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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我偷眼去看虞啸卿,那位似乎很想从纷乱的情绪中翻检出一个摆到脸上,却突然发现哪一种都不足以对应死啦死啦那副贱兮兮的德行。所以他放弃了,尽管很想把人直接拖过来,但颜面还是要留的,不得已,唯有转而瞪向对面的家伙,等着他自己送上门。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主儿还远远的站着跟他大眼瞪小眼,虞啸卿终于有点儿明白不识相的死啦死啦压根儿就没想过往自己身边凑。怒气随着头上的青筋不住蹦跳,可就眼下的境况来说他终究欠了我们人情,总不能吃饱了就骂厨子吧。他强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心平气和,“过来说话可好?”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货竟然做了一件令他加倍生气的事——向后退了一大步。

      这好比当众挨了一耳光,“你……你……给老子滚过来!”虞啸卿面子再挂不住了,怒火中烧的吼道。死啦死啦也被吼得一个激灵,哪成想都到了如此地步,他依然脚底板长根,生生纹丝没动。就算是温吞水也被煽成汽油了,何况虞大少整个一储油库。他径直冲死啦死啦甩开大步走过去,那个不知死活的主儿,今天很是长了出息并没撒丫子就跑,反而神头鬼脑的紧盯着虞啸卿,毫不在乎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又要挨一个五百。

      没瞎的都看得出,虞啸卿这些日子挨得很苦,他一向挺括的军装早已布满销烟,血迹更是触目惊心,嘴唇干裂出数条血痕,就算再努力地强撑着,可摇晃的身体,发虚的步伐已出卖了他。他的虚弱一览无余,任谁都看得出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只是那杆宁折不弯的枪,骄傲得不肯倒下。

      他气鼓鼓地在死啦死啦面前站住,狠狠瞪着那个笑得很欠抽的人。被竹内困在山里这些日子,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也许到最后他已然学会了放弃希望。在准备杀身成仁的时候,这个妖孽却突然带人从天而降。在见到死啦死啦的刹那,他紧绷着的弦松驰了下来但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又被结结实实气到。估计连虞啸卿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总能轻易勾起他的怒火。

      不等虞啸卿发飚,死啦死啦冷不防吐出一句,“师座,我们来接您回家。”虞啸卿愣住,我们也没了声息。死啦死啦这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总能轻易戳中我们的死穴。从缅甸的密林到南天门,他一路拢着我们溃败,那句“我带你们回家”是我们的腿,能在绝望中骗得一千多号人死心塌地跟着他打一场有去无回的仗。如今我们这几个还没烧完的劈柴依然贱兮兮的跟着他,不知不觉间却也彼此依赖着走到了现在。

      虞啸卿似是耗尽了怒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死啦死啦,猝不及防间轰然倒塌,整个人砸在我那团长的身上。死啦死啦一怔也许他压根儿没想到虞大少会在这种时候倒下,随即扶住他不断下坠的身体,简短地下达了命令“撤退”。

      一路上,我们在树林中奔突,恍然间好似回到了缅甸。小鬼子既然咬住就不会轻易撒嘴,“撤退”只是我那团长找了个体面的词汇来诠释逃亡。我们的对手一向警醒,哪怕现在他们自己也成了落水狗,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咬死我们的机会。来路被回防的日军截断,慌不择路之下除了向纵深挺进,我们别无选择。这一去是吉是凶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知跑出多远,身后已寻不到小鬼子的踪影。有了片刻喘息自然要善加利用,我们或倚或坐,有的干脆一头扎在地上把自己平铺开来,贪婪地吸着树林中潮湿且带着腐败味道的空气,以便安抚快炸裂开的胸腔。

      虞啸卿依然晕迷不醒,半山石频繁从箱子里拿出各种瓶瓶罐罐招呼他,但看那位紧绷的神情显然不乐观。张立宪拉着李冰了解情况。我被这场累到快呕吐的疯跑折腾得恹恹的,还没等过度扩张的肺叶有所收敛,有个缺德声音就响了起来,“三米之内”。

      死啦死啦没模没样的倚着树干,手里是那张鬼画符似的地图,他没瞧我,我也没动。“小太爷累着呢。”“废什么话,快快快瘸过来。”跟着这么个货你还能怎么样呢,我只好认命地瘸过去。现在当然不是斗嘴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清楚,怎么才能把虞啸卿和我们自己安全运下山才是现在唯一要考虑的问题。

      “这回可真掉网里了,小鬼子就在前面准备拿我们开饭呢。人家竹内可不笨,哪有缺口肯定打哪补,咱们那条道甭打算再用了。您再瞧瞧我们,个顶个都累成灰孙子啦,死的死,伤的伤可走不了多远,您还有招吗?”我欣慰于他没辙的样子,但此时此刻他的没辙就意味着灭顶之灾,毕竟这关乎生死。

      他抱着脑袋冥思苦想了一阵,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被盯得有些发毛,“您看我没用啊。”“你不是我副官嘛。”“我是您副官不是神仙,不能把这么些人都变下山去不是,哎,您不是妖孽吗,用您的妖法啊。”“扯什么淡,滚滚滚。”“得嘞,您有火别冲我发,小太爷正想离你远点呢。”

      他烦躁的来回踱了两步,忽然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带着狗肉,叫上丧门星朝林子中走去。半小时后他才兴冲冲地回来,“整队”那臭德行快得瑟上天了,捡到两个元宝都不至于美成这样。“又疯什么呀,看把你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上哪啊?”“前面前面。”他献宝般地把我们招进树林。

      不知道走出多远,忽然看到狗肉在前面甩着大尾巴,悠哉地转着圈。“就这么几根草,几棵树,您打算把我们都藏这儿,当竹内瞎的吗,是你傻还是我笨啊。”他冲我笑得贼头贼脑,这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这个混蛋猛蹿过来,我还没回过神,就被揪着衣领朝一处山壁扔了过去。完了,我认命的闭上眼睛。不过,没像预料之中那样鼻子撞墙,整个人一闪直接扑了地。当我晕晕乎乎地抬起头,已至身在一片昏暗之中了,我揉了揉眼睛才略看清了一些,竟然是个极为宽敞的山洞,看似山壁的地方就是入口,那里被密藤遮挡得严丝合缝。这让我想起了花果山的水帘洞——极隐蔽的洞天福地,只是大门换做了古藤粗枝而非水幕。

      人们都陆续走了进来,丧门星抱着一大堆的干树枝点起篝火,洞里瞬间被照亮,我们这才有机会一觑全貌。这是个很大的山洞,烟轻轻地飘向洞的纵深,里面漆黑一片,但可以感觉到另一端好像有个出口,而非密闭的。死啦死啦指挥人把洞口按原样伪装好,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对纵深处的情况表现出好奇,实际上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还有探险的心情。除了被死啦死啦分配去门口警卫的人,剩下的都把自己摊在地上,肆意放纵着快散架的身体。

      虞啸卿被小心地护在中间,他带的人都累惨了,半个月的生死挣扎,再世为人,他们一粘到地上便睡得昏天黑地。死啦死啦一个人窝在洞边的角落里默地想着心事,眼神却不时地飘向虞啸卿那边。我瘸过去和他坐在一起,“担心就过去看看呗,没准虞大少醒了第一眼看到你,你们就又能粘在一起如胶似漆了。”

      他淡淡地斜了我一眼,“你俗气,他是我们师长。”“是啦是啦,他不但是我们师长,还是团座大人的挚交知已,禅达方圆几百里的子期伯牙,你们朋友大大的。”我恶质地挑衅着,却根本引不起他半点兴趣,这货甚至连个白眼都欠奉。

      “你最好离他远点儿。”“什么?”他露出一脸欠抽的迷惑,“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两次南天门我们什么都没了,就剩这几个活人,我可不想被他再卖一次。”“嗯”他仅靠一个字就算给了我答复。“你惹得起虞大少,可他背后的东西可以轻易把我们像臭虫一样碾碎。”事实往往就是这样残酷,由不得你难过,我也没心思戏谑。他则完全陷入了沉默,把自己像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我戳中了他的要害也给了自己一刀。

      也许是太累了,我在不知不觉中稀里糊涂地睡去,直到被张立宪一嗓子嚎醒。“师座,师座……你终于醒了。”我睁开眼睛,看到张立宪正小心翼翼地给他家师座喂着水。“哼”我冷冷地用鼻子喷出不屑,转过头去看我的团长,那个家伙正安静的蜷缩着似乎睡得正香,连姿势都没变。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真正睡着,但我并不打算打扰,因为留给他休息的时间并不多。

      虞啸卿刚从昏迷中苏醒,虚弱得很,好久才开口,“这是哪啊?”守在身边的张立宪老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是这里应该很安全。”虞啸卿借火光打量着四周,“不错……”“是啊,团座找到的。”余治在一旁补充着,虞啸卿挑了挑眉,“他人呢?”张立宪和余治同时站起身,四下寻找着。

      死啦死啦依然睡得四平八稳,我更没打算帮他们,顺势躺下又合上了眼睛。在这样的范围内想要找个人还不容易,脚步声渐渐冲着我们而来。在身侧停下后,却没有人开口,似乎犹豫不定,很久才听余治轻轻地说,“老张,让团座睡吧,他太累了。”“好吧。”

      我眯缝着眼睛,看他们小心翼翼转回身,蹑手蹑脚的样子似乎每一步都唯恐惊了死啦死啦的好梦,而我身边的家伙却在这个时候笑出了声。他们俩条件反射般一齐转回头,看着我那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的团长,终于意识到被嘲弄了。他们瞪着死啦死啦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把他吞进肚子消化掉才能解气。

      死啦死啦根本不在乎他们要吃人的目光,“小张小余,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我喜欢,以后继续啊。”跟他斗嘴谁都甭想占到便宜,他们深谐这一点,行动还比较实际一些,他们不再废话,把死啦死啦直接从地上捞了起来,一左一右架着去见虞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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