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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第三百三十六章 ...

  •   暮色岚烟,失了阳光的热度,营地反而迎来了每天最热闹的时刻。相较早上的睡眼惺忪,人们对于晚餐的需求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迫切。我看着饥饿的人群用牙齿和米饭蔬菜战斗,同派饭的人以粒为单位和自己碗中的内容斤斤计较。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这一幕人间烟火,空气中有饭菜的香味,却无法勾动我的味蕾。对,我在等待,最近这些日子,这个时候,我总是独自在远离人丛的地方坐成一块顽石卧成一片枯草,与其说是在等待一个消息,倒不如说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不远处的树丛有了些许晃动,我很警觉的坐直了身子,一个油光锃亮的脑袋从密林深处拱了出来。丧门星一手提着头盔,另一只手不住擦着从头上流下的汗水,他微微有些喘,这让我的神经愈发紧张。能让一个擅于奔跑的丧门星如此狼狈,我确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正在发生,而我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手心微微冒着汗,而丧门星带来的消息让我脊背也开始泛潮。“新编师要趁夜出发。”他说。“你确定?”心在狂跳不止,强劲到让我的声音也跟着发颤。“他们都在报怨晚上要走的夜路。”丧门星很是肯定。

      我点了点头,兀自陷入沉思,终于等到了吗?就像当初死啦死啦在等的大雾天一样,看不清对面是什么,但仍义无反顾往里扎。为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个家伙每次的提议都会让我们死上个十七八回,但事到如今我仍记吃不记打,算了,死就死吧。

      我漫不经心的踱向饭香的源头,现在那里已经人影寥寥了。阿译正打发人把空掉的桶挪到它原本待的地方,见到我来了,他习惯的指向桌上的两个饭盒,“烦啦,你的饭放在那里啦。”我心不在焉的应着,拿起其中一盒,顺手也牵走了另一盒。以至于它的所有者不得不颠颠儿的在我屁股后面跟着。

      现在的阿译,可谓心细如发,对老炮灰们尤甚。随时随地他都恨不能把我们放在眼皮子底下,像守着一堆稀世珍宝,似乎眨个眼的工夫我们就能消失不见。毋庸置疑,这是死啦死啦造的孽,他拍拍屁股抬腿就走人的行径带给阿译的打击太过深重,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保持着这种神经质的状态。

      我走到一小堆刚点燃的篝火旁,把还在努力煽动火苗以期能让火焰更为放肆的两个小兵踢到别处,和阿译并排坐下。我数饭粒数得心不在焉,阿译闷头吃饭吃得心事重重。我不失时机的问道,“上面有点儿新鲜的吗?咱们团这挂破车要怎么使啊?”

      听我发问,他这才把沉重的脑袋从饭盒里拔出来,然而脸上表情较之他的脑袋更为沉重。“军部一直在催,让各师团加速进军龙腾,可是我们还没有接到具体的命令。”他的可是里有虞啸卿的模棱两可,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挪动堪称龟速。

      现在阿译很苦恼,就算是牵线木偶,牵他那只手的三心二意还是让他七上八下。“你呢?”我问。“什么?”他回我以茫然。“你怎么想?”“我?”或许从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显然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之前替我们想这个问题的人已经离开。

      “走,现在就开拔。”我咽下嘴里仅存的饭粒替他做了决定。“啊?”阿译惊着了,他大瞪着眼睛,刚填进嘴里的一口饭菜很快噎得他涨红了脸,随即咳得惊天动地。我用力捶着他的背,趁热打铁,“走,必须走,先到吃肉,后到喝汤,再拖下去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虞啸卿可以把弟兄们当炮灰使,你能吗?问问你的良心。”

      阿译还在咳,咳他的不知所措。我打算速战速决,“有机会先挑个鬼子子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给上峰看个英勇无畏的花架子,就能把后到的给鬼子当靶子使。姓陆的难保没这样的算计,老虞成了挡剑牌,而师座大人又拿什么冲锋陷阵?想死得不明不白吗?不想就要腿够快赶到新编师头里,没别的法子,你看着办。”

      阿译终于不咳了,他转而看我,依然不知道怎么办,但明显有了动摇。我循序善诱,“要是死啦死啦在,你猜他会怎么做?”答案是肯定的,但阿译还在犹豫,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那团长一样疯。“我听说新编师今晚就要开拔了。”我确信这将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阿译终于从混乱里问出一句有用的话来。“丧门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别问我丧门星为什么会知道,死啦死啦走了,他是怎么走的你和我都清楚。现在我谁都不信,只信得过自己弟兄。虞啸卿卸磨杀驴玩得溜,要想不被卖掉,我们只能信自己。怎么样?还需要想?再不走,我们只能跟在人家身后吃屁了。”我极尽蛊惑,但有件事我说的是事实,新编师和虞师虽说首尾相连但路程上毕竟存在着距离差,每一点滞后,结果都会让我们望尘莫及。

      阿译已经放下了饭盒,虽然仍旧很纠结,但他还是做出了决定,“好吧,烦啦,我听你的。可是师座要是……”“现在师座大人正忙活着他以为重要的正事,别说没闲心管,就算要问罪他现在也分身乏术,咱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我适时的奉上一颗定心丸,这种时候绝不能瞻前顾后,哪怕虞啸卿现在就杀将过来。

      “好,我这就去安排。”阿译视死如归的握着拳站起身。看着他离去,我吐出一口气,非但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紧张,时也运也命也,队伍一旦动起来,事情就会脱离掌控。死啦死啦给我挖了个大坑,但我还在寄希望于他能丢下条绳子,人果然是贱的。

      为了争取时间,我们甩掉所有辎重,选择轻装简行。除了克虏伯押运着营里的大炮和被丢下的零碎走在最后,其余的人以强行军的速度抄林中近路赶往通向龙腾的必经之路。山道难行,再加上近日来老天爷心情不好,多场大雨把林中搅拌得一滩糊涂。

      我们像是被狼群追着的绵羊,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陌生的山道上,没有向导,没有光,我们如游魂般逶迤前行。我虽然忐忑却并不恐惧,手里那张巴掌大的纸无论如何都带给了我莫大的信心,狗肉送来的油纸包已经被付之一炬,这是里面唯一幸存下来的东西了。而我在此之前已经结合地图做了自认最为完善的补充,现在它正指引着我们前行。天明之后,我们拖着泥泞且疲惫的身体钻出树林,我展开地图,用笔尖点着,上面标注的地方此时正在我们脚下——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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