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202、第二百零二章

　　我们的出现让原本打算埋锅造饭的人群有了不小的骚动，陆文翙的部下们站在不远处三一群两一伙，有的只是看着，有的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刚在血里火里滚过一遭的人不好看，但我们这种出殡的队形就结果而言也免强称得上凯旋，自然招惹得某些人开始不安。

　　陆文翙阴晴不定的脸上更多的只是静观其变的淡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只能说明小狐狸开始向老狐狸过渡，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树叉上的肥肉，他没有理由不馋。虞啸卿桀骜的性情让他可以不在意任何粘在身上的目光，径直的朝向他要去的目标而不必跟任何人打招呼，哪怕是礼节上的。卡车的挡板已经被拉开，虞啸卿攀着车沿，长腿一伸，利落的翻身跃进车箱一气喝成，然后他开始颐指气使，“李冰，你先下山，要野战医院做好准备，要快，坐我的车去。”

　　虞啸卿的人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惟命是从，李冰脚不沾地的扑向停在坡下的威利斯，很快车子便甩着尘土往山下猛蹿。看我们还在发呆，虞啸卿怒了，“上车，晾什么呢？！”我们被一嗓子吼回魂，乌乌匝匝的拥着死啦死啦往车上抬，拿惯枪的粗手粗脚，现在倒像是在搬动一块刚成型的嫩豆腐，精细到每一个步骤。

　　司机是一辆车的魂，他的师长在上面，自然不敢怠慢，慌忙拉开车门就想往里拱，不料被揪着领子薅了下来。张立宪懒得理他的诧异，目不斜视的把自己填了进去。我们在半山石的指挥下围成一堵肉墙，用身体擎住担架，尽量减少车子在路上不可能避免的晃动对死啦死啦可能造成的伤害。虞啸卿不耐烦的催促着开车，车子被张立宪操纵着发出轰鸣，在崎岖的山道上开始滑动，心急火燎又小心翼翼的奔向野战医院方向，从始至终，虞啸卿都没看陆文翙一眼。

　　远远的，我们在夜幕里看到前面的灯火通明，一堆白大褂晃在其中，他们全员调动的应对，非但没让我松口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还没等车子停下，他们便一拥而上，训练有素的从两辆车子里卸下现在要归他们负责的人。

　　一群身着缟素的医生护士，把两副担架分别抬进两个屋子，我们无所事事的站在我那团长的屋外，另一边站着同样无所事事的美国人和格里菲斯中校他们。虞啸卿和我们站在一起，甭管师长还是什么，就算再大的官现在也只有等着的份儿，除了半山石顺理成章的跟了进去，没一会儿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赶了出来。

　　又惊又怒的半山石显然根本无法接受，向来被护着抬着的主儿，习惯了高人一等，眼下的待遇于他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但大户人家素来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努力压制住怒气，试图用读书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崔医生，救人要紧，你们这是做什么？”推他出来的那位倒是镇定得很，心平气和的让你不得不怀疑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先排演好的。“石医生，这些天的出生入死辛苦了，大家一致认为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去洗漱一下，芊芊会帮你处理好伤口。请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所有人必将皆尽全力。”

　　轻飘飘的把十万火急渲染成云淡风轻，管你心急如焚还是雷霆万钧，被过度粉饰的善意又不由得人拒绝。半山石也不是好打发的，他用生硬的语调维护着与生俱来的倔强，“崔医生，大家的好意石某心领了，但不能从命。团座现在危在旦夕，做为医生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不能袖手就意味着必须要有所行动，半山石企图无视眼前的障碍，在妄想越过时才发现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一个矮小的崔医生办不到，所以又多了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

　　半山石彻底怒了，“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吗？为什么要阻止我。”那位的态度也一扫先前的友善而变得严肃，“石医生，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这是院长基于多方考量而慎重做出的决定，希望您也能理解，难道您是对我们的能力有所质疑才如此执拗的吗？”一句话、几座山，劈头盖脸的压过来，哪一个理由都容不得反驳。

　　无法反驳就只能蛮横了，半山石的悲愤溢于言表，“人在里面，耽搁一秒就会增加一份危险，你们不知道吗？我一定要亲手救他，谁都别想阻止，谁都别想！”崔医生叹了口气，共事久了，显然很了解半山石的性格，并不想同他再多做纠缠，而把麻烦丢给了一旁忧心忡忡的护士——芊芊。“石医生说得有理，我们这就要开始工作了，请别防碍我们，多谢。芊芊，你来把石医生请回他的住处，好好照顾。”

　　听到吩咐，芊芊赶忙伸出手抓住半山石的胳膊就往后拉，半是劝解半是乞求，“石医生，别担心，崔医生他们一定会救回团座的，您跟我走吧，行吗？”暴怒中的半山石哪听得进半句，猛然摔开芊芊抓着自己的手。几天来，在山里跟小鬼子周旋，没轻没重的出手把人甩了个趔趄，芊芊不由自主的‘哎哟’了一声。半山石有些迟疑，脸上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又被眼前的急迫所替代。他不再多说，直接就往里闯。

　　门口的人自然不能这样轻易就如他的愿，四个人很没形象的在门前开始拉扯，我们中间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可虞啸卿这尊大神不动，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终于有替我们出头的了，“汪汪”狗肉不知何时从我脚边蹿了过去，先扑倒了一个扭着半山石胳膊的卫兵，并且嚣张的把前爪按在他胸口，直着身子冲剩下的两个狂吠。

　　平时就能让人寒到脚底板的狗肉，现在满身满脸都散发着血腥，□□涸的血粘在一起的毛发，让它除了眼睛和牙齿，几乎辨认不出本来的面貌，却足够把人三魂吓掉七魄。爪子下的那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也许他觉着装死才不会有危险，所以他躺得比我那重伤的团座都老实。刚刚还气定神闲的崔医生当时脚就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要不是后面那位架了他一下，面子就丢到爪哇国去了。

　　狗肉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威胁着每一个它认为居心叵测的人。半山石趁这个机会就想夺门而入，却被一声喝住。“石依山。”我们不约而同的拧过脑袋，从安置美国人的屋子里快步走出一人，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肃然，半山石轻声唤了一句，“周院长。”

　　被唤作院长的人，大约五十左右岁的年纪，不同于唐基的老于世故，医生特有的冷静和漠然同时出现在身上，让他多了种有别于虞啸卿的另一翻冷峻。“刚刚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天崩于前而自岿然的优秀医生，反倒是一个蛮横无理的兵痞，成何体统。”“院长，我……”半山石嗫嚅着，像个犯错的孩子被大人抓了个现形。“好了，下去休息吧，这里由我负责就好。”并不给半山石解释的机会，他果断而又决绝的做出了决定。

　　半山石急了，“不行，院长，求求你，就让我参与吧，我，我，我，如果我不能亲手救回团座，我会一生一世都不得安宁。”“你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吗？冲动，让你不但失去了冷静，更失去了理智。你的判断呢，凭一双抖成这样的手就能救得了想救的人吗？你是帮他还是害他。”周院长每一句话都砍在要命的地方，半山石的防线在一点点崩毁，他的话不无道理，我们也在动摇。

　　半山石低下了头，可闷在下面的声音却依然在固执的挣扎，“不，不，我不会害他，不会的。院长，我知道一个医生的心理素质很重要，但每个人都需要支撑不是吗？那么多人都死了用我从来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去，在山里要不是他支撑着我们恐怕我再也回不到这里，现在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手支撑起他，有错吗？有错吗！”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眼里闪着的光刺疼了我的眼，“院长，求您了，求求您，如果我救不了他，这辈子我也很难再拿起手术刀了。”

　　周院长有些迟疑，但仍旧没有妥协。我的心里有种东西划过，刮得撕心裂肺的疼。“够了，在你们扯皮的时候，正有人命在一点点的摆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虞啸卿终于开口发难，他冷着脸戳得像尊泥像，而这尊泥像的目标现在是半山石，他说，“石依山，我问你，能不能把那个妖孽从黄泉路上给我拖回来。”半山石用脏污的袖子抹了一把脏污的脸，他现在真像我们，只有说出的话依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虞师座，我可以向您立下军令状，一定拼尽毕生所学护团座周全，如果我做不到，情愿上军事法庭赎罪，无怨无悔。”

　　“好，那你去吧，我不要什么军令状，但要你一定打赢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我就在这儿等着。”半山石感激的点了点头，冲着虞啸卿很隆重的递上一个军礼，吼得气壮山河，“是，只许胜，不许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