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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一百四十章 ...

  •   自然没人相信我的胡说八道,除了一笑置之,却又对死啦死啦深信不疑。从浑噩到盲从再历生死与共,走过的路有多长早就不记得,脚下踏过的尸体恐怕已能铺成天阶。我们罪孽深重,却从不忏悔,哪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能怎样,万劫不复又如何,有这群有今生没来世的兄弟们陪着,到哪都没什么可怕的。

      可太在乎了就会害怕失去,就会痛,看到现在的形势,从死啦死啦的眼神里我就读得出,不会舒服太久,也许一句话,我们现在就得出发。心像被滚开的热油反复煎着,直到眼眶都开始发烫。没人说,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被战火淬出的老兵油子对战争有着最敏锐的神经,却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缄默。

      我们习惯不闻不问,只把性命交付给他,放心到无赖至极,因为就算到死都相信,他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绝路上为我们劈出一线光明。我们在沉默,精锐在期盼,炮灰和精锐再如何接近都会保持着他们让人羡慕到眼眼睛发红的天真和好奇,哪怕这些特质在战场上能让他们死个几百回,却都不带长记性的。

      齐岳衡把所有心思都用在问‘为什么’上,勾搭着众多好奇心一起泛滥。人来疯就像成千上万只的苍蝇,铺天盖地的轮番轰炸着我的脑袋让人烦不胜烦。老炮灰们小眼晶晶的堆在一起,能有热闹看他们一向会矢志同心的袖手旁观。我终于不耐烦了,掏掏被‘为什么’阻塞的耳朵,再多无可奈何都不足以让我对他们发火。毕竟此次征战太过凶险,也许无人幸免,我也不想黄泉路上还有鬼让我耳根子不清净。

      我拿出连自己都出乎意料的耐心告诉他们,与其费神去想为什么,倒不如好好睡一觉实际,到了小鬼子的肚子里,除了死掉就此长眠,也许我们连三四个小时都睡不上。这是实话,老炮灰立刻把已经被折腾得像抹布一样的日军军服扔下,克虏伯身先士卒,几秒钟就完成了从清醒到睡梦的过渡。现在多余的担心都没有用,交给虞啸卿和死啦死啦好了,老子们要睡觉,谁都甭拦着。

      另一个防炮洞里,此时竟然难得的安静着。死啦死啦的屁股霸占了里面唯一的椅子,没个正形的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枕着胳膊,把玩着手里的笔,不时眼神飘乎着偷瞄一下虞啸卿。有别于死啦死啦的没模没样,虞啸卿依然身立如枪,只是那复杂的神色让他的脸上多了份萧瑟。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桌上的草图,眉头扭成了一个疙瘩。

      他抖了抖嘴唇,想说什么却好像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生硬地吐出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死啦死啦不接茬,虞啸卿的话像对着空气。防炮洞里安静得让人窒息,以至于外面闷雷炸裂的声音在洞里无处不在的震荡。还没有半颗雨点落下,潮湿的空气,沉甸甸的云朵似乎都压在心头。

      他伸出手,烦躁地解开军装的扣子,“这样的判断有根据吗?”死啦死啦依然没动地方,连姿势都没变,闷闷的说,“从美军突击队提供的线索来看,应该是这样的,八九不离十吧。”虞啸卿稍稍弯下了腰,盯着死啦死啦的眼睛,“那次我以为只有你才能使出那样的损招。”死啦死啦终于直起了身子,苦笑着说,“我那点儿套路算什么,跟小鬼子比起来他们要阴损得多,这不就用上了。从东北打到西南,他们的招数何止这些,见多了就没什么了。”

      死啦死啦风轻云淡的陈述着一个最残酷的事实,虞啸卿自然懂,所以把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直起身子,双手环在胸前,思索良久才说,“听美国人说,这支日军战斗素养极高,应该不是普通的部队能够拥有的作战水准。他们枪法极好,在丛林中也丝毫不逊色,移动速度极快,用美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像幽灵一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令人防不胜防。”

      虞啸卿的话似乎提醒了死啦死啦,他一拍桌子‘噌’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说,“没错,就是他们。”虞啸卿被他突然地发疯吓了一跳,疑惑地问,“他们?谁啊?”“南野身边的护卫,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曾交过手,他们应该是受过特殊训练,相当有本事。如果不是弟兄们以命相护,恐怕连我也早成了山里的孤魂野鬼,也就没机会和师座在这里悠哉的说话了。”

      他的眼睛在马灯的光晕中闪着森冷的寒芒,愤怒、仇恨,乃至更多的兴奋,掺杂在一起,让虞啸卿自然而然地想起四个字‘恨之入骨’。戏谑的他,无赖的他,疯狂的他,悲伤的他……虞啸卿见过很多状态下的死啦死啦,但独独少见他如今天这样。哪怕在南天门之前,他们日以继夜地守在桌子旁推演战术,到了恨不得真正把对方像鬼子一样劈了的程度,都没像今天如此的仇恨。

      虞啸卿自然不知道死啦死啦心里的死结,如果他曾听到段雨飞拉响了身上所有的手雷和敌人同归于尽时那撼天震地的巨响;如果他看到李大个儿孤身抗敌,被无数子弹打穿身体依然挺立不倒的背上绽出的朵朵红艳,那么他就不会奇怪死啦死啦心中被唤起的野兽本能是那样戾气满怀了。

      总以为打过多年仗的人,已经被死亡和鲜血浸染到麻木,不会再痛,不会再伤,可恰恰就是这种麻木,它的代价却是永世难忘,痛彻灵魂。虞啸卿不知道这些,但他知道前面的仗有多难打,路有多难走。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轻易不叹气,因为不屑,在他的世界要么战死,要么站直,从不会后退,可今天他终于开始踌躇。

      “你一开始就怀疑面对的对手是他们,所以才会说只有一成胜算,现在确定了,那么这一成的胜算还剩下多少。”他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死啦死啦的答案让他心灰意冷,那位只冲他苦笑,这种反应虞啸卿懂的,那就是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他只剩下更深的叹息。

      死啦死啦突然说,“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的,美国人说得对,如果真的是南野的护卫队,那么在人数上就不会很多,这就决定了他们一定会很惜命地保存有生力量,在某种程度上就更加依赖陷阱了。”虞啸卿赞同地点了点头,死啦死啦继续说,“这样我们假扮溃兵,至少在进林子的时候就算半信半疑他们也多少会给些面子。”

      虞啸卿哼了一声,“进了林子就会发现你们其实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下起手来也不会留情。”“心里有数的人总会或多或少的占些便宜,也许我们能抓住个舌头也说不定啊,可能比我们想得要简单呢?”死啦死啦用天真的异想天开来安慰自己,虽然他的心里也不见得就是这样想的,虞啸卿还是很给面子的苦苦一笑,却苦涩至极。

      虞啸卿来回踱了几步,试图把壮怀激烈美化成如死啦死啦一般的自欺欺人,他努力的偿试,只是依然不确定,“看来小鬼子真的已是强弩之末,到现在也要依靠下三滥的手段维系,他们不是一向来自诩武士精神吗,如今也沦为宵小之辈了。”

      有别于虞啸卿的感慨,死啦死啦的态度难说是赞成还是反对,“被打到退无可退,人就开始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认真活命。浑噩的会最先被消灭掉,不想死得太早的就会从浑噩中清醒,最后就便宜了认真的。我们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不是太把小命当回事,而是用上全部吃奶的力气想着该如何活。”

      死啦死啦如绕口令似的转着圈说话,而早已习惯了这样和他交流的虞啸卿,目光深沉中若有所思,“就像当初,你的副官为了保住你这颗时时刻刻不安分的脑袋,而穷其所有智慧酿出的恶毒,在沙盘上试图杀掉所有想靠近你的人一样吧?”

      死啦死啦笑得颇为得意,却并不完全赞同,“他那算不上恶毒,说出大天也不过为了自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杀死所有想杀死自己的人,这样做的都不叫恶毒。”虞啸卿点头,他对这个话题不再感兴趣,转而他向,“无论如何,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这群日军虽然人数不多,但除却战斗素养,所拥有武器装备的威力同样不容小觑。他们的陷阱依附着树高林密的优势极其隐蔽不说,埋下的地雷和炸药威力巨大,医生们从受伤士兵的伤口处取出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连同树皮木屑都成了杀人的利器。而且爆炸的波及面很广,这也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死啦死啦想了想,突然变得有些愤愤的,“又使这种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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