让您到师部去,绑也得绑去。”我跟在身后,用一个手指头狠命地戳着死啦死啦的后腰,小心地提醒,“今时不同往日,别太跟着虞大少爷对着干了,应付一下不会死。”

      死啦死啦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早上的事儿,到现在恐怕也已经传到虞啸卿的耳朵里了,人家这是要兴师问罪。死啦死啦长吁了口气,哼哧出两个字‘好吧’。李冰甩着大步在前面领路,我瘸在后面,身边还跟着个花脸小子。我哼叽着,“哟喂,怎么哪儿都有你啊,想你家师座了吧?”

      张立宪根本不理会我的挖苦,他压底声音回敬着我的挑衅,“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但前脚走,后脚就来找,一定有原因的,你也不想让团座吃亏吧。”我瞄了他一眼,张立宪坦然地望着脚下的路,我再也无话,唯有默默地跟着。

      团部到师部,只隔着一条街,死啦死啦一路上停停走走的,磨蹭得不亦乐乎,气得李冰只能干瞪眼却毫无办法。不管你再怎么拖拉,毕竟路总有尽头,当我们全体站在师部门口的时候,死啦死啦的沮丧任谁都看得见。李冰把大手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死啦死啦身后,慢吞吞地跨进院子。

      正堂里空空的,除了一张大得离谱的沙盘,其余的人进进出出,神色匆匆,一派繁忙的景象,跟我们名不符实的团部有着极大的反差。那个叫小猴的,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正好看到我们,立刻蹦着高儿地蹿过来,在死啦死啦面前立正敬礼,“龙团座,师座有请,让您赶快进去。”死啦死啦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往门口蹭。

      小猴兴高采烈地拉住了张立宪,“张哥,你可来了,这么久了怎么都不来看我们。”张立宪笑着用拳头捶了一下小猴的肩,“瓜娃子,我这不是来了吗?对了,你知道师座找我们团座干嘛吗?”小猴咧了一下嘴,“不知道,反正师座不太开心,龙团座应该是有麻烦了。”听他这么说,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死啦死啦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却没进去,只是闷声闷气地唤了声,‘师座’。时面传出虞啸卿铿锵有力的声音,“滚进来。”死啦死啦没办法了虽然跨进了门,却只站在门边儿上,再不肯挪动半步。虞啸卿黑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前,他一把揪住了死啦死啦的领子,把他拖到里面,随后一脚踢上了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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