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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

  •   小鬼子也被我们打疯了,枪声越来越密集,投鼠忌器又恼怒至极。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不识相的人吞进肚子,可这些眼里的钉子还在扎着他们,依然活蹦乱跳的折腾成祸患,动摇着他们的耐心,却并没动摇自家长官的决心,所以我们还能苟且偷安。

      我们静静窝在大树的后面,坐在树根上喘着还不知道能喘多久的气,我不得不很没志气的承认,虞啸卿现在是我唯一惦念的人。死啦死啦掏出怀表,古朴的表盘被保养得很好,表针在恪尽职守的工作,时针,分针两个已经默契的贴在了一起,直指上方——午夜12时,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藤蔓纠缠着树干,我成为树下的无妄之灾,连肉带排骨的为它在增添另一种负担。死啦死啦靠在另一端做了平衡负担的另一半,半死不活的德行倒比我更像一块屁用不顶的狗皮膏药,全神贯注在捧着手里的东西发呆。时针和分针以一个固定的频率‘滴滴答答’的把时间变得有形有质。而这种有形有质的真实正在他的指缝间一点点流逝,缠绕着我们比蓑草还枯萎的命运。

      他很难得的叹了口气,猛然合上了表盖,任凭那块生铁硌疼了掌心,十指关下被紧紧握着的表,它曾经的主人此时一身维系的正是我们仅存的生机。不求他能有多珍惜,只要不当成路边的马粪一样避之不及就行。我不明白我的团长为什么叹气,至少他从不为帮不上忙的举动保持兴趣,所以他每叹一次气,都够我的神经死上好几个来回。我宁可忍着自家老爹用一辈子时间叹尽天下,反正被他所叹的东西也不会因一己好恶而有半点儿损失,可死啦死啦不同,他每每叹及一声都意味着我们赖以生存的天就要塌下一块。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着,被他嫌弃的拍开,“拿开你的烂爪子,我还没瞎呢。”我悻悻然收回手,“是啦是啦,你没瞎,可是心盲了,你是不是也没底,虞啸卿到底会不会来?其实你不用这么介意的,他来不来都没关系,南野要玩捉迷藏,我们就有活下去的资本。再加上你这个坏透腔的混蛋,耗上个把月也不成问题,那些个红脑壳都能活下来,我们不会比他们差到哪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能担心什么,现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顾左右而言他,我笑得很鄙夷,“得了吧,别骗了,你想把这个活儿干得漂亮,我也想,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伸出两只手,就够把这里的人头数得清清楚楚,纵使有天大的心思也得忍着,我们现在只能专心逃命。逃命懂吗,漫山遍野的当好野猴子,把小鬼子当成猪来溜,最好虞啸卿能及时赶到,然后齐心合力把他们收拾干净做成猪肉白菜炖粉条,大家各取所需,功德圆满。”

      他不表示赞成也不反对,只是低着头,刻意又不着痕迹的把脸埋进黑暗,哪怕近在咫尺你也不可能捕捉到任何的细枝末节。他的手很欠地摆弄着掌心里的玩意儿,招惹得你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他的手里而非脸上。

      他现在很郁闷,至少从声音里我听到了,他闷闷地说,“烦啦,你们读书人是不是都喜欢把事情想得那么绝对?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真的,你喜欢报怨,虽然招人讨厌但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还有得说有得怨。可我能怨谁,连想怨的人都没有,事是自己做的,孽是自己造的,虞啸卿的俯仰之间有天下,我呢?好容易有了你们还要往黄泉路上拽。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了,许多事就都变得简单了呢?那样胡思乱想的也就不连累人了吧。”他说到最后竟笑出了声,声音干涩得没有欢愉,却让我恐惧至极。

      我不想愤怒,就算把自己气炸了也于事无补,我伸出手搭上他的肩,没有戏闹的成份,这样做只是不想让我们两个之外的任何人听到而已。我狠巴巴地威胁着,“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最好把这种欠整死的想法活吞下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否则你不是与我为敌,而是跟这里还能喘气的所有人为敌。别再说了,这种胡言乱语你等着虞啸卿来了跟他说去,我敢保证他一定会抽完你的左脸就抽右脸,你他妈现在就是欠抽。”我终于明白了他再也藏不住的心思,却吓出一身白毛汗,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能想出的最疯狂的玩法。

      他把电筒顶在自己的下巴上,扮出一张比吊死鬼还要狰狞的嘴脸,配上幽暗的莹光,没有准备的我被吓得弹出老远,立刻惊动了身边所有的人。一个疯子既然已经疯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法,就不会被一个瘸子几句装狠的话所吓住,所以他反过来吓唬那个自以为是的瘸子。极尽恶毒的告诉他,不管以什么样的借口为拿着枪、一路从鬼门关杀过来的恶鬼涂抹粉饰再多的菩提颜色,也依然是地狱中的修罗之身。我们如此,他亦如此,所以我已经挡不住他所要去的方向,哪怕对他来说是一种救赎,也是我们所恐惧的炼狱。

      所有的目光都在黑暗中注视着他,夜色紧紧揪着心,我很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漫不经心的把怀表放回了上衣口袋,口气竟然和在祭旗坡上数虱子一样悠闲,“我要去办点事儿,你们管好自己就行,都机灵着点儿可别落小鬼子手里,烦啦,你带着他们等师座来。”他边说边在整理自己,其余的人被丢在原地目瞪口呆。

      恐慌像蛇的毒液,扎透肌肤的同时便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漫延。所有的惶惑同漫不经心对峙却毫无胜算,只要是死啦死啦在一夫当关,连虞啸卿都算在里头,也甭想撬开他的嘴。我冷眼旁观,他把话说得倒像是从祭旗坡去禅达一样悠闲,可放在此时此地却不得不让所有的人如临大敌。即使如我一般并不是第一次被他抛下,但还是从里到外的不适应。我一直坚信他在试图掩饰着什么,而最终的答案却在呼之欲出的当口被他理所当然的敛在心里,让你摸不准看不清,气到跳脚也无可奈何。

      我们就像是挂在树杈上的野蜂窝,不遭待见又时刻会螯人,但即使被当成祸患也独独乐在其中,就因为这样的一窝子虽从不跟安全搭边,却让人心里舒坦。如今领头的一句‘出去办点儿事’就要撒手而去,炸窝是肯定的,我甚至幸灾乐祸的期待有人出来给他添点儿麻烦。果然,只要是起哄,从不乏带头的,而且是个极认死理的家伙,我清楚地看到死啦死啦偷偷地咧了下嘴。那个家伙无疑是喜欢用脑子想点儿事的,正不给他留丝毫余地的发问,瞪着一双跟我同样置疑的眼睛刨根问底,“团座,您要去哪?现在形势这么危急,您跟弟兄们解释清楚,好让我们心里都有个底。”

      我好笑的看着齐岳衡对我的团长发难,并且偷偷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唯恐天下不乱地递着眼色让他继续。这自然逃不过死啦死啦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一肘撞在我的肋条上,然后接着伺候那把打空了的柯尔特,很做作的为它‘续粮’,欲盖弥彰的味道不用品都尝得到。

      他边想边用有些厌倦的腔调回应,“去哪?我怎么知道,这山里边到处都差不多,前前后后一个模样,或许哪里真就有什么不一样的,不看可惜了,哈哈。”末了,他还干哈哈了两声,把本就模糊的话渲染得更加混沌。

      齐岳衡很直白地露出了不满,他喜欢开门见山却被死啦死啦一句话就扯了个四分五裂,又一时绕不出那个货下的套,只能气鼓鼓的硬扛。“团座,恕我直言,您不应该擅自离队。您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身为指挥官就要做好分内之事,否则军心浮动岂不是给敌人有机可乘。我们都来到这了,正是生死关头,您更不能因一时头脑发热而妄动,就算要探路也还有这么多下属可用呢,我可以去执行任务,请您允准。”

      齐岳衡一番话掷地有声,棱角分明的面庞认真得跟铜打铁铸般明摆着绝不退让的坚持,这是死啦死啦最为头疼的,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了抓脸上被蚊子光顾过的大包小包,眼前的家伙比那些嗡嗡着的东西更难缠。不过他是死啦死啦,就算你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门儿都没有,他哪怕削尖了脑袋也有得是办法钻出个洞,开山斧再硬也劈不碎死啦死啦的八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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