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0、第一百二十章 ...

  •   他拍着手和身上的灰尘,转着眼珠不怀好意的可着我瞧。我用眼睛斜他,明知故问的说,“您老这又是要闹哪一出啊?”他把梯子又重新固定了一下,坏笑着反问,“你说呢?”我指了指天上火力十足的大太阳,“人家都是大半夜的翻墙头会佳人,你这算什么呀,大白天的出自家大门儿还跟做贼似的,好歹也是一团长丢不丢人。”

      死啦死啦听我这么说委屈地直撇嘴,“你以为我想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师座不准我出门的。”我立刻揪住他的话头儿不放,“哎喂,难得您老还记得虞啸卿不准你出门这档子事儿?既然脑子还没被猪啃光那位爷撂的狠话也没忘吧?没有他的允许你敢偷溜出去到时候可要被打断腿的。就凭他的个性,真以为闹着玩儿呢,屁股上的伤才好几天不会又惦记上了吧,挨打没够啊?”

      死啦死啦被我一番抢白,反倒理直气壮了,“你盼着我被打断腿是吧,能让你瘸着的时候平衡点儿?小眼晶晶怎么不照下镜子看看是不是每根眉毛都想立着看热闹,去不去,去不去?”我不置可否,心里虽说骂着死啦死啦鸡贼,但免不了要鄙视自己立场不够坚定,因为腿正不受控制的跟着屁颠颠往墙根儿瘸。

      梯子之下我抬头望着高高的院墙,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看到举棋不定的迷龙想带着妻儿飞过那高高的阻挡去寻求一个安稳、可供期待的未来,却因为死啦死啦毫无征兆的出现,改写了人生的归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可以预知结果,并且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迷龙会不会毫不犹豫地迈开出走的脚步,给自己深爱的妻儿一个可以依赖终生的男人,而不是留给死啦死啦一个英勇的战士。

      可这种假设却让我无限心虚,我只得扭过脸,却发现死啦死啦也在仰着头,眼神飘乎着不知道该停在墙头上还是天上。无论再多的假设,我敢说,就算选一万次迷龙那个一根筋的犊子也只会给出同样的结果。那我们呢,从来就没得选择,可现在,一旦给老天给我们一个决定命运的机会,我们还会不会向死求生?

      死啦死啦在唇边绽出一丝意图不明的笑容,他用膝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我的瘸腿,“上去上去,发什么呆呀,等到太阳落山了你也没本事长出对翅膀。”他的催促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边往上爬边没闲着,“你说你吧,没有一天不疯的,连同小太爷这么一正经人家的孩子,也被你逼得做些鸡鸣狗盗的勾当,还学会翻墙了,真是斯文扫地。”

      “是是是,正经人家的小太爷,你的斯文拿来扫地都嫌没搞头,别把自己说得正人君子似的,人家小姑娘的墙头儿你少翻过啊,快快快,笨手笨脚的,有说废话的力气,赶紧用你的猪蹄子多上两步,真把旁人引来了,谁都甭想出去。”他指的旁人就是一直明里暗里盯着我们的人,我赶紧闭上了嘴,他在下面一个劲儿地推,没多久,我已经骑在墙头上进退两难了。

      我们的团部原本属于当地一个有钱的乡绅,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后巷自然也很少有人光顾,所以,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的动静。富贵人家都是高门大院的,院墙自然也比小门小户的普通百姓家高得多,我骑在墙上,视野就格外的开阔。

      我只不经意的一扫,就立刻发现有两个鬼鬼崇崇的家伙躲在门外探头探脑,有意无意的一个劲儿往我们院门上瞄,果然虞啸卿对死啦死啦还是极不放心的。我往后侧挪了挪,以便给死啦死啦腾出落脚的地方。等他也爬了上来,我伸手去拽下面的梯子,却被死啦死啦一巴掌拍开,然后冲我向墙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目瞪口呆的瞪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悬在半空的腿和地面拉出的距离坚决摇了摇头。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冷不防一脚踹过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梯子顺着墙根儿倒下。这货绝无愧色的摊了摊手,挑衅的眼神明白在告诉你,‘没得选择’。大爷的,要不是手还死抠着墙头我真想抽掉他那脸得意。

      我不再搭理他,伸着脑袋望墙兴叹,大户人家的心气儿让院墙比二层楼矮不了多少,这样愣头愣脑就往下蹦,是不是该为那条没瘸掉的腿担心呢,我吞着唾沫死死扒着墙头不肯撒手。死啦死啦不管,他搬起我还扔在院子这边儿的腿就往墙那边儿丢。我气得真想给他一下,可这要一撒手就更如他的愿了,只能压低声音骂道,“你大爷的,害死了小太爷,看以后谁还陪着你疯,你就等着当光杆团长吧王八盖子滴。”

      他猛凑过来,我警觉的抓紧了墙砖,恨不得把指头都叉进砖缝,他抓着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我十二岁那年也是趴在比这还高的墙头上,跳下去不摔死也得摔残,可回去我就必须做我不想做的事,否则就要被打死,你觉得我是跳还是不跳?”“什么?”我呆了,他很少主动跟我们说他以前的旧事,除非他觉得有用,在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死啦死啦用力一扯,两个人就从墙头儿滚了下来。

      屁股着地的一瞬间,我感觉身上的骨头都似乎被震裂了,还没等我叫出声,就被他的爪子堵上了嘴,拖着我闪进了后边幽深的小巷。这货看来从老早以前就打算好了,除非虞啸卿做他肚子里的蛔虫,否则无论怎样一丝不苟的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他的旁门左道。只要他想,没人能阻止。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在一片明媚中突然陷入了黑暗的永夜,如果有那么一天,他打定主意了真的要离开,我们该怎样拉住他决绝的脚步呢?

      死啦死啦的手在我的眼前晃了又晃,我不耐烦地拍开他的爪子,“干什么,我不瞎。”他‘切’了一声,“没摔傻啊,我还奇怪呢,这摔到屁股怎么连累脑子变傻了呢?”“你那是什么狗屁理论。”他不再理我,拍拍身上的土,人模狗样的整整衣服,还很得瑟地正了正衣领上的上校衔。

      我冷眼看着,嘲讽道,“哎哎,我说团座哎,您老这作死地往出奔,赶情是要去会战防炮吧。不对呀,按理说您不该带着我,那种地方,您连公虱子都嫌碍事儿的。”他一本正经地瞧了瞧我,“什么战防炮,师座不是派发了吗?这事儿去问克虏伯,我不管,不过你说对了,就是带你去见个人,走了走了。”然后也不理我,很得瑟地开步就走,我愣了一会儿,“不是,去见谁呀,你等等我,团座,你说明白呀,哎……”我揉着被摔得还在发麻的屁股跟在后边。

      他故意和我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给你一个只要再加把劲就能追上的错觉,事实上永远是一步之遥,遥不可及。他气定神闲地得瑟在前面,而我却以一个丧家之犬的德行尾随在后,我不喜欢这样,这么近又那么远。我害怕心里深处那个一直在告诫自己的声音,会一语成谶,我要拉住他,只要一伸手的距离。

      死啦死啦像是故意的,引着我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里穿梭,他像条泥鳅一样,在人缝中滑溜得游刃有余。我狼狈地跟在后面,越是着急距离越大。就在这时人潮都向另一个方向同时涌动,把猝不及防的我撞得晕头晕脑,就听人们边往前赶边兴奋地议论,“快点儿,打架了。”“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当兵的打架还是很有看头的。”

      “谁和谁呀?”“在我们这儿名头响当当的还有谁,虞师和新编师的人。”“噢噢噢,他们啊,前段时间两个团长打得两败俱伤,现在连手下的兵都打起来了,怎么这么乱啊。”“新编师那个姓陈的活该挨打,虞师的龙团座倒是被罚得有些冤枉,这回听说虞师前段时间打了败仗,连师座本人都被上头训斥,主弱自然兵也弱了,哎,可怜噢。禅达还是人家虞师的人保下来的,后来的倒想分杯羹,人家是一仗仗打出来的,新编师想吃现成的不说,现在倒学会欺负人了。”“哎哎,别胡说啊。”

      就在那位说得忘乎所以之时,他身边的人终于顾忌到了我这个穿着光鲜,挂着少校衔的人。他用一种猜疑的眼光扫了我一眼,因为他并不确定我到底属于哪一路的,只能囫囵着说,“他们再怎么打也算是一家人,我们小老百姓又能知道什么。”

      然后拉了拉那位的袖子,偷偷地使了个眼色,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人,立刻禁声不再说话,我苦笑着,看着两个人迅速地消失在我的身旁,如遇洪水猛兽。我不再理其它,只一心一意地在人潮中寻找着我的团长。似乎人们现在都很忌惮穿军装的,很怕一句话就能招来祸事,所以我很容易地在人们有意无意让开的缝隙中找到了死啦死啦。我瘸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他瞄了我一眼,眼中的杀气转瞬而逝,看来他也听到了些从没有人跟我们说过的东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