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301、第三百零一章

　　虞啸卿大概是真的气晕头了，他甚至忘了祭出巴掌，只是用一种复杂到无法形容的眼神盯着死啦死啦，若不是他额上爆起的青筋还在提醒我，这座活火山依然存在着爆发的危险。帐篷里鸦雀无声，直到不期而至的雨在厚重的篷布上敲成没有规律的一片。

　　虞啸卿才长吁出一口气，我条件反射的把它当成发飙的前奏。“这是你的真、心、话对吧？”从齿缝里挫出的字透着无法言状的失望和愤怒，在我们还没从其中悟出子丑寅卯，虞啸卿的咆哮从天而至，“我懂了，我终于懂了，这才是你今天虚与委蛇的目的。”

　　我觉出了不对，死啦死啦似乎知道要坏事，轻声唤了句，“师座……”然而虞啸卿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听了，他像要揍人似的抬起胳膊，仅用一根手指就把死啦死啦的话憋回了肚子。无论我那团长要说什么，想必在他看来都是狡辩，而他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辩解。

　　会稳动的长枪猛然转身，把满帐子的人晾在身后。他从桌上抓起笔，略一思忖开始刷刷点点。等再面向我们时手里攥着的东西，也顺势扔了出来，像是处理掉一张刚刚擦过屁股的烂纸。他看向死啦死啦的眼神不再有失望连愤怒都像融化在阳光里的雾气，取而代之的只剩冷漠，也唯有冷漠。

　　他说，“我成全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像陆文翙一样混吃等死直到战争结束。是功是过、是对是错姓虞的一个人扛着，与你无干。你若还有心和我做对，就等打完这场大仗，如果我还活着再了结咱们这笔烂帐。”

　　虞啸卿的话让我脊背发寒，我不能不去注意那张纸，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不难看出一笔一画都被怒火勾勒得很难辨认，但比起死啦死啦的鬼画符，还是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人的阅读。以至于我很轻易就在最醒目的位置看清了最醒目的两个字——调令。

　　闻者大惊失色，见者目瞪口呆，不是虞啸卿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而是一向信奉快刀斩乱麻的师座大人出手就把我们连同自己一齐逼入绝境。闯了祸的家伙还在研究那张纸片，罔顾我们的如临大敌，甚至抄到手里时还细致到不忘用袖子把被地皮浸湿的背面擦干。他用少见的耐心善待着一个自己并不情愿的命运，却忘记了最该被善待的自己。

　　我们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一个被张薄纸轻易判决的人，呆呆的看着他站在抉择的两边，一脚云端，一脚深渊。这难道真的与我们无关吗？“师座……”许久，死啦死啦才狠吸溜了一下鼻子，他终于想起了挖坑给自己跳的人。

　　我的汗毛孔齐刷刷张开，我听着它们逐一炸裂，等待死啦死啦下句的语出惊人。然而可恨之人必有缺德之处，止言于一个称呼便再没了下文。帐子里闷着，我们绷着，说不清的焦虑缠得人头晕眼花，末了，他才又憋出一句，“师座……”同样的伎俩颠来倒去的折腾，老虞极力维持的耐性最终被掀翻，他虎着面孔吼道，“还不满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死啦死啦的老脸竟然能挤出只有小毛头才有的天真，“我想要的老天从没大发善心，苦哈哈奔到手的好像又不一样，混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想要什么了，也就不想了……”他细碎的掰着自己的前世今生，我们默然，一样的倒霉蛋们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虞啸卿还没完全被气糊涂，至少他记得此时此刻发火，不只于事无补，更是师出无名。不算理解的理解，使得之前要撂出的狠话在舌头根下打个转再出来时意外的变成了数落，“你总是自相矛盾，能摸得着的偏要全拿去换莫须有的，哪一回不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你懂，你什么都懂，却总要让所有人都不懂。”虞啸卿愤愤然，许是这些话在心里搁置太久，以至他吐出来我竟然觉察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好像也没懂，人一生出来就被盼着长大，长大了还没学着如何记倒先学会了忘，我只想看看自己最初的样子。”死啦死啦继续兜售他的天真，他的调调招来虞啸卿白眼相向，“最初的样子？都活在别人的记忆里，几十年后进了别人的坟墓，看到如何看不到又如何？是你的，能握得住的只有现在……”

　　真难为他还能压住蠢蠢欲动的火气，语重心长的要把死啦死啦拧歪了的脑袋正本清源。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止那货嘴上犯贱，“师座，您握在手里了吗？”虞啸卿梗住，本就来迟的转机眼见着被死啦死啦一口唾沫淹翻了船，他竟然还要顺杆爬墙。

　　“师座不高兴了，您觉得舌头再硬也只是个喷口水的差事，烂与不烂都不重要，您要的是现在，能握在手里，我好像看到了您的拳头。”他很欠的捅着虞啸卿软刀子，不轻不重，但每刀都捅杵着虞啸卿的痛脚。我气个半死，‘揍他吧’我在心里不住的念叨。

　　老虞真该一巴掌招呼上去，换个天下太平。事实上，在我念叨到第三遍，老天便已开了眼。巴掌拍下去时，死啦死啦很有自知之明的埋头问心，虞啸卿就怒火中烧的变掌为拳，‘咚’的一声响，‘哎哟’一声呼，老和尚撞钟，一个魂不守舍，一个心不在焉，他们的各怀心腹事倒也没让这场戏唱到更糟。

　　敲过那颗让人生气的脑袋，虞啸卿表情复杂的随口骂道，“该死。”死啦死啦很是小心的扬起脸，炫耀着了不起的傻气，“谢师座夸奖。”他无赖，你就没办法再同他认真。闹剧过后，两颗热过头的脑袋终于开始冷静，他们都需要一个台阶，迈出一步也就万事大吉了。可还没盼来这一步却等到了李冰在帐外直着嗓子的一声“副师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