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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甘泓退劫匪救明玥 子敬承义气逐婵娟 ...

  •   斡阔在回王府的路上,看到了归来的神鹰,可是神鹰腿上并无任何讯息。他开始迟疑,“莫非是我揣错了爷的心思?此番北上是爷亲自吩咐的,怎的没有只字片语的回复?我是否需要把沈家父子被软禁的消息知会爷呢?”斡阔一路犹疑着,他想着,如果自己意会错了,就不必着急去城外打捞沈家父子出苦海了。
      几经思索之后,斡阔还是决定把消息传递给宗磐,他的想法就是,不管大皇子想法如何,自己眼下需要做的是保持信息对称,让大皇子知道他此行的境遇如何。于是他匆匆回府,写了一张简单的素锦,缚于神鹰腿部,让他神鹰带去来自中京的消息。
      就在神鹰即将离开王府远去的时候,它被一个人用口令叫停了,这个人取下了那封素锦,看到了里面的文字,并且把里面的人名以及事由记在了脑海里。这个人并没有损毁素锦,而是原封不动放了回去,让那神鹰载着飞往汴梁去了。
      拦截下神鹰的人是谁?她为何会有召唤神鹰的口令?相信各位看官已经非常明了了,这个人就是闻希。她已经换掉了晨起的那套襦裙,穿上了她平日里穿的最多的紫黑色襜裙,她的眼神阴阴的,跟当天的明媚阳光有些不匹配。她知道大皇子平日里的事务时不会对她隐瞒的,她几乎知道大皇子所有的行径。
      此番她被献给金天会皇帝,本来以为可以得到宠幸,帮助大皇子在天会皇帝身边探听消息,为大皇子将来的地位有所裨益。只是她没想到,开封围城之后,从大宋属地掳来几名绝色女子,那些美人的妖娆姿态,酥到骨子里的柔媚和娇冶,让金天会皇帝恨不得夜夜新郎,日日笙歌,还哪里看得到闻希的存在?闻希在北地色艺俱佳,可是她却不想在天会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媚态,她在别人看来是上位不成,遭遇冷落的宫人,别人并不知道他来自大皇子的府邸。
      闻希本来就不想委身于金天会皇帝,趁着这样的机会,便用寒冰掺水浇在自己身上,大病不起。她跪请医属的太医,一定要帮她离开后宫,她还谎称自己家中有盲母需要侍奉,下有小妹需要照看。种种谎言和手段之后,那太医便对天会皇帝称,“宫人闻希患上顽疾,不便侍奉君主”。天会皇帝并不在意后宫多了一个佳丽,少了一个脂粉,他满心都在那些温润如玉的南国女子身上了……于是闻希就被送出了宫。
      她辗转回到了宗磐的府里,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闻希恢复了健康,身强体健如初。宗磐想着,倘若闻希留在中京,难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来做一番文章,不如趁着张玉郎娶妻的当口,将她安排进太宰府,以便掌握更多的有价值的东西。于是便有了宗磐谋划让闻希南上的书简传来......
      话说那神鹰飞到宗磐的山水画廊已经是约定的第六日午后了,他看完消息,眉头紧锁,脸色低沉,他在想自己是否有必要回一趟中京去了结此事。他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既能够救出沈翁父子,又不会让这件事称为他的把柄。
      他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宗弼,于是他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主意。他跟宗弼说,自己需要亲自回中京请王上的国书,由于斡阔不在身边,需要宗弼护卫他一路北上。宗弼揖手道,“愿陪兄长北上还朝。”宗磐本来想给玥儿一个消息,可是考虑到玥儿会更加担心父兄安危,不如让她以为自己不辞而别更好。打定主意之后,两兄弟便在昏时策马上路了。
      放下宗磐一众人等不表,且来表一表落荒而逃的甘泓吧。
      他本来想去燕山王那里休养一段时间,但是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在蟒山和中京城坐下的种种,他觉得燕山王一定不会容他。他何尝不知道燕山王义薄云天,即便对他这样无恶不作的人也会收留,就因为他当初救过燕山王的性命。但是他厌恶寄人篱下,厌恶被人庇佑,更厌恶被施舍恩惠的感觉,所以就在去燕山和保州的岔路口,他改变了主意。
      早在他盘踞蟒山的时候,总听人说,大宋朝如何繁华,如何纸醉金迷,如何莺歌燕舞,他想着自己活了二十多载,却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盛世繁华,不如转道南下,也不枉人间走了一遭。
      甘泓此行并没有带许多的金银细软,只是他骑的马身上,有几锭金子和些许珠宝,那还是他本来打算得胜归寨之后,打赏自己压寨夫人用的,如今却成了他仅有的盘缠。不过无妨,以他这样的人,想要取得银钱不是难事,眼下他需要做的是赶紧逃离金国。
      他从走了三天三夜,昼伏夜出,饿了也只是烤些野菜芋头,渴了就用河水,夜间或露宿,或栖息破庙,他只想快点到达黄河边上。
      话说这一日,往前走着,看了看时辰,临近正午,日头十分温热了,此刻他已然到达河阳地界。他放慢了速度,看着路上是否有可以补充体力的地方,他听到了潺潺水声,果然不远处,一条溪流横在了他的面前。
      他跃下马背,让那马儿在路边吃点草稞,喝点溪水。他自己则是脱掉那身沾满血渍灰土的衣服,慢慢走进河里,用那河水洗掉自己满脸的血污。躺在那溪水里,任由微凉的溪水淌过他的身子,他感到惬意极了。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他总是被饥饿和恐惧惊醒,他睡觉的时候枕下就是匕首,他没有过一丝丝时间过得轻松安宁。此刻,尽管他一无所有,也不可能再返回故国,可是那又怎样?他就是一个没有家的野孩子,他本来是辽国人,被灭国才被迫成了金国人,更何况他在金国生活得并不舒心,他应该离开那里的。
      他在那溪水里,濯洗了自己的衣物,然后赤条条躺在了那叶尖微黄的草地上,让那和煦的太阳光和野草的芳菲尽情地抚慰自己,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他竟不知不觉睡去了。阳光下酣睡的甘泓,仿佛婴孩一般,金色辉丽的日光里,薄而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他那长长的睫毛,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他的身体好像石雕一般,修长高大却不粗犷,尽管常年打家劫舍,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他实在太累了,他从来没有睡得这样沉,忘掉烦恼,忘掉恐惧,任凭周公在他的脑海尽情挥洒画笔,尽情描绘梦境的静和柔。他还在梦里梦到了他做小乞丐时候的样子,他梦到了燕山王温和的笑容。不过这好梦还是被打断了,他听到了有人呼救的声音,似乎是一拨人在追另外一拨人,他旋即听到两拨人短兵相接的声音,刀剑的碰撞发出“叮叮咣咣”的清脆声音。
      他站起身,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浑然忘了自己□□。他看到两位青衣少年被五六个皂衣男子追赶,两位少年体力似乎不支,很快被那追赶的人赶上,然后用自己手里的剑胡乱拼杀几下,又继续奔跑,好像恶犬追赶猎物一般,两位少年节节败下阵来,极力大喊救命。
      甘泓出现在那混战的两拨人面前,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挥舞的武器,两位少年大声尖叫着,捂住了眼睛,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皂衣汉子们愣了一下,不屑地喊道,“哪里来的浪荡公子,赤条条出门这是要做善财童子去吗?”然后就是一片哈哈大笑和不屑的表情。
      甘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说,“尔等休要张狂,待小爷衣冠之后再来收拾你们。”他转身跑到河岸边草地上,捡拾自己的衣物,那衣物还没有完全干透,不过穿上也不打紧。
      片刻间,甘泓穿戴整齐出现在这些人面前,他开始跟那些人打了起来,他抬手挥拳,抬脚踢腿,躲闪腾挪,迅速辗转。就在他跟那些人缠斗的时候,两位少年坐在草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歇息,似乎忘了甘泓是在为他们出手。其中一位似乎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宝剑扔给了甘泓。甘泓接过来宝剑之后,更加得心应手,只见他挥舞宝剑,剑剑劈杀见血,脚脚踢踏入肉。以他的身手对付眼前这几个人实在是小菜一碟,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那些人就被打得四散奔逃了。
      然后,甘泓对那两位瘫坐的少年说,“少年,那些人已经走了,你们倒是惬意,仿佛这厮杀跟你们毫无关系一般。”
      其中一位少年站起身来,甘泓这才开始认真打量面前的这位少年:那少年个头比甘泓矮了一些,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如清泉一般,就像他在戏文里面听到的绝大部分大宋书生一样,看上去很柔弱;他的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俊美的容颜,搭上一身青色衣裤,简单的腰带束在腰间;青色的束发带缠住一头乌黑的青丝,经过刚才的打斗,头发有些散乱。
      其中一位少年说,“多谢壮士出手相救,适才小弟已经疲累不堪,还好壮士身手敏捷......”
      甘泓掸了掸衣服,那身短短的衣服似乎不那么合身,他打断那少年,“身手敏捷也是人命一条啊,你们却没事儿人一样......还有啊,你们刚才把小爷看遍了吧,感觉如何?”
      那位少年一下子低头,脸红脖子粗,满脸羞赧地说,“大哥说笑,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大哥以天为庐,当真豪放;小弟适才如若唐突之处,还望壮士海涵。适才我等是在疲累,又饿又渴,看到有人施以援手,一位可以松一口气,鲁莽无礼之处,请壮士不要见怪才是。”他随手从手里的包袱拿出来几锭银子,“一点微薄表示,还望壮士不要嫌弃,务必笑纳,聊表我主仆的一点心意。我看壮士的衣物似乎不那么合体,这些银钱可以置办一些……”
      甘泓瞧着自己的确不那么合体的衣着,冷笑一声,“你二人也太看轻别人了吧,你们以为所有的‘拔刀相助’都需要银钱回馈吗?那也太廉价了些。据我所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吧。”说罢,他把宝剑插在地上,“小爷懒得理会你们这些势利小人,就此别过,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见你们。”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走过去,背对着两位少年挥了挥手。
      那位少主跑了几步,挡在甘泓面前,抱拳道,“壮士勿要生气,小弟真的不是您刚才所想那样。以身相许,小弟是无能为力了;不过救命之恩,小弟感激不尽,不知壮士高姓大名,日后小弟如何寻访报恩?”
      甘泓对眼前的少年嗤之以鼻,“少年,在下姓甘,单名一个泓字。我也没有怒火,只是感慨而已,区区小事,不用登门拜谢了。我此番是要渡过黄河,去汴梁讨个生活,倘若有缘,他日汴梁相见吧。”
      那少年听到“汴梁”之后,眼睛放光,“甘大哥,小弟沈明玥,家住汴梁,此番北上寻亲而来......”对!他就是女扮男装的玥儿,地上瘫坐的那个便是初桃。
      甘泓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忽然想起来,对方很可能跟沈明轩有些渊源,冤家路窄,今日竟然遇到了本家。听他的话语,“北上寻亲”,寻得定然是沈家父子,不过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满江红”,所以也无需焦躁。
      于是,甘泓也抱拳道,“沈兄弟,既然寻亲,还是赶紧上路吧,前方大约两个时辰,会有一处繁华所在,兄弟可以打尖住店,略作休整,在下就此告辞。”
      玥儿道,“甘大哥,山高水长,日后汴梁再见。”
      辞别了甘泓,玥儿走到初桃旁边,坐在了草地上。
      “小姐,你刚才去跟那位壮士说什么了啊?”初桃向玥儿问道。
      玥儿摆手,“也没什么,就是问了姓甚名谁,其他的壮士不愿多说,我也不好多问。”
      初桃“哦”了一声,“还好有壮士出手相救,要不咱们的银钱岂不悉数被那贼人抢去,还有咱们恐怕也会......”
      玥儿打断初桃,“不要胡说,咱们此番北上是为了搭救父兄,还没见到他们,我等怎么能就此殒命呢?那天我失口唐突了菩萨,罪过罪过,希望菩萨不要记挂。此刻,我真的愿意相信,冥冥之中,自由神灵庇佑,才能让咱们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初桃听玥儿这么一说,也赶忙朝天拜倒,边磕头边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一定不会记得小姐的失礼,小姐和老爷,还有少爷都是好人,菩萨会保佑好人的。”
      玥儿拿着马鞭,对初桃说,“初桃,记着,不要再喊我小姐了,要喊公子,你得习惯这个称呼,要不被别人看出来,咱们行事会诸多不便的。”初桃赶紧点头,“嗯嗯嗯,初桃记下了,小...公子,眼下初桃有些饿了,咱们不如吃些干粮,再上路吧。”
      主仆二人吃了一些干粮,在溪边休息了片刻,便继续上路了,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甘泓所说的镇上。
      日暮,玥儿和初桃到达了一处较繁华的小镇,这是真定与保州交界处的一处镇子。他们在街上走着,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这里虽然属于大宋,可是风物已经与汴梁有异了。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街道,也没有十步一亭的繁华,因为金兵占领之后,街上竟然可以看到炙烤羊肉的商贩。这里的衣着也跟宋人有所不同,比较汴梁女子爱穿的襦裙,这里的女子穿襜裙的似乎更多一些;男子的衣冠也不一样,这里的人们穿着盘领的衣服,皂罗垂脚幞头搭在胸前,腰间束带。
      不过此时的玥儿无心观察太多,她一心记挂父兄的安危。她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沿途有太多金兵,偶尔有几驻点有金兵把守,不过不足以构成人身威胁,她不知道此刻宗翰因为战事久未突破,已然拔营回中京了。
      玥儿主仆找了一家客栈,预订了房间之后,他们让店小二把吃食送到了房间里面,因为他们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计较第二天的行程和打算。
      就在玥儿刚刚入住后不久,另外一个人也到达了同一家客栈,那就是何子敬。
      他一身短衣、紧腿、缚鞋、褐布,俨然一位隐士或是劳动人民的模样,他今日不穿锦袍,也不觉得不体面,一身短衣,既不引人注目,也方便行事,尤其跋山涉水,似乎更加方便些。他随身只带了一个褡裢,一些散碎银两,每次打尖准备一些干粮和净水,然后就是他那匹马了。
      这里虽然没有麻腐海参,鸳鸯五珍烩之类的珍馐美馔,更没有“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焌糟娘子,有的不过平民百姓的炊饼,汆烫的肉片,还有就是滚烫的暖锅一耳,这些食物足以让人果腹,尤其那个锅子,在微凉的北地,显得十分温暖惬意。
      用过饭食之后,子敬本打算去街上溜达一下,顺便消食儿,可是店家告诉他宵禁的时辰到了,他只得作罢。还好,他的房间有一个伸出去的露台,他靠在露台的柱子上望了一会天上的寥寥繁星和明亮的上弦月。此刻他的脑海里面空白一片,除了那弯月,除了那呢哝。他怔怔地忘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保佣叩门的声音,原来是店小二送来了烧好的热热的汤水。子敬褪去自己的那身衣服,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汤,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泥尘,然后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日拂晓,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何子敬便早早起床,他走到露台上,瞧着东方那一抹略带灰色的朝霞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转头朝着左右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凭那侧脸的轮廓,他认出来了,那边是沈明玥。此刻,沈明玥也从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
      何子敬有点激动,他此行便是追随明玥而来,能够遇到她,并且她是毫发未损,他是欣慰的。
      他朝明玥喊了一声,明玥回头,他看到明玥脸上欣喜的表情。
      子敬说,“你先收拾,等会堂前见。”
      半个时辰之后,子敬便和玥儿主仆在客栈的大堂会面了。
      一行人坐定之后,玥儿问道,“子敬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莫非也要去北地一代?”。
      子敬喝了一口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来北地是来寻你的。”
      玥儿不解,“哦?寻我何事?”
      子敬吩咐保佣上菜,“还不是明轩兄临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了,要不我才懒得千里追凶,来北地寻你呢。”
      玥儿喝了一口茶,“原来如此,其实子敬兄多虑了,我和初桃此行还算安稳。”
      一旁的初桃接着说道,“何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前一日遇到了劫匪,还好路上一位壮士搭救,要不此刻恐怕我们主仆就不能坐在这里与何公子饮茶用饭了。”
      子敬听闻玥儿遇到劫匪,慌忙拉住玥儿的手,“你没有受伤吧?可有财务损失?是不是受到惊吓了?”
      玥儿抽走了自己的手,赶忙补充到,“放心好了,我连张玉郎都不怕,何况区区几个小毛贼。再说了,我是受菩萨保佑的,保佑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子敬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也赶忙把手收了回来,看到玥儿那副得意的样子,他刚刚悬起的心落在了地上。
      餐后,子敬跟玥儿一起上路,三人三骑,红尘滚滚,一路向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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