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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二百零九章 ...

  •   死啦死啦干‘哈哈’了两声,惹得虞啸卿忍不住把半个笑纹释放成了爽朗的笑声,他却又闭上了眼睛。虞啸卿看上去有些紧张,他又祭出一脚,这回的力道十足,床被踢得‘吱呀’了一声,成功的换来了死啦死啦一声闷哼,“不许再睡了,醒醒听到了吗?”死啦死啦还算是给面子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瞄了下昏暗的灯光,“几点了?”虞啸卿怔了一下,但还是诚实的回答,“大约凌晨一点吧。”听他这么一说,死啦死啦立刻把睁着的眼又闭上了。

      虞啸卿急了,“不准睡,我命令你给老子起来。”床上的人自然不那么听话,“师座,我是伤员,胸口还有点儿疼。”听他这么说,虞啸卿的态度倒没那么强横了,但还在坚持,“那你也不能再睡了,都睡了半个多月了。”死啦死啦依然在耍赖,“凌晨一点不睡觉干嘛,师座劳累,也去休息吧,卑职不送了。”虞啸卿气得恨不能一马鞭抽过去,死啦死啦倒也不再说话,反而响起了不大不小的呼噜。虞啸卿踱了两步,突然冲门外吼道,“李冰,去叫医生来。”

      “是。”听到吩咐,李冰跟上了发条一样往外拔足飞奔,不一会儿,白大褂们又在屋里站了个满满当当。抻胳膊拉腿的折腾了好一会儿,还给死啦死啦布置了很多问题,比如说‘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官职是什么’‘看看我这是几根手指’我看到死啦死啦在虞啸卿的监督之下苦着脸回答诸如一加一等二的蠢问题,我抱着膝盖在门口笑做一团。今天整个野战医院不得安宁,连同林里的猴子都没得安宁了,因为我的团长不能再睡,他醒了……

      死啦死啦醒了,一直以来恹恹的人渣们也活了过来,他们很快又发现了一顶有趣的运动,并且从那天之后就玩得乐此不疲。凌晨四点,不用翻看表都知道到了这个时间段,因为一群叫早的公鸡,正以撞脱门框的气势涌进来,直奔死啦死啦的床前,大呼小叫,“团座,团座,团座你醒醒,醒醒……”

      我躲在毯子下,看着死啦死啦一脸茫然的被生生从周公那揪回来后,傻得不能再傻的德行,就乐得直抽抽。见到他醒了,人渣们立刻松了一口气,掩不住的欢天喜地之后便是若无其事的装傻,“团座,您睡吧,睡吧。”好吧,既然相安无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死啦死啦吧嗒了一下嘴重新闭上眼睛。但这并不代表世界就此清静,两分钟之后不甘心的公鸡们又吵翻了天,“团座,团座,醒醒啊,醒醒……”

      新的一天从鸡飞狗跳开始,死啦死啦每天就是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中醒来。也许是心虚,他一直乖觉的装着孙子,连哄带骗的为捞回些不时被打断的睡眠而搅尽脑汁,但这一切只不过是枉费心机。就算被狗肉堵住了门口,明知惹不起,人渣们也没偃旗息鼓,一众脑袋准时准点儿的堆在窗口,哇啦哇啦吼得比在屋子里都欢实。

      三天之后,我那倍受骚扰的团长终于忍无可忍,开始绝地反击。第四天头上,这个缺德带冒烟的货趁着月黑风高夜、万籁俱寂之时,披着床白布单,带着狗肉这个帮凶,摸到他们住的临时帐篷,一通鬼喊鬼叫的杀了个七进七出,足足折腾了一夜。隔天,不仅人渣们顶着跟熊猫有一拼的黑眼圈,人人都垮着一张苦不堪言的老脸,连出出进进的医生护士都不约而同的打着哈欠。

      同很多次一样,该死不死的家伙,死过又活回来然后加倍跳踉。他摆平了混蛋们又觉得索然无味,就赶着挑战更多人的神经。每天他都会带着我和狗肉,在半山石的眼皮子底下,以不同的方式溜出野战医院,一消失就是一整天。

      我们可能去任何地方,禅达热闹的大街小巷,鲜见人迹的荒坡野径,但他却有意无意的从不回自己的团,哪怕是一次。就算虞啸卿曾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跟他保证那里将会是我们倍受他人艳羡的铁甲雄师。如今的死啦死啦,似乎已经对那些丧失了该有的热情。

      我们像孤魂野鬼一样穿过禅达的繁华,与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等擦肩而过,听天由命的茫然是我早习以为常的东西,但现在熙来攘去的人群中好像又参杂了更多的无所适从。上面的大爷们按兵不动,无事可做的大兵们就把禅达当成了最好的去处。除了女人,更多的话题被消耗在了与未来有关上。

      打仗的时候没空去想,活着已经奢侈,仗快打完了又发现偌大的国土竟然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一站一站往前赶路就是奔着那个叫家的去处,等可以回头了才发现根本无家可归。我也曾偷偷的问过自己,孟烦了,你还想念那个叫北平的地方吗?没有结果。每天听到看到这样的无所适从,我们就拼命的想逃,想逃开一切关于未来的喧嚣。那两个字是我们都不想触碰的底限,似乎只要我们沾上它就会裂成片、碎成渣。

      我们两个坐在一片开阔的坡地上,这里没遮没挡的正对向南天门,也是当初小鬼子无聊时最喜欢用炮弹来砸着玩儿的地方。所以这里什么都欠奉,只有弹坑随处可见。我们坐在一个足够两个人躺下的大坑里,我望着天空被撕来扯去的云朵百无聊赖,死啦死啦则专注的望着南天门。从前在祭旗坡上他就是这样看着南天门的,我没有办法忽略他的眼神,空荡荡的吓人。我们都在等一个结果,可这种结果又身不由已,所有人都在或多或少的思考未来,而我们不能,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东西,从来没有。

      也许什么都不去想是件好事,很快在暖洋洋的阳光里我开始昏昏欲睡,正轻飘飘的时候突然被人粗暴的搡了一把。我怒目而视着行凶的人,那货却不以为意,只顾着自己想看的,他说,“你看,那个人好像是秀才。”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江边上一个人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有一下没有下的从身边摸起石子扔进江中,然后看着水花发呆。我不太确定,“好像是吧……”他不管,在狗肉的大脑袋上摸了一把,聪明的狗肉就心领神会的蹿了出去,直奔江边。

      看着狗肉虎虎生威的往山下扎,虽说跛着一条腿,在我眼里却瘸得有那么点风度翩翩的意思。正全神贯注的时候,瘸腿上被狠命的踹了一脚,我端着兴师问罪的架子瞪过去,又被一句话问得张口结舌的噎了回来,“有没有带秀才去拜过他的老爹?”其实不用等回答,单从我发虚的眼神里也足够猜出结果,况且对方还是精似鬼的死啦死啦。

      然后我理所当然的等到了第二脚,这下要比前一次狠得多,我没躲只是吃痛的咧了下嘴,这算是罪有应得,我认命。但这并不表示我的嘴会跟心一样老实,依然强词夺理,“他又没问过我……”然后,我在死啦死啦第三脚踹过来之前乖乖的闭了嘴。

      狗肉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老老实实的跟着它的‘猎物’。秀才在看到我们的同时,眼里闪过丝诧异,不过转瞬就被若无其事取代。从山里到这里,秀才对我们一直淡淡的,算不得友好又谈不上敌视。虽说是兽医的儿子,可以不夸张的说,我们对他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但他跟兽医是那么不同。我们就算站得再近似乎都隔着万水千山,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他总孤独的站在我们之外,冷眼看着身边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无联。

      死啦死啦拍了拍身侧的地面,“天气不错,过来一起晒晒太阳。”面对邀请,秀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在死啦死啦身边坐下,只不过距离保持的有些刻意。死啦死啦瞄了眼他们中间能塞下两个狗肉的空隙,臭不要脸的把自己填了进去,顺手把人也搂进了怀里。

      秀才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看得出他并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特别是面对在心里还不知该如何定义的人,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死啦死啦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坏孩子,憋着闷笑,故意凑在他耳边说,“我还没谢你呢。”这没头没脑的道谢算是帮了大忙,秀才立刻抛开了浑身的不自在转而变成了惊异,随口就问,“谢我什么?”

      死啦死啦收起了散漫的德行,忽然摆出一脸认真,“你是我们这伙子的大恩人,救命恩人,否则现在就是林子里到处飘荡的孤魂野鬼,死都没人替我们哭两声儿。”听他这么说,秀才又恢复了淡然,并用更淡的语气应付,“派兵的是你们师座,跟我没关系,我就算想,也救不了谁,谁也救不了……”虽然他尽量把情绪从声音里抹掉,但掩不住的悲伤却透过轻轻的颤音泄露了心事。我错了,他毕竟还是兽医的儿子,血液中奔涌着一样的悲悯,只是被世态炎凉逼迫得不得不硬起心肠,但不代表他就能忘记传承自先人的天性。

      死啦死啦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不是个容易被打断的人,所以依然自顾自的说着,“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说来惭愧,刀口舔血的人本就身无长物,但兄弟们也得意思意思啊,跟我来。”他说着站起身,不由分说捞起秀才就走。要不是知道我们不会害他,秀才在试图问个究竟未果的情况之下,也只能任由死啦死啦拉着,可脸绷得倒像要跟我们拼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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