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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

  •   我们眼见着虞啸卿身子一僵,然后大踏步地离去,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死啦死啦在我们身边儿笑成了一团,看样子似乎是我那团长又从我们师座大人那儿占到了什么便宜。我凑过去好奇的问,“哟喂,你又把虞啸卿劫了一次吧,这回刮到多少油水啊?看把那位爷吓的,有翅膀的话当时就能飞出去,给我们说说呗。”

      死啦死啦斜靠在壕壁上,端出欠抽的架子,一本正经地说,“想知道啊,那就好好活着,回来让你们开眼啊。”我就知道他不会说,这个货最喜欢看着别人抓心挠肝的样子取乐,我只能装出一副绝不在意的模样鄙视他的小气。

      “哎呀哎呀呀,团座……”张立宪在一旁把眼睛瞪得烧饼大,语无伦次地指着死啦死啦胸前明晃晃地表链。这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怎么看怎么眼熟。死啦死啦毫不在意,没个正形地靠在那儿哼唧,“小张你别那么紧张,小醉姑娘不在这儿。”张立宪也顾不得自己被调侃了,“团座,那块表怎么在您这儿?”“师座给的。”

      “啥子?师座给的?”张立宪彻底被惊着了,把嘴张得老大,“团座,您不知道,这块表可是我们师座的宝贝,从不离身的。跟了师座这么多年,他除了喜欢枪之外,就对这个表格外珍爱,慎卿要了好多次师座都不给。”

      我盯着死啦死啦,“您老自己说吧,费了多大劲才骗来的?”死啦死啦有些委屈,“别用骗这个词好不好,真是人家虞大师座看我穷得连块表都缺货,心善赏的。”我不依不饶,“一定是你又把我们卖了个白菜价。”

      死啦死啦干笑了两声,躲闪着我的目光,直起身子,人模狗样的往出得瑟,“饿了饿了,找吃的去。”我望着他的背景,孤单而又潦倒,我的团长,你也扛不住了吧,连戏谑都再也遮掩不了的伤心,只能用逃避来解决,可是不堪重负的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我们就像一群被抛上岸的鱼,随着太阳高起奄奄一息的倒数着生命。如果乏人问津就只能渐渐发臭,却还要喘息着期待能被腌渍成鱼干,从而变成餐桌上一道下饭的美味。有没有期待对于我们来说都不再重要了,唯一的选择就是皆尽全力的活,再烂的命也要惜着,自己不在意没人替我们在意。

      吃过早饭,他把所有的人都放了出去,大战之前,这是他能给予我们最大的恩惠,尽管只有半天。一旦进入丛林,就同跳进鬼门关无异,从此生死两茫茫,红尘事想不放都得放。他一直坐在角落发呆,望着一群年轻而雀跃的背影出神,似乎想望穿一切的混沌,却越来越模糊,他无法拯救他们,甚至是自己。

      我和张立宪泥塑木雕地站在死啦死啦身旁,一左一右,有如百姓家贴在大门上早已斑驳老旧的门神,除了还端着架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来来往往,自己却动不得半分。因为我那损德团长说了,“你们不是不想去嘛,那就留下。”轻轻松松断了我们迫切的能告人和不能告人的念头,他大爷的!

      死啦死啦把一个瘪塌塌的包甩上了车,鬼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天知道他要去哪,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想念禅达,想得发疯,念得发狂。可我只是用鞋尖搓着被昨晚的大雨搅拌成湿泥的土。把整块的碾成沫,把成沫的堆成块儿。我心无旁骛只跟自己玩儿,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是那个不敢想不敢念的虚伪老爷们儿。

      可张立宪不,他永远想到哪就做到哪,他跑过去挡住了车门,阻止死啦死啦上车,“团座,我也要去禅达。”死啦死啦懒洋洋地倚着车头,拉着长声,“去禅达干嘛啊。”“去见一个重要的人。”“有多重要?”“比命都重要。”死啦死啦一拍车头,“可以。”他出乎意料的没再刁难,机不可失,我也赶紧表态,“那什么,小太爷也要去。”

      死啦死啦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你又干嘛去呀?”我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光明磊落,“我……小太爷要回去看爹妈。”死啦死啦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他开始刨根问底,“只是见爹妈啊,不顺道再干点儿别的?”我忽然生出股怨气,“你让他们的儿子去死,死之前也该尽点儿孝道吧。”

      说完我开始唾弃自己,死啦死啦半天没说话,但直觉告诉我,他生气了。突然他揪住我的耳朵,凑到我身边冷冷地说,“孟烦了,你他妈真不是男人。”我承认,却绝不知耻,他放开我像甩开一堆发臭的垃圾,”好吧,是男人的,不是男人的,都给老子滚上车。”

      车子在禅达熟悉的巷口停下,我站在车下看着张立宪像只花蝴蝶一样飘着扑向小醉家的方向,心里虽然酸酸的,却在落没中泛起一丝安慰。死啦死啦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烦啦,你真的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办法?”“那我还能怎么样呢,你要是能想出更好的主意,还用得着逼着自己去死吗?”“烦啦,你跟我不一样的,你还有得选择,只要你站在那儿点点头,连手指都不用动就能得到想要的,唾手可得的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后悔却可以随时随地。”

      我回头瞪他,用我最凶恶的模样做着最不具杀伤力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虞啸卿也给过你选择,吃饱、吃好甚至是活着的机会都巴巴地端到你面前了,你要过吗?为什么你自己的心里最清楚我们彼此彼此。”我转过身英勇地拐进巷口,很久才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我偷偷向外张望,车子缓缓地移动在石板路上,死啦死啦一直低着头。

      今天迷龙的家很热闹,而这种喧嚣和嘈杂皆来自于院子里一大一小正闹得不可开跤的两个人,迷糊扯着和迷龙一样的大嗓门拉着雷宝玩得不亦乐乎,还真闹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哄着谁玩儿。那张和迷龙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深得雷宝的欢心,对于小孩子来说,他和迷龙的差别仅仅在于称呼和几条皱纹上。

      我推开虚掩着的院门,两个儿童仅是瞄过一眼,便又沉溺于他们的游戏,雷宝被迷糊架在肩膀上,雷宝的小手把迷糊的脸扯向两个方向,迷糊立刻有了张可以媲美猪八戒的大嘴巴,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相当怪异。淘气的小屁孩咯咯地笑着,迷糊像受到了鼓舞般更加得瑟,该死,有那么一刹那,我竟然以为迷龙回来了。

      我拖着沉重的腿走向堂屋,因为我已经听到了我家老爹那特有的悲愤吟诵出的诗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他老人家敬岳飞,小鬼子最初打过来的时候,他甚至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千上万个岳武穆能够‘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直到追着那不成器的儿子一路败到他从前所唾弃的蛮夷之地,他终于在愤怒中学会了放弃。

      甚至不再相信,他的儿子穿这身衣服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是在打鬼子,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他了,信不信我的这条小命也都豁出去了,舍给了我的团长。最先注意到我的依然是母亲,身为人母的天性,直觉让她们可以在人潮人海中第一个嗅出自己孩子的气息。我习惯地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跪下,“爹妈,了儿回来了,给二老请安了。”

      我程序化的做作,得到了父亲的点头,这就说明,我可以从地上滚起来了。母亲的眼神里透着忧伤,父亲欲言又止,看来迷糊已经把消息扬得这个屋子人尽皆知了,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思虑再三父亲还是小心地问,“你们——是不是又要打仗了?”然后尴尬地轻咳一声,此地无银地解释道,“是你妈想问的。”

      我诚实地点头,“是,打完鬼子就回来,您不必担心。”“你,自己小心些吧。”我受宠若惊,父亲的温情屈指可数,而我一直相信那不会属于我,然后他转身逃也似的走向后院。母亲望向我满脸遮不住的担忧和哀伤,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迎过来,在她转头的瞬间我分明看到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脚步紧紧追着我蹒跚在前的父亲,而没机会让我看到她的泪。

      我呆立当场并没有种追上去,眼眶被什么烫着,‘儿子又要不孝了,也许再没机会回来,无法光宗耀祖,只求不辱门楣’,我在心中默念却抵死出不了口。“孟烦了——”上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我赶紧甩掉这些羞于启齿的想法,“嫂,嫂子。”其实我也知道在这样一个剔透的女人面前,再多的掩饰都是多余的。

      她笑了,一派的淡定,我却感觉出有一丝酸楚,“你们要打仗了,小叔也要去是吗?”我不知道自己急个什么劲儿,蠢到张口就说,“嫂子,这事儿您可千万别怪我们团长,是迷糊非要跟着的,团长他才……”上官只是淡然的看着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立刻住了口,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行了,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劳烦你们各位能多护着点儿,他不像迷龙打过那么多年仗,把他活着带回来,我们就算对得起他家祖上了。”上官得体有礼地托付,我拼命点头,战争考验的不仅仅是男人,更折磨了女人。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心里乱得很,就匆匆告辞出来,刚一出大门,我就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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