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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第三百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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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石站在通往新编师师部唯一的一条土路上，与其说站倒不如说是钉，你很难想象一个对于清洁和仪容都十分注重的医生会军姿挺拔的在一条人足纷踏都能扬起半扇灰尘的土道边站成一块顽石，丝毫不畏惧车轮扬起复又碾压的尘土被尾气扑腾得一头一脸。
他面色凝重，凝重到往来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从疑惑很轻易就转换为忧虑，毕竟昨夜那热闹至极的炮声没聋的都听得见。又有引擎声传来，他极目远望，山道上努力喘息的车子龟速而来，车上三个人，在后座上的那位正尽可能探着身子、直着脖子在司机耳边吼着，“快点儿，快点儿，你他妈在遛乌龟啊。”
被吼着的司机心虚的看了眼坐在身侧的死啦死啦，那主儿回他一个灿烂至极的笑纹，他就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给对方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苦瓜脸。他不能不苦，耳边有个死催活催的货，可自己停留在刹车踏板的脚面上此时此刻正撂在死啦死啦脚底，并且很有节奏的被踩着。
在刚刚他们还风驰电掣，因为死啦死啦突然的一声，他下意识去踩刹车，然后不知怎的就成了现在的局面，这也是他们只能龟速的主因。但那只脚的主人自打那声之后就再没了动静，只剩满脸诡秘的笑容让他心里不住打鼓，危机意识在提醒他就算如何处境艰难他最好别吭出半点声响，至少他并不嫌弃自己小命过于漫长。
然而现在他比死啦死啦更为主动的踩下刹车，甚至下了死命的踩，因为前面不知何时蹿出一个人来，好死不死的横在车前、近在咫尺。虽说车速并不快，但毕竟在消耗着动能，所以刹车声伴着‘呯’的撞击和‘哎哟’的痛呼，抽搐着停下。
两头受的窝囊气无处宣泄，那个找死的家伙完全勾起了他所有的怒火，然而在看到对方的军衔之后，他只能恨恨的调整自己歪掉的头盔，悻悻然的去抢救因惯性直接亲上挡风玻璃正挥舞着手臂抓挠的杜仲。
半山石可不管他们的人仰马翻，直接拉开车门，把死啦死啦拽下车就往路边上推。他很焦急，但还是兼顾到避人耳目，所以他直到觉得有了足够远的距离才压低声音开口，“你派人做的是不是？”
死啦死啦回他一脸迷惑，“什么我派人做的？”“什么？别跟我说晚上的事儿转头你就不记得了。”半山石简直要咬牙切齿了，他知道这货不会承认，但在自己面前也装得如此卖力就让他十分不爽了。“半夜不睡觉能有什么事？”死啦死啦挂着笑敷衍，然后在半山石吃人似的目光下变得讪讪的，“噢，你是说放的那半宿炮仗啊，挺热闹就是太吵。”
他的反应让半山石更为笃定自己的判断，“你想怎么做？”死啦死啦看着他，即不否认也不承认，这种态度让半山石更为焦虑，就在他刚想追问，身后有个不识相的声音传来。“龙团长，师座急召，咱们已经晚啦……”不等他把话说完，半山石就已经疾言厉色的开了口，“陆师座正和唐副师座商谈军机大事不得打扰，况且……”
半山石瞄了眼即使有司机的搀扶还脚下绊蒜的杜仲，他一步上前把他捂着额头的手拿开，脑门上那个鹅蛋大的包清晰可见，没破皮实属幸运，“剧烈撞击部位在前额，极易造成脑震荡，你现在有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杜仲有些蒙，但还是老实的回应，“晕，还疼。”“嗯，看这里……”半山石略一沉吟，伸出一根手指，在杜仲眼前左右摆几下，见那主儿还在发着愣，眉头紧锁，“反应迟钝，怀疑前额页反射区有损伤，观察一下吧，如果有认知障碍就麻烦了。”
杜仲就更蒙了，一半撞的一半吓的，“不会吧，就是撞、撞了一下而已，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人的脑部结构是人体所有器官中最为复杂和精密的一部分，做为所有神经系统的中枢，他即重要又脆弱，一但形成出血或栓塞极易造成死亡，后果十分严重。”
杜仲张大嘴，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不能不信又不愿信，一时竟找不到说词回应。“你……”半山石指着跟杜仲起一起犯怔的司机，“还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没事最好，有事需要早些治疗以免耽误。快去吧，找李医生。”“哦哦……”司机也被唬得不轻，连忙搀住刚刚只是脚下绊蒜现在却是四肢瘫软的杜仲往车上挣。
看着车子在山道上落荒急奔死啦死啦笑得直打跌，“我说石大军医，你还真是凭本事吃饭，如果小鬼子也这么好忽悠我们就太省心啦，你真的该给他们都看看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没准咱们这仗就不用打啦。”“这是科学。”半山石一本正经，并且义正辞严。
打发掉了碍眼的家伙，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对面前的货发难，“我真该帮你先检查检查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仗现在就是颗悬在头顶上的炸※弹，被层蜘蛛网兜着，你可倒好，直接上手就生戳，落地砸了脚事小，真炸了才是大家一起灰飞，况且现在那头可连着啸卿的小命呢。团座，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实底，就算天大的事也不是一个人扛得起的，否则真塌了他们会第一个用你祭天。”
死啦死啦在半山石一通敲打下仍然笑得没心没肺，“天已经被捅了，塌下来砸到谁就各安天命吧，明知是死也甭急着往上送，这年头背锅的人已经够多了，何必又添无辜。”半山石对此并不认同，甚至有些苦口婆心，“虞师本为一体，同气连枝何来无辜之说，如果你真在意无辜之人，那就告诉我一切，无论如何我们同仇敌忾，总好过你一个人单打独斗。”
看着半山石把焦虑、担忧、关切统统搅拌在脸上，绝不掺水的拧出期待，死啦死啦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好吧，但你也得让我知道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吧。”半山石被他闹得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死啦死啦，后者还他一个即天真又懵懂的表情，让他的笃定有所动摇，“你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指望一只被剪了膀子的鸟给你讲外面的山高水长？你也敢信？”半山石迷惑了，但还是选择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海正冲的团是虞师目前布防在龙腾最前沿的一支，秣兵厉马严阵以待。可谁也没能想到昨天晚上克虏伯带着两个人摸到了炮兵阵地，没多久一声炮响声震四野，好死不死直接落在龙腾外围，更令人大跌眼镜的好像是直接落入敌人隐蔽的92步炮群里，结果自然是炸了窝。
敌人随后展开报复，说万炮齐发那叫夸张，但他们所织就的火力网无不打击精准，一时间双方都有了损失。大半夜，乌漆麻黑，挨炸的和炸人的都昏了头，本能驱使结果，最后就发展成了双方没来由的炮战直至晨曦。这时人们才回过神来，等唐基派出的人赶到炮兵阵地时，克虏伯屁股下坐着这门炮的主射手，正乐呵呵的打空最后一枚炮弹。
半山石用最为简短的方式陈述完他所了解的，他现在更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团座，你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他说什么了？”死啦死啦避重就轻，这让半山石更为懊恼，“还用问？他根本什么都不说，除了你，我想不出他还能维护谁。”
“你也这样想？”死啦死啦仍旧问得不紧不慢，“何止是我，任谁都会把你们联系在一起。团座，我希望能听到你的解释，至少不要让别人误会吧。”“你不觉得我是要害死他？”死啦死啦目光灼灼，半山石有些跑神，这种假设他还真从没有过，所以他摇头，但仍然执着，“你不会，无论是啸卿还是你的兵，但请你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就不必了，无论做与不做，人们只会认定自己所认定的。我只知道如果龙腾不动，鳄口就是个死局，鳄口破了里面的人估计连渣都剩不下。真真假假无论有多少传言，动摇的只能是我们的军心，咬痛的是自己。只有龙腾动起来，才能动他们的根，师座和虞师才有可能幸存。”
半山石半张着嘴，他看着一脸平静的死啦死啦，似乎没在听又似乎被震撼到，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是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啸卿？”“我们只是做我们能做的，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死啦死啦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却让半山石看到了希望，“你愿意帮他是不是？你能救他是不是？太好啦，跟我来。”
不由得死啦死啦拒绝，半山石拉着他胳膊一路拖到位于半坡的师部帐篷前，直着脖子喊，“报告。”好好一个温文尔雅的军医竟然吼出了屠夫的架势。“进来吧。”应的是唐基的声音，半山石以一种撞脱门的姿势把自己连同死啦死啦一起塞进了帐篷。
屋里的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但目光划一的落在他们两个身上。唐基脸色苍白，嘴唇同他的脸一样失了血色，无法掩饰的虚弱让他惯有的笑容都透着无力。陆文翙仍旧维持着淡然的模样，但维持度似乎并不好，以至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杀气腾腾。
还是陆文翙先开了口，“石军医你来得正好，快看看唐副师座，从刚刚起就不是很舒服。”半山石一怔，连忙赶上前去，却被唐基动了动手指制止住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就算撑不住也得看到你们拿回龙腾，老头儿死也算瞑目啦。”
“唐副师座何出此言……”陆文翙打断唐基的话头，“您老就是忧思太过伤了身子，打仗的事嘛，您坐阵就好，若还要您操劳的话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岂不是无能。龙团长……”陆文翙冷不防点了死啦死啦的名，后者‘嗯’了一声，恹恹的，焉头耸脑的模样反倒比唐基更乏精神。
“我之所以叫你来自然是要委以重任，龙腾大战一触即发，我辈必身先士卒，虽说新编师比不得虞师骁勇，甚至缺乏悍将良才，但做为军中一分子我们也要皆尽全力。龙团长，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也是我靡下最好的将领，从现在起你率全团穿插到龙腾侧翼，做为虞师第一主力团的辅助，全力配合海团长。一旦主攻开始，催城拔寨就全靠你们啦。”
陆文翙此言一出，死啦死啦仍然低着头没说话，以至陆文翙并没有看到他因此而猛缩的瞳孔。身边的半山石先急了，冲口而出，“陆师座你这么做不妥吧。”陆文翙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龙腾是我军第一要务，乃至关乎整个西线是否可以顺利收关的所在，目前上至军座下至普通士兵都以此为目标，难道还有什么事什么人比起此事还要紧吗？”
半山石被堵得干瞪眼，陆文翙的理由不可谓不充分甚至无可反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打的什么算盘，合情合理的把死啦死啦扣在前沿，直接断了他支援虞啸卿的任何可能，冠冕堂皇的假公济私，可偏偏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半山石咬咬牙，据理力争，“正因为大战在即，龙团长才大有可为……”不等他说下去，陆文翙倒是先行点了头，“石军医说得不错，我也相信以龙团长的能力完全是此战先锋的不二人选，南天门上他是竹内联队的恶梦，龙腾一战必将一飞冲天，为我军立下不世战功指日可待，石军医难道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你……”耿直遭遇刁滑结果自然是溃不成军，半山石气归气但还没丧失理智，哪怕陆文翙的心思再如何露骨他都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直白。不上不下的噎在胸口，半山石简直要气炸了，为昔日的朋友又为眼前无解的困局，可他又无可奈何，这种局面不是不曾预料到，只是没成想事到临头会如此棘手，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