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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死啦死啦指着一块稍平整一点的地面,半山石会意地把他轻轻放下,让他在地上坐好。并且放平了那条被死啦死啦指认为扭伤了的右脚,转头就去脱他的靴子。“哎哎哎,石军医不用了。”死啦死啦急忙拉住了他。半山石却一脸严肃,“扭伤不是什么小事,到时候脚肿得走不动路就麻烦了。”他又想动手,死啦死啦一看实在是扭不过了,只好老实交待,“其实吧,我没受伤。”

      半山石脸上的震惊逐渐被愤怒取代,遭到如此戏耍他有理由发火。在他怒视之下,死啦死啦很是心虚的奉上一个报歉的笑容,那可怜巴巴的劲儿估计虞啸卿看了都会掉鸡皮疙瘩,然而半山石并不买账。这是我第一次见半山石动怒,虽然现在我认识他不过区区几天时间,但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想起都会唏嘘不已。

      也许之前和虞啸卿的争执让他本来就隐忍的情绪同时被我那团长所引燃,以至于他爆发出的能量让我和死啦死啦都瞠目结舌。“你们当长官的是不是都特别喜欢拿下属耍着玩,在你们眼中人命就荒如野草,不值一文。只是随时准备用来牺牲,尸骨垫起你们的功劳薄,热血擦亮你们肩上的军衔。你们不需要人忠言逆耳因为你们一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就是真理,只愿意让人俯首听耳,乖乖听话就好,随时随地为自己所用而从不会觉得愧疚。你们依靠那些蒙懂的士兵去打仗,却从不知什么叫珍惜,只要是还有口气的就会被像畜牲一样赶到前方。良好的医疗和照顾从不会和他们扯上关系,你们只会用他们来衬托自己的强大。人活一世,不求轰轰烈烈,我们只想他们在死之前得到一些,哪怕是一点点应有的尊重!”他吼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眼角闪过一丝光芒,烫得我心头也跟着轻颤。

      我的团长苦笑,我也在苦笑,此时的半山石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军官,却在为那些在伤兵堆积场中的士兵呼嚎。我不知道在这场战争中他经历了怎样的刻骨铭心,但现在我要开始全新审视这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公子,流洋苦读的大医生。

      他不为肩上的军衔骄傲,他只尽自己的所能悲悯着这个世界上的伤痛。他比兽医富有,他有望尘莫及的医术,可以治病救人的药品,他有足够炫耀的身家背景,这都是我们那贫穷的兽医所没有的,但他们都共同拥有一样东西——慈悲。医者父母心,他很好的继承了医家先祖的古训,珍惜生命,他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和忠诚。

      兽医在我们心里是无可替代的,他不是兽医,他也做不了兽医,但我现在愿意把他看成我们中的一员。虽然生命中最残酷的日子没有他,但我从心底愿意接纳,因为我发现,他和我那团长一样为了自己未死的良心做着一切能做的努力,哪怕是徒劳也乐此不疲。看来我的团长没有挖错人,后来我也问过死啦死啦一次,为什么一眼就指定他了,死啦死啦给的答案很简单——他的眼神干净。

      半山石吁出一口气,发泄之后,他不再有愤怒,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死啦死啦,鄙夷的转身就走,我抢步上去拦住了他。“哎,别走啊,我就说嘛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虞师座给打瘸的呢。石大军医,您呢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看看他到底想要说什么,想耍什么花招,然后我们一起帮你削这个瘪犊子玩意儿。”

      半山石现在是顽石一块,根本什么都不想听。我一边干扰着不让他离开,一边冲死啦死啦使眼色。死啦死啦没有追过来,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笑得很和蔼,甚至有点温柔,我很少能看到他这样的笑容,他终于开了口,“石大军医,你是慈悲心肠的菩萨,我们是杀人如麻的阎罗,我们见过的死人比你治过的还要多。不是不珍惜,不是觉得人命太长,是被蚕食的国家没有时间让我们想太多。都一无所有了,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除了用生命交换一个并不等价的胜利。你也看到了,我还要带着他们去寻死,也许勉强能算得上是在觅活,你可以说我残忍,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半山石呆呆地看着我的团长,半晌才抖着唇开了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死啦死啦笑了,笑得很苦,“我也很想有别的办法。”他用一个肯定的句式说着一个否定的答案,我心中有些苦涩,为自己也为这里的每一个人,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将要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半山石之前的怒火正在熄灭,但他脸上的阴郁却比之前更为沉重。

      我瞪了一眼死啦死啦,煞有介事的说道,“行啦,您老能别再惹人家生气了吗,免得你被小日本打烂了,到时候没人能把你拼起来。”我看到半山石的眼角不自觉得抽搐了一下,毕竟这样的画面在之前已经有过预演,现在想想都足够让人头发根儿发麻。死啦死啦倒并不忌讳,反唇相讥,“如果是你估计连零碎都不剩,没几两排骨重,真怕你粉身碎骨了我连渣都捡不回来。”

      然后他老大不客气地把我踢到一边儿,把半山石搂了过去小声地问,“甭理那个坏瘸子,咱们说正事,师座现在的伤到底怎么样了?”一提起这个,半山石就一脸苦相,看来虞啸卿给他的留下的心里阴影比稀豆粉还稠。

      “一般来说不算严重,但是很麻烦。新伤旧伤重合在一起,恢复起来至少要比常人慢一倍。”两发炮弹炸在一个坑里,够虞啸卿受的,我竟然莫名有点开心。半山石叹了口气继续说,“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伤口反复开裂,极易造成感染。他之前就已经有在发烧了,随着体能的下降,而我们所处的环境也极为恶劣,我担心……”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裂成那样?”

      死啦死啦笑得很难堪,可怜兮兮地摆出一个能不能别问了的表情,半山石是谁呀,如果不问到底就不是他了。“团座,你必须告诉我,你不能隐瞒医生。”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既然虞啸卿那儿是问不出,也惹不得,那么他就转而攻陷我的团长。

      死啦死啦咳了一声,我知道这货又要耍花招,根本不能给他机会,否则你就永远别想知道来龙去脉。我开始撩拨半山石,“人家不想说,我们也没办法撬开嘴不是,您呀也别操那份儿闲心了,反正要是耽误了治疗,咱们都得跟着垫背,倒霉的也不止你一个。”

      我一语双关,半山石想了想更加坚定地说,“团座,我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我都有权知道,但这事关师座的身体就跟我有必要的联系,请团座坦诚相告。”看着死啦死啦哑口无言的糗样,我心情好得鸟语花香。他很少能被噎到半天说不出话,能得一见就已经是个很稀罕的事儿。我看他如何啃下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团座,说不说在你啊,自己考虑清楚。”我故意在一旁添乱,“我知不知道没什么关系,可我们石大军医是个认死理的人,您要不说,他保不齐又去找师座了,到时候再闹得鸡飞狗跳,您可就不只要跟我们两个说啦。”我难掩幸灾乐祸,死啦死啦那个精明到送一车猴儿都不换的脑袋怎么可能不懂。

      他不理我,只是猛盯着半山石,那位也很配合,梗着脖子绝不妥协的回敬他。最后死啦死啦只能无可奈何地牵出一丝苦笑,“石军医,我说就是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然后期待的看着他,半山石也很爽快地点头答应,死啦死啦咬着牙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以后离那个恶嘴恶舌,祸国殃民的死瘸子远点儿。”

      据死啦死啦的说法,他和虞啸卿之前误打误撞的进了一个叉洞。我知道他这是在敷衍半山石,其实是他们一直在我们走的那条路里探道,应该是虞啸卿突然对另一条叉路也起了兴趣,所以他们昨晚是一起走了那条路,只是这些不便于让半山石知道而已。

      他们在那条路里走出了很远,却没有我们走的那条路那么曲折,路是一直上行的,很狭窄,走起来很吃力。走出了很远,也不见有到头的意思,当他们快要泄气回返的时候,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反倒把这两位天不怕,地不怕,没事都得找点事的主儿,给煽乎精神了。

      着风吹来的方向,非要弄出个四五六不可,路的尽头是找到了,他们却万分失望的发现,出口有了,也能看到外面的繁星点点,月华如皎,天上很美,脚下很空。这个洞好死不死地悬在山的峭壁之上,除了看景,一无是处。

      死啦死啦并不就此甘心,他趴在只有一尺宽的洞外沿上,往下看黑乎乎的见不到底,往上看是山顶望不到头,虽然说是峭壁,但有几棵树倚山斜出,颇有些高山独出的悲壮。虞啸卿险险地站在洞口,双脚站在外沿,拿着电筒观察着洞边的山势走向,却在这时,一声清啸,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天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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