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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

  •   “你……”齐岳衡在死啦死啦的固执已见中彻底绝望了,“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他歇斯底里的吼声换不来我那团长的同情,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噙在唇边的笑容即挑衅又欠抽。可在我的眼里,却是满满的苦涩和难以言喻的痛楚。我的袍泽弟兄,你知道自己尽力争取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吗?我不忍去想,更不愿去想。

      “哎,家里还有什么人啊?”面对暴怒的齐岳衡,死啦死啦不但不以为意地说着不着边儿的话,还放下饭盒站起身凑了过去,丝毫不担心自己下一刻是否就会被失去理智的家伙一拳轰倒。齐岳衡不可思议的瞪着死啦死啦,他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之下,那货还有闲心聊家常。

      “没有。”他生硬的回答。“一个人啊?”死啦死啦继续不咸不淡,“一直一个人。”那位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出膛的子弹一样,恨不得把他当场就地毙了来得痛快。我警惕的看着他们,死啦死啦从不无缘无故,这么问总是有道理的。

      “其实我也是,不必挂着念着,因为早就不记得他们长成什么样子了。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不少,但总觉得跟我没半点关系。一路走一路扔,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是自己的,就他——”

      死啦死啦指了指我,“我那臭不要脸的副官,腿瘸嘴毒,狗胆包天的指着鼻子骂我把他们当劈柴烧。可有什么办法,命是捡的,人是捡的,什么都是捡来的,指不定哪天也许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了。记得师座也说过‘你知道一个人在缅甸一天都活不过去,所以你拉上一群人。’我想了想说得没错啊,一个人真的很难活,抱成一团滚到现在,总比一个人扛着来得舒服。他们也许是你一辈子都看不上的人,可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们,你是想做一个人的英雄,还是和他们混在一起无功无名的为多灾多难的家国天下铺一条路。想好,我们要去做的就是这么一件事,也许到死都成不了英雄,唯一的奖赏就是对得起良心,你还要去吗?”

      他把我们的前世今生,用这样的方式说给倔小子听,我吭哧了一声,把嘴里的饭当成他在咬,每一粒米都弹着我的舌头,就像他的话在硌着我的心一样。齐岳衡不错神地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端倪,那位却依然半点信息都不给。只是习惯的把手搭上对方的肩膀,但由于齐岳衡高出他半个头,而显得有些别扭。

      “想知道我们要去哪吗?嗯?”他神秘兮兮的挑动着对方的好奇心。齐岳衡绷紧了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根本毫不在意,眼神里却泄露了心思。他倒没多卖关子,利索的和盘托出,“你刚刚猜对了一半,对,我们是要去打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要过几天,也许就是现在也说不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可能会有去无回,生还的机会不到一成。我知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会坚持要跟去的。但我不能带着你,因为,如果就这样带着你去,那一成的希望也许都会葬送在你的手里,这个险我冒不起。”

      听到死啦死啦这么说,刚被捋顺了毛的人又炸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不明白?那好我问你,你有心吗?”听死啦死啦这么问,齐岳衡一声冷笑,“乱世哀鸿,人性沦丧,人心都死得差不多了,你敢说自己的还活着吗?”死啦死啦犀利的眼神从眼前的毛头小子脸上扫过。

      “你说得没错,我的心早就烂得拔不出来了,一直都想放手的,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里边满满的,死的活的,抱成团烂在一块儿抹不掉拔不出。你呢?你的心里有什么,也许空得让自己都害怕吧。你看看他们,我就算不说,这些个已经油成精的瘪犊子,个个心里都清楚得很,不管要去哪儿,他们都会跟着,以前我们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闯出来的,就算我死了,他们会把我放在这儿,记一辈子——”

      他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指着齐岳衡心脏的位置,森然说道,“你呢,都不知道该把谁放在这儿,那么谁又会把你放这里。年轻人,好好想想,这里应该填些什么,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们去。”

      一直倔强得不肯低头的齐岳衡终于垂下了一直昂着的脑袋,死啦死啦绝不留情的打散了他所有的骄傲,现在他终于肯低下头来思考,我即欣慰又担心。几双眼睛都专注地集中在他身上,却忽略了一直伺机而动的闯入者。“我想清楚了,我也要去,你们必须带上我。”炸雷般的声音把我们都被吓了一跳,等看到说话的人,大摇大摆地站在我们面前时,我的脑仁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死啦死啦咧了咧嘴露出跟我差不多的表情,看着迷糊绝不妥协的梗着脖子,他吞了口唾沫,屁都没敢放半个。在某些方面,迷糊绝对是他的克星,真要是较起真儿来,这就有得掰扯了。还没摆平倔小子,再来个胡搅蛮缠的迷糊跟着折腾,他还真不想惹这么大的乱子。多亏阿译的十三点恰到好处的爆发,“不可以的啦,迷糊,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们大家都不会同意的。”

      所谓枪打出头鸟,况且和迷龙那个愣头青流着一样的血脉,迷糊的暴脾气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他哥。谁接茬他就冲谁来劲,“我去定了,不管你们说什么,必须带着我。”迷糊聪明地耍着臭无赖,他深知连这么优秀的齐岳衡都受到死啦死啦的百般刁难,要论讲实力,自己根本毫无胜算可言。但仗着他是迷龙的弟弟,这段时间里炮灰团的老炮灰们,对他可以说是宠上天了,只要不出格,几乎事事依着他,这回倒好,惯出个祖宗,拿这招对付我们。

      我去瞧死啦死啦,那位依然勾着齐岳衡的肩没动地方,低着头装鸵鸟。这个小王八蛋该教训了,死啦死啦那个货看样子是根本不想管,我开始撺掇阿译,“阿译长官,姆们大家都支持你,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好好上上课,这是你的强项啊,让他知道知道没事别给人家添麻烦,我们又不是保姆,没空带孩子。”

      迷糊气得脸都红了,“孟烦了,你除了嘴损之外还有什么本事,跟别人比我不敢说,但跟你比绰绰有余,不想跟你一样成个恶毒的人,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哎哟喂,可别省着,我还真就想听听就凭你能说出什么难听的,小太爷不挑食,你说什么我都接着。”“你——”“没皮没脸,我替你说了,你还能有比这更难听的吗?”我不急不恼地逗着迷糊,看着他气得跳脚的样子乐在其中,“烦啦,别这么说迷糊。”

      阿译看不过去了,出声制止,然后轻声软语地安抚着,“烦啦说的是有些难听,但这次我们是真的不能带着你去的,也许这一次,我们就有机会去找你的哥哥了,已经对不起他一回,如果你再有半点差错的话,我们就真的没有脸见他啦。迷糊,听话,不管你恨我们也好,怨我们也罢,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活着,这是我们唯一的心愿,别闹了好不啦?”阿译抒情的时候很好笑,但这一回没人想笑,也没人笑得出来。

      我终于明白死啦死啦为什么不想管这件事,面对那张让人想念到骨子里的脸,任何决定都会让我们进退两难。我很同情的看着一声不响的死啦死啦,他总是很自觉的把自己排除在迷糊的世界之外。有时我们逗着迷糊,看着他炸毛儿和他嬉闹,死啦死啦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在他心里,只要是与迷龙有关的人,他都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亲近。

      每次我们在横澜山上,他总是偷偷地打量着迷糊那张几乎与某个人一模一样的脸,然后就是久久的呆望着光复之后的南天门,那种近乎执迷的眼神,似乎连着阴阳两界,让人惶惑而不安。念得太狠就会被勾了魂,每每在这个时候,我总有种要失去他的恐惧。

      阿译这般的掏心掏肺,对迷糊而言无疑是有些触动的,可他很快便从中挣扎了出来,我们要面对的生死之战已经成为了更大的诱惑。‘热血、希望’,是支撑搬着书箱,蹒跚了大半个中国蚂蚁们仍然蓬勃的动力,哪怕奄奄一息都不会舍弃的东西。

      迷糊陷入迷茫后,幼稚的以为这些已经被自己舍弃,可他不知道它们只是蛰伏在心里,只需要一点火星,哪怕是坟头没有温度的鬼火都能轻易引燃,热烈的程度足以燃烧掉一切理性,所以他决不妥协。

      “抗击日寇是每个有血性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做的事情,凭什么我就不可以,我就是来当兵的,我要和哥一样上战场打鬼子。”他给出了一个似乎很充分的理由,阿译立刻被噎得不知该如何反驳,在与人斗嘴上他也许只能胜得过豆饼。他急得跟上了笼屉的包子一样,腾腾的冒着热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其实,你,哎,反正你就是不能去的啦,大家说是不是啊。”阿译已经语不成句了,但情急之下还没忘了向屋里的人求援,还好老炮灰们还算是给面子,丧门星第一个响应,“是啊是啊,不能冲动的。”“就是的嘛。”余治戳了一下旁边都快睡着的五花肉,胖子半睁着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的附和着,“就是的噢。”他们这种没说服力的应和让我狠狠地翻了下白眼,都是些靠不住的家伙,关键时候只能靠自己了,我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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