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344、第三百四十四章

　　这些日子我总要累得很了才能睡下，这一定无关焦虑，我不断安慰自己，但心焦却无时无刻不在脑子里叫嚣的我不得安宁，哪怕再不肯承认也如影随行。阿译应该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但他并不想让我看出来，所以一个不擅于隐藏的家伙，笨拙的想用一片树叶把自己整个遮盖起来，结果就是谁都看出他心里藏着鬼。

　　今晚，我们又被琐碎纠缠到了午夜，我身心俱疲的扎进铺里，相较某个睁开眼就能操一百二十个闲心的家伙，我们这些惯于偷懒的人终于遭了报应。我倒头睡去，铺天而来的梦境如平常一样拥挤，蛇屁股正挥汗如雨的挥舞着菜刀，刀下是块块新鲜的羊肉，在每一下斩剁的震荡中颤动着分崩离析。

　　要麻、康丫们小眼晶晶的死盯着，恨不得就这样生吞活剥以饱口福，为免他们的口水落到砧板上，蛇屁股叫嚣着举起菜刀相挟，依然挡不住饿死鬼们的胡搅蛮缠。兽医一边缝着破出洞的衣服一边念叨，倒比催眠曲还来得实惠，不一会儿我就晕晕欲睡了。然而总有不识相的家伙，迷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了上来，一个手刀砍向我的脖子。做了鬼这货仍旧很欠也依然下手极重，我立刻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一切嬉闹也就此戛然而止。

　　我的意识是在颠簸中恢复的，当睁开眼睛时正看到抖动的卡车篷顶。两侧坐着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宪兵，见我醒了他们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手中的枪口有意无意在我身上徘徊。我突然一个激灵，想翻身坐起来，却又忌讳着他们手里的铁家伙，只能慢慢挪动身体。这时身边有人哼哼出声，我一扭脸才发现阿译赫然躺在另一则，正重复着我刚刚所经历的过程。

　　可到底为什么在这里，我也糊涂着呢。只有后脖子传来的钝疼让我知道，刚刚其实并不仅是一场梦而已。阿译哼哼叽叽着醒来，然后声音卡在喉咙里，大睁着惊惧的眼睛，下一刻我就把他企图惊叫的嘴巴严严实实捂住。

　　几个宪兵仍旧面无表情的死盯着我们，刚刚还算识相的举动似乎让他们很满意。虽然盯着我们的眼神还是很警惕，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阿译的身体在发抖，在确信他不会发出什么古怪的声音以后，我把目标转向了把我们夹在中间的人身上。

　　“我说老几位，姆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并没有人愿意开腔，我的话淹没在摇晃和轰鸣里。我很认命的闭上嘴巴，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能把我们从人多眼杂的营地，神不知鬼不觉劫持到这里却没惊起什么风浪，看来幕后的推手是个人物，我们被算计至此也就不算冤枉。

　　当猛然一个急刹后，我们被忐忑的赶下车。不远处等待我们的是堆篝火当然还有荷枪实弹的宪兵，训练有素的护卫在一个帐篷周围，那里也是我们此行的终点。“报告”押解我们的人帐子外低声报备，帘子被应声揭开，从中露出一张我们颇为熟悉的脸——半山石。

　　经过一路惊吓，我们终于等到了要见我们的人。唐基安静的仰面坐在一张躺椅里，半合着双眼不时发出一声闷哼，以彰显他的虚弱。半山石冲我们点了点头，面目严肃的退回唐基身旁。而更令我意外的是米齐和海正冲也赫然在列，只看平常严整的装束已然不见，米齐仅着了一件衬衫，海正冲的武装带也不知去向，他们过于闲适的模样也表明了行程的仓促。看来，被请来的过程并不见得比我们体面。

　　我们彼此大眼瞪小眼，但没有一个人打算率先开口，毕竟过于诡异的氛围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唐基适时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逡巡而过，“都来啦。”他说。语气稀松平常，反倒让人怀疑劫持我们的事与他毫无关联。我们立刻拔着胸脯敬礼，敬得三心二意，只有阿译尤为认真，似乎在见到唐老头那一刻就已经忘了路上的担惊受怕。

　　“小山啊……”唐基唤了一声半山石，后者心领神会的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纸递到我们面前，只看了一眼我就倒抽了口冷气，偷眼瞄了下旁人脸上的表情，我连忙端出同样的疑惑以示不解。那是半副电文，内容颇有些微妙，‘陀城之敌活动频繁，林中交锋数次，虞师驻军不……’内容止于此处，过大的遐想空间让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躺椅发出咯吱的响动，半山石转头扶住了摇晃着起身的唐基。马灯昏暗的光影下，唐基的表情森然且肃杀，“深夜把大家召来情非得已，因为局势时不我待且事关重大，不能透露分毫……”他目光扫过，我们连忙低声应和，“是！”

　　唐基颇为满意的继续道，“事到如今也就不瞒诸位了，师座为日后战局考量，早些时日已经进入深山，这份电文是师座不久前发来的，大家怎么看？”他丢出问题，只等着我们的反应。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不字背后的内容究竟是‘不惜代价’还是‘不得妄动’结果必然大相径庭，没有哪个敢提着脑袋妄自判断。一旦揣测有误就是人命的代价，没有人敢拿虞啸卿的小命开玩笑。

　　在唐基期待的注视之下，重任当然要由能担的人扛，海正冲毫不犹豫的说道，“电文明显没有发完，也许是遭遇了日军也许是信号源中断，无论是师座希望我们举师接应还是按兵不动就目前的书面来看都很紧要。副师座，我建议暂停赶往龙腾，各团原地待命，我带人去接应师座以防不测。”唐基面色凝重，并未表态，许久才说，“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吗？”

　　米齐接话道，“上峰催得很紧，军部的命令都已经下发到各团，如果停滞不前的话，难免引人臆测。这样吧，海团长，你带第一主力团先行，我的救援团留下策应。在这方面我的人更有优势，师座就交给我吧，请唐副师座允准。”唐基不置可否，似乎仍旧有些举棋不定。一时间，帐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唐基等着眼下最大的当家人拿主意。

　　他们的讨论让我愈加三心二意，因为我的脑袋里死啦死啦不久前偷偷在我耳边留下的话不停回响，“别让虞啸卿一个人绊住整个虞师。”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只丢下一句，“兵临城下，如果龙腾的压力不够大，小鬼子有了活气可喘，恐怕要再演一次龙腾折戟。如果真到了那个份儿上，虞啸卿真就得一枪轰开自己的脑袋啦。”

　　眼见死啦死啦又要一语成谶，我心里还是无比挣扎，手却拉上了阿译的衣襟。后者回我一张茫然的脸，趁着所有人都忙活着为师座大人操心的空档，没功夫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我立刻摆出了口型，奈何那位爷在我的努力下依然是那副不知所措的德行。

　　就在我急得抓耳挠腮之时，阿译似乎有些开窍的迹象。我再接再励，他也不负期望，跟着我的口型一起念叨出声，“我们来。”他声音不大，但在狭小的帐篷里足够每一个人听到，然后所有目光都落到我们身上。“林代团长……”唐基的声音适时响起，阿译跟被雷劈过一样，本能敬礼应和‘到’，然而在扭过脸去的一刹那，我看到他那张满是表情茫然的小脸现在跟开了杂货铺一样内容丰富。

　　唐基迈动步子，缓缓走过来，“林代团长，说说你的想法吧。”阿译紧张到整个人都僵硬了，举着敬礼的手都还悬在那儿忘了拿下来。唐基贴心的帮他把胳膊拉回原位，“别着急，慢慢说，大家群策群力嘛。”“唐副师座，我……我……”他不知所措的一个劲儿拿眼神瞄我，我当然选择装死，低眉顺眼的只看自己脚尖。

　　我不信唐老头儿看不出来，但他还真就假装看不出来，拍拍阿译的肩极尽安抚，“大家都为师座担忧，为虞师前途着想，唐某甚感安慰啊。但滋事体大，本该从长计议，可形势不容乐观，为免走漏消息，所以才深夜惊动诸位。毕竟虞师树大招风，觊觎之人甚多，拖延日久恐生事端，当务之急自然是为师座除困解忧，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嘛，你说是不是啊孟营长。”

　　没想到，唐基竟然如此老奸巨滑，出其不意的拉我下水。我刹时脚底板发寒，掌心冒汗，后背毛孔全齐刷刷打了立正。但也不好不应，“那个……是，唐副师座。”“那你也来说说嘛，无论什么主意，不管谁出的谁来说，只要为师座着想，为虞师长远计都可以……”

　　唐老头封上了我所有的退路，根本没有推托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个，我们……唐副师座您刚刚说了，如果师座有什么闪失的话必然会招来流言，而虞师任何异常举动也必将引起别有用心人的注意，所以海团长和齐团长最好能按原计划向龙腾进发。我……我团之前接到师座指示驻守鳄口，应该说我们距离最近，也更方便行事，所以，我们团长，不是，林代团长的意思就是由我们接应更合适。”

　　唐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并不发表意见，转而寻问，“海团长，米团长，你们觉得呢？”海正冲有些犹豫但还是表示了七分赞同，“这是个办法，但是……”他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阿译和我，离了死啦死啦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并不足以被信任。米齐看来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跟着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算是给足了脸面。

　　唐基看着我们许久，突然说道，“林代团长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了，你说呢？”阿译被问道，他犹豫着看向我，我使劲冲他眨了眨眼睛，这货竟然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斗志昂扬，“请唐副师座放心，我们必将不辱使命。”

　　“好！既然林代团长有如此决心，唐基就把师座托付给你们啦。无法用什么办法，用什么人，我都相信你们有能力完成好这次任务，唐某必然全力支持。”他把‘你们’两个字咬得很重，并且在我肩上捏了捏，意味深长的说，“拜托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