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292、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么一闹，把张立宪引过来填了他的空位。花脸小子现在瓜兮兮的，他用极其神经质的眼神盯着我问，“团座怎么说？”“师座……”我有气无力的把死啦死啦刚刚气冲斗牛的鬼叫重复给他，“啥子？”我只能摇头，顺便把我的茫然搅进他捣浆糊的脑袋，他还回一个更为茫然的表情。我们都需要个肯定的答复来慰藉忐忑，可单就目前来看，似乎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确定什么。

　　后来我们俩在忐忑的驱使之下做了两个明目张胆的偷听者，凭着那张小花脸，我们摸到了帐篷根儿，站岗的哨兵很不自然的瞄了瞄我们，在尽忠职守和人情事故面前，他们很实际的选择无视，我们才得已听得更加清楚。

　　起初，帐篷里很安静，刚刚主动出击打将上去的死啦死啦没如我想象中先下手为强，但很有本事的招来了虞啸卿的不耐烦，“刚才不是底气很足吗，现在不说话了？”“刚刚张营长说师座找我？”“嗯，听说你休养生息得不错，太阳晒得还舒服吗？”死啦死啦嘿嘿了两声，“这种地方雨水多，身体都生锈了，石军医说多晒晒太阳有好处。师座气色不太好，您要不也试试，挺管用的。”

　　“你还会看气色？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的？”我惊异于虞啸卿还会在这种时候，旁若无人的跟死啦死啦逗闷子，看来有些话他还不想轻易出口。“以前想看，可没有那么多镜子给我看。现在不敢看，人不人鬼不鬼的，怕看完了被自己吓死。”“我不必看，只要小鬼子看就够了，让他们记得中国人的脸，下辈子投胎长个记性别再来我们的地盘横行。”

　　一个愁肠百结，一个雄心勃勃，他们都在鸡同鸭讲，各自的那点儿烦事何尝都不了解，只不过都横下心的要装糊涂。可他们忘了身边还有两个各自成精的家伙，其中一个已经忍不住跳将出来搅局了。

　　陆文翙恰到好处的拦下话头，“为帅者可气吞山河，为将者且心怀大义，万马军中若多些虞师座和龙团长般的将帅之才，实为我国之幸也，民族之幸也。二位如此相得益彰，不仅让陆某钦佩更为羡慕，不知是否有此荣幸，能邀得龙团长并肩疆场？”

　　这话乍听起来像糖，品着却酸，横竖都不是个味儿，反而像是精心下的饵。纵使死啦死啦一般绝不忌口的家伙也得好好品味一番不可，“虞师和新编师不是一直都共同抗敌打鬼子吗？”他不上钩，陆文翙也不急，“此言甚是，在陆某心中，虞师和新编师不只同属一军更有手足之情。现下我又来叨扰，幸亏虞师座大人大量，不只不见怪还鼎力相助，陆某感念于心，就是不知龙团长愿不愿施以援手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有一样我们能阻止得了的，就算陆文翙把我们捏在手心里，死啦死啦却只能继续装傻，“我不太明白陆师座的意思。”陆文翙先是叹了口气，声调里满满当当的沉重，“新一团从装备到人员皆是我师最精锐的组成部分，但经上次一战，情报的失误让我们吃了大亏，损兵折将不少，连我主力团的团长都身负重伤。子弹伤及肺叶，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到后方医院进行系统全面的治疗了。然而……”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死啦死啦才继续说道，“正因如此，新一团乃至整个师都要面对无将可用的局面。短短几天我无法寻到一位即熟悉作战环境，又富有经验并且对形式极赋驾驭能力的团长来。然而新一团的特殊性不允许群龙无首，否则军心动荡，士气受损，必将削弱的就是战斗力。万般无奈我只能求助于军座，在军座的首肯之下，我和虞师座经过深入的探讨，我们都认为只有龙团长才能胜任。现在只要点下头，新一团将由你全权调配，不知龙团长意下如何？”

　　精心编排，饵料十足，陆文翙给出的借口不可谓不充分，冠冕堂皇的把死啦死啦架到众矢之下。姓陆的果真没少费心思，他化解了我那团长任何一种推托的可能，把他逼进死胡同，非进即退，可这无论进退都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我手心冒汗，指尖发痛，耳边的蚊蝇们也跟着凑趣，一只硕大的苍蝇在不遗力地的念叨，“不能答应，千万不能答应啊，团座，不能……”我烦躁的一脚踩上去，“闭嘴！”张立宪恼怒的瞪着我，还真就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因为里面传出了回应，“其实吧，我从没试着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过……”

　　这种模糊的回答，让陆文翙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急不可耐的抓住他话里的松动和犹豫，“从军戍四方，军中生涯本就飘泊，只要为国尽忠，就不必拘于小节。”他委婉的提醒死啦死啦当兵其实就为吃粮，在哪还不是一样。

　　然而那货却没有给他留什么脸面，“不全是……”许久没有插言的虞啸卿却在此时开了口，“是因为你那颠沛的一家人吗？”死啦死啦笑了，“师座还记得……”“嗯。”我突然恍悟，庭审时死啦死啦那真真假假的鬼话，我不在意虞啸卿信了几句，难得的是他还没忘。

　　“我生的年头不好，从打记事起我们似乎就在每个地方都待不久。我妈说咱们的老祖宗也是这样奔着活路走才走到了现在。可兵荒马乱的，活路不好找，走着走着，最后就剩我一个了。
　　能活下来的日子不见得比死的好过，世道乱了老百姓就很难活。都说良心丧于困地，邻里邻居的也互相算计，算计算计着小鬼子就打进来了。

　　小鬼子下手狠呐，这下不用走了，得用逃的。可我不想在自己家的地盘上还被外人打，我去扛枪，可没有仗给我打，因为日本人还十万八千里连味儿都没闻到呢，长官就下令撤了，我们只打敢顶嘴却没能耐还手的，即保住了颜面还能显摆下威风。我跟过的部队不少，跑着跑着就散了，我就再跟上一个，后来那支部队说是要去缅甸打鬼子，仔细想想那地儿我还没去过就跟着来了，然后就混到了今天。

　　我见过很多死人，大部分是我们；我也杀过很多人，有该杀之人更多是鬼子。我带过最少的兵，只有两个；我领过最多的兵，有一个团。我有过最不像样的部下，他们就是群人渣子，兵痞子，死了都不被待见；我有过最像样的团，他们有枪有炮，个顶个的威风，可他们却有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团长。

　　我说我是挖坟的却从没亲手埋过他们，我说我带他们回家却把他们推进鬼门关。我从不去想什么是未来，因为从不计划，我从不做什么决定，因为只知道向前赶路的人没有资格决定命运。陆师座，我没有你说的经验，没有你要的天赋，更没有运筹帷幄，我只是师座嘴里的百败之将，一败到底从不敢奢望胜利。我身边的小混蛋说我是疯子，可能是吧，我一直浑噩，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胡说了些什么，嘿嘿……”

　　他以苦笑收场，引得人百感交集。我强忍着胸口的空落，跟着他的脚步经历一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乱世烽火。那是千千万万个我们共同挣扎过的日子，不堪回眸的过去，即使在梦里，我们都拼命压抑着它的存在。他却偏偏要把它当成桌家常饭菜端将上来，逼着你尝。未入口却先伤了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