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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

  •   事情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透顶,渐渐从枪声里可以判断出,至少包围在周围的小鬼子还在我们应付得了的数目范围内。死啦死啦如鱼得水的在我身前跳踉,我却越来越感觉到悲哀,如果你也被猫抓老鼠一样沦为别人爪子下的玩物,那么就能够理解我此时的愤懑。

      可死啦死啦并不这样想,一块地里的土,我把自己揉成一团泥巴,他把自己捏出个怪模怪样的物件,同一种物质做了不同用途,我知道哪一种更让人舒坦,但我也知道舒坦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危险,所以哪一样都没办法抚慰心里不断疯长的焦虑。

      枪声终于止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我们踩着五、六具小鬼子的尸体,没有一刻耽搁地又翻滚在山道上。现在,除了那个死得莫名其妙的红色家伙,我们中间也报销了一个袍泽。一颗准得要命的子弹打开了他的脑袋,我来不及记住他的长相。摔脱的头盔仰躺在山坡下,因为过早的离开,他没能和主人一起被洞穿身体,红白之物搅拌在一起的后脑勺成了我对他最后的印象。

      十五个很轻易的在眨眼间变成了十三个,而我还在掰着手指头庆幸,虽然不值得骄傲,但至少十根手指还数不过来身边的人,总比用一个手就抓住全部要好得多吧。没有悲伤,我甚至挤不出半点儿伤心的表情,无关乎麻木,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我们连自己堪忧的性命都来不及难过一下。

      没人说话,因为都在黑暗中摸索,不分心都会摔倒,如果再分出过多的心眼儿,可能就摔得连自己亲妈都认不出来了。我开始知趣,现在谁都不可能阻住那个已经被血激得神智不清的家伙,我也不例外。我像在梦魇中看着他近似疯魔的举动,突然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我一把拉住他,“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根本就是陷阱,一开始就是……”“嗯。”我认为塌天的大事,变成了随意的一个单音,无关紧要的被丢出,却是足够炸死脑子的承认。借着月光不经意洒下的余辉,他的眼睛在我面前亮出森然的光,里面燃着一团来自地狱的火。

      “南野,又是南野,你也想到了是不是,为什么想到了还要顺着他的心意办呢?”死啦死啦一声苦笑,“那我又该怎么办?”“撤回去,或者在原地等待援兵……”死啦死啦不说话,我们静默地对峙,然后我抬起手,狠狠地在自己脸抽了一巴掌。他笑了,“知道说错话了要掌嘴,很好,有长进。”

      他不可能会撤,撤下去我们将终生不安,死不瞑目。一路上丢弃了那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太多的魂魄游荡在这里,尸骨无还与草木同朽与大山共存。但我现在还是要说,我怕再没机会跟他说这么多,“南野在前面布下的陷阱是为了杀死我们,不用耗费太多自己的人命就能换来我们更多人的血,他喜欢。但游戏玩儿到现在,你已经把脚踩上了他的痛处,凭这个家伙比你还变态的个性,他现在已经不满足只用耳朵听到我们的死亡。现在他想要的是活的,这样玩起来才够刺激,零敲碎打,打掉太弱的,留下的就是最强的,他要把最强的握在手里在他眼前任他凌辱碎剐,直到断气为止。”

      我绝望地看着我的团长,他不反对,只是再也扯不出笑容。我像一块风干了几十年的老腊肉,像一块难看的疤,干巴巴地贴在树上,“你害怕,更不敢保证虞啸卿会不会来,你敢把那个‘信’字吐出口吗?你不敢说却敢做,难道我们真的只能把命押在他姓虞的身上被廉价的出卖?”我不再愤怒,只有悲哀,为他为自己,活着有的时候比死还让人不知所措。

      他问我是不是害怕了,我很臭不要脸的承认,他却比我更臭不要脸,恬不知耻地说,“我也害怕,我见过小鬼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活活剥下十张人皮,为此我吐了三天,连喝水都会觉得恶心。我知道如果一旦落在小鬼子手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没说错,南野要活的,因为他要我们后悔活着,生不如死会让我们很羡慕一颗子弹就能上路的弟兄。但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要我们抱成团努力活下去就有生还的可能,总比被一窝端了要幸运得多。我不敢说那个字,因为我信不过自己,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有的时候明明知道错还要去做,但既然走到这儿了,再绝的路也得走,没得选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着我们,昏暗的光线让我捕捉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现在我们终于不用三心二意了,没得选,心就空了,心空了就无所顾忌了。死啦死啦语气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能走到这的人,都是命够硬的,既然这样就为自己好好活着。”

      活着,这是一直以来最实际,也是最为奢侈的目标,为此我们臭不要脸的溃败了一路,直到滇边,再也逃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学会了反抗。我们占着用人命堆砌出的便宜苟活于世,也许虞啸卿说得没错,穿了军装的都该去死。

      死了也落得安详,亏的欠的都一笔勾消干干净净;活着的苟延残喘,在旧冢新垅的夹缝中最终浑噩成阳光下的活鬼,哪一样都没办法让人欣慰。我们活着,却是在为更惨烈的死去做着准备,在自己人眼里我们是个厌物,在南野眼里是不可多得的猎物,似乎我们的存在就是在制造不安和恐慌。

      在这场捕猎的游戏中,我们拉了个以命相搏的架式,这关乎生死存亡,却只是为了一个看不到摸不着的人提供了点儿取乐的玩意儿。我知道,我们一旦落到南野手里不会比被绑缚在山坡上的麦师傅幸运,至少还有一门炮帮他解脱,而我们会是彻彻底底的玩物,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的同时,单纯得要在恐惧和绝望中受尽折磨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种让人彻底失了胃口的想象,让我们的疲劳更加明显,可大和尚正在我身边儿同死啦死啦说着一件可以瞬间让神经都跳起来的事儿,“团长要小心,这里的小东西比起大的还要厉害。”有说词还有真相,他摊开手,在死啦死啦刻意调暗的光源之下,一只没了脑袋的黑褐色蜘蛛在卧在他掌心。这是被正法了的凶手,脑袋可能已经留在了那个永远沉睡了的人身上,而身子做为警示我们的标本,很好的保存了下来而没被碎尸万段。

      死啦死啦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我的心猛蹦着,人能防,这么小的东西在近似瞎子的世界里怎么防得了。死啦死啦唯剩苦笑,他近乎虔诚地对大和尚打了个稽首,“随缘,随命。”四个字解决了我们这辈子难以逾越的生死,就算再多的祈祷我们也没办法拯救自己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现在的,也许就像死啦死啦说的那样,我们都是命够硬的,那就去他球的,同天争一下,死了算一了百了,活着就算赚到,还能怎么样,非生即死,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果,除非‘生不如死’,想到这四个字就不得不联系上南野,我禁不住还是一哆嗦。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心。”随即听到后面有人退开,有人摔倒,有人扎进草丛,还有子弹上膛的声音,最后是一声闷哼。混乱中,死啦死啦半点儿都没迟疑,率先向后面奔去。多少种可能在脑子中闪过,也不过就是三个字‘出事了’。

      阿译坐在地上整张脸只剩下惊恐,被迷糊他们拉起的时候依然手软脚软到站立不稳,“怎么了?”死啦死啦的问话于他当然连废话都算不上,平时就够浆糊的脑子到现在自然捣得更厉害了。‘团长’丧门星蹲在不远处的地上唤着,我们又一窝蜂的丢下阿译向丧门星围拢,“团长,他受伤了。”他是指红色家伙中除了史航和小头目仅存的一个。

      只见他脸色铁青着右手紧紧地按着小臂,呼吸急促,死啦死啦二话不说,四处找着能帮得上忙的人,“半山石,赶紧过来。”石依山被人从草丛中拉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推到了死啦死啦面前,又被我的团长揪着胳膊按在地上,“快看看他。”半山石不敢怠慢,破烂的布片很容易被揭开,电筒的光源下两个清楚的印迹绝对属于蛇类,而四周的皮肤已经泛起了骇人的黑紫色,任何解释都是多余,中了蛇毒是毋庸置疑的,并且肿胀的皮肤已经开始顺着那两个孔洞往出流着黑紫色的血。多亏丧门星够机灵,及时的用手掐住了他的上臂,阻止了血液快速的蔓延,否则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小头目和世航也挤了过来,小头目的眼尖,但看到这种状况也是脸色突变,咬了咬牙才说,“看来这条胳膊是保不住了。”常年跑马帮的丧门星或多或少的了解些,很赞同的点了点头。半山石也有些无奈,“没办法,我们现在没有解蛇毒的血清,我现在就把毒放出来,或许不用节肢的。”小头目苦笑着摇头,“来不及了,被这种蛇咬过的十有八九会死掉,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大师,你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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